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終於在臉書上看到了2006年阿信上《音樂五四三》的錄音檔，印象中這段錄音好像
失傳好久。（至少我找5年了） 最近終於有空聽，順便把文字稿打出來，畢竟紙張比電
腦記憶體來得可靠。十二生肖快要過了一輪，對話回頭看來也蠻有意思的。
P.S. 錄音沒有最後一部份，所以我也打不出來囧。
2006/03/25 音樂五四三：深度專訪五月天阿信
http://blog.roodo.com/honeypie/archives/1301647.html
認識阿信也有好幾年了吧，但一直沒有機會好好聊些什麼。這集節目，總算一償夙願。
最近阿信選出66首歌詞創作集結成書，隻身展開密集的宣傳行程，上了數不清的通告，
電視節目、廣播專訪、簽書會、座談會......，所到之處，照例擠滿了熱情的歌迷。然
而，不管是跟著五月天的團員一起接受採訪，或是以新書作者身分上通告，在這些數不
清的公開行程裡，真正有機會深入、認真談音樂的次數，恐怕還是不多的。而我以為，
五月天如今已經是華人樂壇最受歡迎、影響層面最廣的搖滾樂團，媒體著實欠他們一次
認真深入的訪談。這集節目，好歹算是一個起點吧。
放完第一首歌，麥克風剛打開，阿信喟然歎道：出道至今上了數不清的通告，這是他第
一次聽到把「愛情萬歲」完整播到尾奏最後吉他feedback的節目......從這裡開始，我
們聽了五月天歷年的精彩作品，聊到了搖滾的啟蒙（滾石的「新樂園」合輯）、玩團的
初衷與夢想、製作編曲錄音一路DIY的摸索和實驗、歌詞寫作的技藝磨礪、前輩音樂人的
影響（從Beatles到李宗盛、羅大佑）、還有我很好奇的，作為創作人，怎樣平衡「藝術
家的自我」和「饑渴樂迷的需索」，同時還能在一場又一場的舞台上，以無比強壯的靈
魂力量鎮住那動輒數萬人的場面而猶面不改色......。
跟阿信聊得很開心，希望不久的將來還有機會跟五月天的諸君多聊聊。
【今天播出的歌】
愛情萬歲
軋車（ㄞ國歌曲合輯版）
Hosee（live）
雌雄同體
擁抱
借問眾神明
雨眠
約翰藍儂
憨人
絲路（王力宏曲、梁靜茹演唱）
金多蝦
候鳥
──愛情萬歲
馬：歡迎收聽《音樂五四三》節目，我是馬世芳。剛才聽到這首歌是五月天的〈愛情萬
歲〉，來自他們2000年的同名專輯裡面的歌曲。今天在《音樂五四三》的現場請到
特別來賓是五月天的阿信。阿信你好。
信：嘿，哈囉大家好我是五月天主唱阿信。
馬：阿信最近出版了一本書，叫做《搖滾詩的誕生與轉生》。這昰阿信把他歷年來的詞
作集結成一本書，配上一些很有氣質的照片在裡面。（笑）等於是把你作為一個填
詞人，一個歌詞作者這個角色的一個總回顧對不對？
信：對。
馬：裡面收錄了是從你有發表以來所有的作品。
信：嗯，沒有所有。
馬：幾乎所有吧。
信：其實我到出版這本書的時候剛好寫了一百首歌，選出了66首。
馬：這其中有66首，你等於是替自己在文字工作這個領域做了一個總驗收。
信：對嘛。因為詞也寫六年了，然後就是藉著這個機會回顧一下。這個計劃就是去年我
們在做精選輯的時候，本來是要做一本樂譜的工具書，它比較傾向是音樂的部份。
那同時也做另外一本是比較屬於文字的部份、歌曲內容的部份，就是這本歌詞書。
所以就是一起進行的計劃。一直到今年才發表。
