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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youtien (又是一片天) 看板: comment
標題: [評論] 許美靜〈鐵窗〉、許茹芸〈獨角戲〉
時間: Wed Jun 7 23:05:33 2006
2006.5.30
放假時搜括家裡的華語專輯，又灌了十幾片到電腦裡，其中有一片《Top 1996 - 國
語年度票房總冠軍》，收錄了許多我耳熟而不能詳的歌，而全片十四首中，有三首許茹芸
、兩首許美靜，這兩位歌手我一直沒有多加注意，這會終於細細聽了幾遍，她們確實唱得
好！她們所唱的曲，也的確多有現在還常常在電台聽到的佳作，只可惜，歌詞未能滿足極
度挑剔的我。以下評論最抓我耳朵的〈鐵窗〉〈獨角戲〉兩首。
〈鐵窗〉
詞曲：陳佳明 唱：許美靜
我的心早已經一片黑暗 再沒有什麼可以點燃
我只剩眼角的一滴淚光 怎能把這世界照亮
對你的恨已經慢慢變少 對你的愛依舊無法衡量
在原諒與望之間游蕩 唯一的感覺是傷 傷 傷
我以為你給了我一線希望 我伸出手卻只是冰冷鐵窗
若現實它總教人更加悲傷 就讓我在回憶裡繼續夢幻
我以為我從此能快樂飛翔 在夢醒後卻只是冰冷鐵窗
若現實它能教人更加勇敢 就讓我在地獄裡等待天堂
主題「鐵窗」，以象徵歌者的心境，頗獨特，其質感也很適合許美靜的歌聲，但是這
兩字帶入歌詞正文時就點得太硬了：「我伸出手卻只是冰冷鐵窗」「在夢醒後卻只是冰冷
鐵窗」，單看這兩句還不錯，可是前後文的呼應不足。
但就詞意來論，還是不錯的。一二段，語調、聲調皆極清冷，只「再沒有什麼是可以
點燃」的「是」嫌冗贅；「在原諒與絕望之間遊盪」，原諒與絕望，意涵豐富，好；「唯
一的感覺是傷 傷 傷」，連三個「傷」，單純而強烈，與前句的複雜對比得好，也考驗
歌手的演繹能力，而這感覺，許美靜有抓到，抓得很好。
三段「若現實它總教人更加悲傷∕就讓我在回憶裡繼續夢幻」初看以為又是苦情自溺
，再看卻發覺沒那麼負面──在回憶裡繼續夢幻，未嘗不是拋開不美好的現實，而繼續走
下去的方法。和第四段合看就更明白了：「若現實它能教人更加勇敢∕就讓我在地獄裡等
待天堂」，須注意「總」「能」二字之差，「總」歸結了「教人更加悲傷」的種種，「能
」則瞻望了「教人更加勇敢」的可能。
在淚光下、鐵窗前，極度的「傷」之中，把握住了一點自我，而唱出「在地獄裡等待
天堂」的仰望。唱得出這種聲音的人，心就還沒有死，就還是有希望的。尤其要注意第二
段「對你的恨已經慢慢變少」，這樣的人，是看得開的。看得開，但是情難捨，這就是「
原諒與絕望」的角力，也是地獄與天堂之別！
只是，「在地獄裡等待天堂」的「等待」兩字似乎有欠積極，不太好──而且，就全
曲聽起來，唱到這裡，是有「前瞻」的感覺的，就結構、道理來看都是這樣。應該有比「
等待」更好的詞可用。網路奇幻小說，煙雨江南《褻瀆》中，有一章名叫「在地獄裡仰望
天堂」，不知與此曲有無淵源？但是「仰望」在這首歌裡也並不比「等待」更合適，因為
我所感受到的那番心境，是「平視」，向前並且向內看，是反求諸己，而不再是向外追尋
，所以「仰望」不適，倒是「等待」，還可解作等待雲開霧霽、自己能真正走出鐵窗的那
一天，且有沉靜的感覺，很值得品味。只不過，還是有欠積極，沒有做到最好啊，但在流
行歌中已是難能可貴的佳構了。
〈獨角戲〉
詞：許常德 曲：季忠平 唱：許茹芸
是誰導演這場戲 在這孤單角色裡
對白總是自言自語 對手都是回憶
看不出什麼結局
自始至終全是你 讓我投入太徹底
故事如果注定悲劇 何苦給我美麗
演出相聚和別離
沒有星星的夜裡 我用淚光吸引你
既然愛你不能言語 只能微笑哭泣
讓我從此忘了你
沒有星星的夜裡 我把往事留給你
如果一切只是演戲 要你好好看戲
心碎只是我自己
〈獨角戲〉的曲真動人，許茹芸的歌聲和感情也把握得很是精準，可惜詞不夠好。我
聽這首歌，一次就記下了旋律，但是聽十次還是記不住詞。
繁複的編曲織出一片華麗，然後襯出華麗中心的孤寂；孤寂是有指向的，指向鏡子，
指向感情的投影。演唱者要投入、演繹的是這樣的情感，然而在這之中，你是要自憐、自
艾、自溺，或者還能反照、挖掘出一點真我，而有一點省悟或蛻變？
開始時本來有點「自省」的苗頭的──「是誰導演這場戲 在這孤單角色裡」，後來
卻還是陷入窠臼了。像柳永的「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上片氣勢大，感懷也獨到，下半片
卻還是耽溺入了佳人那一套，便不如東坡「有情風萬里捲潮來」結得灑脫。
為什麼芭樂歌都要一意地苦情自溺呢？這樣會比較多人認同嗎？為什麼不能堅強自主
些呢？此曲是承載得起堅強自主的。如果我來寫，我要寫得堅強些，我不要「讓我從此忘
了你」「心碎只是我自己」，這樣的獨角戲太可悲，而且，演不出自己、演不出生命，只
能讓人看到另一個為愛迷失的靈魂。
副歌「沒有星星的夜裡」是最突出的一句詞，和曲的搭配、對心境的形容都很貼切，
可惜和它呼應的詞句不夠好，層次不夠豐滿，畫面也不夠鮮明。詩詞講究「情景交融」，
這詞的情景，交融得不佳。
〈獨角戲〉的曲很動人，許茹芸也唱得好，但我不喜其詞意。我在曲、唱中聽得出「
堅強」的潛質，但歌詞沒有抓到這點。或者，是因為原初的立意即非上乘，所以怎麼也寫
不到一流吧。論高下，我以為此曲詞意遜於〈鐵窗〉。
以後我或許會為它填一闋新詞──此曲相當適合結構完整、層次迭遞的詞，而且很有
文言的潛力。七─七─二六─六－七的句式，一段一小令，四段就成一長調了。有心人亦
不妨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