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
暴風雨肆虐了一整夜，水手在他的小帆船裡品味著這場風雨，他數著每次的雷聲，聆聽
著每道閃光燃燒後的聲音，就算那雷聲低吼如悶鐘，他還是能清楚的分辨聲音來自那個方
位。但這一夜的雷打得太多也太久了，久得連他身邊被子裡熟睡的少女都翻開被冒出頭抱
怨地說：「早知道就不上你的船了。」水手沒多說什麼，湊上她的雙唇，阻止她往下嘟噥
，他一邊聽著雷聲，心想著老天爺該不會打算現在把我給劈了吧？
他鑽進少女的被子，隨著每一道雷聲，帶著內疚的心情數著曾經在這艘船上的每一次纏
綿。天亮前，雷聲早已停了，少女也再次熟睡，水手卻還在不停的數著其他的夜。天一亮
，他會離開這艘船，回來的時候，少女會像其他的女人一樣消失，就像是這艘船吞蝕了她
們般的不留一點痕跡。
水手是在這港口旁的劈柴院外遇見這少女，大雨前，少女和酣醉的友人剛從中山路上的
東門離開，水手正往裡頭走，一不小心撞翻了友人手中的海豆腐和蒸海膽，醉酒的友人推
開少女就要往前攻擊水手，水手避開攻擊，踉蹌的友人跌坐在地，水手扶起少女後給了些
足夠打翻食物的錢後沒說一句話，就往街裡去。少女被他身上鹹重的海水味吸引，任由友
人坐在中山路旁嘔吐著，少女循著海水的味道回了劈柴院內，好奇地偷看著水手的一舉一
動。
水手沒有買任何東西，他只是不停嗅著，嗅著烤羊肉的味，烤海星的味，烤海膽的味，
這些味混合著其他的味，蒸包子、蒸螃蟹、烤蠍子、烤蜈蚣、行人的汗臭、皮夾裡的鈔票
、積水的髒污、桌腳的鐵鏽、瓦上的青苔、鞋底的泥、牆上的漆、大雨前的潮濕和夜裡的
躁動。
水手享受著這一切，他不停地閉著眼，深呼吸著這條街的每個味道，少女著了魔般的被
水手給迷住了，好像她的身體隨著水手的每次呼吸被吸入進水手的體內，她逃離不了，尾
隨著水手，一直到了他的船前，水手沒有回頭，只是停在船邊，少女似乎聽見水手在對她
說：「上來吧，妳的味道從剛剛就沒有離開過。」而水手並未開口說任何一句話。
大雨的這一夜，他們沒有對話，少女不知道水手為何會不停地嗅著市集的味道，也沒有
問他，她享受著讓水手的鼻不停的在她身上探索著，聞著她的每一寸肌膚，甚至是她最私
密的，只留給最特殊的人觸碰的地方。
少女在雨聲中睡去，天空雷聲大作，水手凝視著她，在心中，他許下他一貫的承諾：「
如果明天天亮後她還在這，我就不再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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