馬：是。其實過去這幾年陸續看到五月天除了出唱片之外，有些週邊的影像的作品有出
作品有出來了。紀錄片、像你剛剛提到的樂譜書、還有一本素人自拍，是圖文書喔
。而且我知道接下來還有一些其他團員的作品會陸續出來對不對？（信：嗯對）但
這本書其實蠻特別的，它是集中在你寫的詞上面。（信：特別混XD）（笑）不過它
是經過你自己選過的哦。你重新再看你自己這些年寫的這些歌詞。或者說，要不要
告訴我們為什麼會想做這樣的事情：你整理你自己歷年的作品？
信：我覺得其實最主要應該可以分：第一個是我覺得這六年就是一直到精選輯為止，我
算完成了一個階段的東西，就想把這些東西整理一下。自己在寫歌詞的時候其實，
每一個歌詞它自己是一個世界，每一個歌詞中間串連起來，我自己希望可以創造出
一個封閉的宇宙，每一首歌是相關的。然後你只要在五月天這個世界裡面，你好像
有憲法一樣，每一件事都可以互相印證。我在某一首歌提出來的某一件事情你可能
可以在另外一首歌看到一個對立的看法。那我覺得六年差不多到一個階段，做完第
一張精選輯。
第二個是我也希望藉這個機會就是，我之前在五月天裡面上通告的話就每個人輪流
講一下場面話。這次就出來做一些比較不一樣的，跟不一樣的人做一些交流吧。像
今天也是六年來第一次有人放〈愛情萬歲〉放到結尾。放到尾奏已經很不容易的了，
還聽到結尾的那個吉他feedback。（馬：這首歌一定要聽到最後的feedback啊）但
這是六年來第一次。（馬：不會吧）大部份DJ就進廣告了啊，中間solo就進廣告。
（馬：這首歌很讚一定要放完）而且重點就是最後的feedback，對，我也覺得。
馬：《愛情萬歲》是我自己很喜歡的一張專輯。現在聽還是覺得很有力氣。因為今天要
訪問阿信的關係，我重新溫習五月天過去這幾年的作品，聽到一些東西覺得還是蠻
感動的。其實五月天在從一開始掙扎的一個學生樂團，到紅了，唱片賣了很多，有
很多樂迷的喜愛，經歷了團員的當兵，大家中間有各自的計畫，重聚，再出發，到
現在你們大概旅行的里程數，不只繞地球幾圈了。應該可以到火星再回來地球。而
且在全世界都有你們的樂迷，你們也跟世界各地的音樂人做很好的朋友。
我自己會覺得很有趣的一點是我們都會很崇拜一些古時候的搖滾樂手，會看他們的
故事，你會發現當那個名聲來得越大，樂迷對你的需求越猛烈的時候，那個創作的
人其實是越孤獨的。
我們在很多人身上看到這個部份。有的人頂不住這個部份，後來那個靈魂就受傷得
很嚴重。我在看五月天演唱會的時候，看到阿信在臺上，我看到的是你其實有一個
非常非常強的能量。你可以鎮得住那個幾萬人的場子，我覺得這個東西非常厲害，
但我也相信你自己那個付出和自我的壓力也是非常非常大的，我去看你自己在整個
過程裡面，你面對這個世界，你的歌，你寫的時候。像你到這個階段你知道你寫一
個歌它一定會影響到很多很多的人，你怎麼去頂住那個東西？
因為像一個創作者，比方說一個小說家，他下筆的時候其實很掙扎的你知道，你一
定不希望刻意取悅你的聽眾，然後你作為一個搖滾歌手你會希望樂評人喜歡，但你
作為一個公眾人物你會希望大家也愛你，作為一個藝術家你會希望忠於自己的需要、
要求。你在寫的時候你怎樣去處理這些互相衝突的力量呢？
信：我自己覺得其實首先第一個是不要買槍，自己不要凖備槍在家裡。不然超多主唱一
