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雨生
你總是很清楚,無論現在你身處何時何地在做什麼,當有些歌曲響起,霎那你的時間和空間就被扭曲了。
從再也清楚不過的前奏開始,然後很難忘記的第一句歌詞和旋律,接著是忘情哼唱的副歌,然後陷入回憶出神的間奏,甚至還會哼出某段樂器的旋律或獨奏,最後隨著反覆的副歌旋律掉入某種情緒,然後想起某個曾經模糊但現在卻清晰無比的畫面。副歌結束,尾奏緩緩落下,你還卡在被扭曲的時空中回不來。一直要到歌曲結束,另外一首你沒聽過或是無感的歌曲開始,你才突然拉回現實,聽見周圍朋友的呼喚或是人生的吵雜,看見眼前現實的畫面是路口等待的紅綠燈或是一杯冷掉的咖啡。
前陣子開車南下的時候,我在夜裡奔馳著的高速公路上聽起了好久不見的張雨生。
聽著〈天天想你〉的時候,想起了小學時拿著好不容易存足的120元銅板,跑去離家不遠的夜市內賣唱片攤販,從他的手中拿到那張錄音帶的那份感動。那是我第一張自己購買的錄音帶,也是第一次自己存足了零用錢買到的東西。我想起了那時候第一台的錄音帶隨身聽,想起了連睡前都還戴著耳機聽著這張專輯睡著。
聽著〈如果你冷〉的時候,想起了小學的校外教學校車,甚至想起了在遊覽車上死黨們的長相笑聲和大家的位置。想到了要交換錄音帶聽的時候,卻無奈地發現每個人帶著的都只有《七匹狼》的電影原聲帶。想起自己和死黨騎腳踏車去現在已經倒閉消失的電影院看《七匹狼》,因為客滿所以自己的位置其實是在座位之間的走道。
聽見〈帶我去月球〉的時候,想起了個子不高的他塞在那套誇張大的太空衣,在攝影棚內搭景的月球表面上拉著小提琴的畫面。想起了這是他自己飛到美國西岸製作完成的唱片,也是第一次自己為他的創作能力所臣服。
聽見〈是否真的愛我〉的時候,想起了高中第一台自己買的錄音帶隨身聽,還有高二教室靠窗的那個座位。想起那張專輯曲序和概念就說著每位學子從秋天開學,一直到隔年夏天畢業的點點滴滴。聽見〈湖心草深長〉的時候,想起那時留校唸書晚上回家的公車上聽著隨身聽經過民權大橋,然後大提琴伴著張雨生輕緩的嗓音。
聽見整張的《口是心非》專輯,會想起那張錄音帶手繪著神似張雨生的小木偶封面,那封面和專輯名稱都在在暗示著這張專輯誠實且坦白的創作。那時候自己開著白色小破車,和高中死黨一起緩緩開在深夜陽明山無人的行義路,那時的他還沒去世,我們在車上一起聽著,並紛紛讚嘆這張專輯無論音樂性或是詞曲水準甚至曲目編排概念文案的精彩絕倫。
聽見〈若我告訴你其實我愛的只是你〉的時候,想起他去世的新聞給當時的我們多大的悲傷和震撼。想起隔年的金曲獎張伯伯獨自上台領獎那孤單謙卑的身影,道歉地說著:「對不起,雨生今天沒有辦法來領獎了」,想起那一刻的我們正在某間錄音室努力著還沒問世的第一張專輯,在休息時的電視上看見這個畫面忍不住紅了眼眶。
直到現在,偶爾我開車經過淡水那事故的發生地,我仍然會在心底默默地和你說說話,不管是冗長的祝禱或是簡單的一聲「謝謝」。
謝謝你鼓舞著自己在音樂這條路上可能會面臨的困惑掙扎,也謝謝你一路以來的作品,在商業和自我之間的拉扯下仍然有這麼令人讚嘆的成果。謝謝你對音樂的執著,讓我們得以循著你的軌跡亦步亦趨。謝謝你音樂中對生命的熱情和關懷,讓自己了解到音樂最美的部分是作品中埋藏著的那坦白誠實的真心。沒能在現在的工作中見到你,當面跟你說聲心裡頭最深的感謝,是從事這份工作以來覺得最可惜的事之一。這幾年我們有幸見過了和藹的張爸和張媽,還在演唱會唱了你的歌曲為團員求婚,甚至榮幸地可以聽著你未發表的demo然後重新編曲,想著你還在的時候可能會怎麼編
曲,揣摩著你的想法完成了你的作品。沒有人忘記你;網路上大家仍然討論著你的作品,愛你的人們用舞台劇音樂劇重新詮釋那些歌曲給我們的影響。我旅途中的耳機或是車上的仍然會播放著你的歌曲,在樂團發展蓬勃的今天,仍然有很多的創作人在台上唱著你的歌曲。
這麼多年過去了,希望你在那裡過得好,偶爾可以還可以玩玩音樂。
我們都還好,即使你不在了,但還好手裡還可以有菸。世界變了許多,但還好的是有些仍然
沒變。這個小島似乎變亂也變糟了一些,可是仍然不太喜歡沒有藍色的鴿子飛翔。
「對於更多我不熟悉的你們,卻為你們所熟悉於我的朋友,我只能說,今天你們帶領了我成
長,給了我莫大的鼓舞和信心;我希望,明日將是我給予你們心靈的啟發,以答謝諸位的厚
愛。」
。
我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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