時想不開就把自己處理掉。第二個是我越長大越發現很多東西是有捨才有得啦。我
們很難在同一個時空點。同一首歌裡你要取悅所有人其實是不太可能的。但是五月
天做到像現在聽到的〈志明與春嬌〉。我們可以因為一張輯裡面有〈志明與春嬌〉，
讓三十萬人把軋車買回家。我覺得這是我們採取的方法。如果你有一些折衷的話，
會有更多的獲得。但是前提是不要因為你的折衷或一些妥協就喪失自己的靈魂。
馬：我覺得很多事情其實是得失寸心知，別人怎麼說不重要，自己心裡要明白。但萬一
自己心裡不明白，那就慘了。（信：就慘了，而且家裡又有槍就慌了）剛剛阿信提
到說因為〈志明與春嬌〉大家會把〈軋車〉買回家。〈軋車〉是五月天正式發表的
第一首歌對不對？想起來是1997那個《ㄞ國歌曲》，那是角頭發表的一張合輯。那
時候的五月天還是一個學生樂團，我們來溫習一下這首古早時候的錄音。你自己有
多久沒聽這首歌了？（信：一萬年）（笑）溫習一下〈軋車〉。這是五月天在將近
10年前的錄音。
──軋車（ㄞ國歌曲ver.）
馬：（笑）阿信剛剛愣住了一下。你自己也很久沒聽這個版本了。
信：對啊，嘩我嚇到了。覺得還是要有槍比較好，（笑），我要把今天聽節目的所有人
都殺掉。
馬：我知道創作者自己聽到少作的時候，都會露出一些很微妙的神情。
信：我很希望你像其他主持人一樣，到solo就進廣告。（笑）
馬：剛剛這個版本其實還是蠻可愛的。那是一個回不來的時代。然後混音錄音不可能跟
你們後來去日本錄的，或是請世界級的大師mastering或混音比。整個質感不可能做
那麼精緻。但是在那個年頭，其實你知道第一張作品，或者第一次發表東西，有趣
的地方是你們也不知道後來會發生甚麼事情。我覺得從那個時代的音樂可以聽到一
種力氣，把你到那個時候所累積所有的力氣，一次全部都出去，管你是什麼。
信：對啊，尤其是第一首歌，又超愛現。
馬：那時候阿信唱歌的聲音和現在也很不一樣。（笑）
信：因為那時候製作人是蕭福德先生。他在外面一直說，『啊哩要甲猛啊，啊哩要甲雄
啊』（我不會臺語，請指正正確寫法QQ）他就一直叫我要狠一點啊。
馬：所以就出來這種很殺的唱腔。
信：對，這不是我的本意。（笑）
馬：其實早期的五月天作品，不只早期啦，我們在阿信的詞作裡面，雖然說你們在一般
媒體上的形象，或者拍照的時候通常是比較陽光的感覺，穿的衣服是比較亮眼的衣
服。但是其實你的歌不是都只有這樣的東西。有很多是壓抑的、陰鬱的、破壞的，
或者是有一種屬於青年時期的不滿。有很多這樣的主題在你們的歌裡。我相信這也
是讓很多年青的樂迷會認同你們作品的原因。
在早期的時候寫這些歌啊，我相信一開始也沒想這麼多，想到甚麼就寫了。但是慢
慢地你會去設定，看你在寫這個書的時候，提到自己會慢慢想，你要用一些不一樣
的角度去寫歌，你希望用一些不一樣的角度去呈現一些故事。但是從第一首這個歌，
我們可以看到那個故事已經在這裡了。
信：不知道欸，其實那時候是一種想像啦。因為我也不像是真的會飆車的，那就想像。
其實這一次來宣傳，有些人會問：啊你歌詞寫很好，你是不是天才啊？雖然我也很
想要承認：『對！沒錯！我就是！』但我覺得更確切一點講，就是在我心裡沒有住
著一個天才，但可能住著一百個、一千個平凡人。我覺得每個人都有一個屬於他的
時刻，每個人在我創作的時候都有機會出來說說他們心底的話，例如說〈雌雄同體〉
啊，就我也不喜歡那樣打扮，但在寫那首歌的時候你就會有一種被附身的感覺。你
知道他們怎麼想，怎麼去寫出他們心裡的想法。
馬：阿信剛剛講的就是說，故事在那邊並不是說你自己飆過車才寫出這樣的歌。這樣就
太累了。那你寫那個〈寂寞堂口〉就要去拿槍，這樣也不需要嘛。像我之前在看村
上春樹在講他自己創作過程，他說他一開始的小說都寫第一人，寫『我』，後來他
開始嘗試用第三人稱寫。雖然一開始寫的也不見得是自傳啦，但他用『我』這個視
覺寫了很多小說，後來不再用『我』這個視覺寫對他來說是一個突破跟改變。他開
始想像他可以寫一個完全不熟悉的世界的事情，其實阿信講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信：我大學的時候看了一部電影《全蝕狂愛》，是詩人韓波(Arthur Rimbaud)的故事。
有一句話，他在火爐前面說，如果我要變成一個真正的詩人的話，我要變成每一個
人。那時候那句話對我影響蠻深的，那我也很相信這句話。
馬：我們再來分享一首五月天的少作，這首叫作〈HOSEE〉。這是一個現場演唱會的版本
。
現場特別來賓是阿信，我是馬世芳。
──HOSEE（現場版）
──雌雄同體
馬：聽到這首歌叫〈雌雄同體〉。這是來自五月天的作品。這首歌最早發表是在1997年，
已經是9年前的事情了。當年為一張同志專輯《擁抱》寫的歌，不過最早發表的版本
不是五月天唱的。這首歌其實非常非常有意思，阿信在那麼年輕的時候，你就寫出
這樣一個歌詞。就是剛剛講到那個進入角色的能力，作為一個講故事的人，然後把
自己變成一個詩人，或者一個類似小說家的角色，就算你自己不是這樣的人。這個
歌詞我現在看還是覺得很酷。它是一個非常邊緣的題材。
『我要你看到我
你不該猜測應該享受
我要你愛上我
你不該猜測應該愛我
我可以是男是女
可以飄移不定
可以調整百分比
只要你愛我一切都沒問題』
其實講的就是在將近十年前臺灣那個社會，那個時候是非常非常不能接受這樣的。
那時候有非常多形容詞。我們英文講Drag Queen好了，就是他們喜歡做跨性別的扮
演，或者他們覺得自己的角色不應該是自己現在這個生理性別。當時寫這首歌的時
候，你的創作過程對你來說是容易還是困難的？
信：還蠻容易的。（笑）
馬：那時候怎麼樣？因為整張專輯都是你們製作的。
信：對。其實那時候我們在角頭混嘛，那張四十三和蕭福德就看這幾個人每天在那邊混，
可能派一個工作給我們做這樣。我覺得他們蠻大膽的，因為那時候我們才做完一首
〈軋車〉，同時在《ㄞ國歌曲》裡的樂隊有十個，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就很大膽，
選中我們這樣。那個時代的氣氛已經開始有點鬆動了，那個時候在很多的地方你開
始拿到《破報》。
他們第一張做的是《撫摸》，我覺得整個《撫摸》還是蠻壓抑的氣氛。可是《擁抱》
就變成勇敢一點，那時候張四十三說他第二張想做《擁抱》。一開始是摸，後來就
敢去抱。那我覺得從《撫摸》到《擁抱》中間其實經歷過了一個很微妙的過程。從
原來小小的、黑暗的角落變到陽光的廣場。那所以我在整個專輯的調性上就設定：
第一張它就是孽子，造孽的小孩子。從孽子到酷兒。我覺得這很可以代表臺灣在進
入同志運動裡面還蠻巧妙的那個......那個叫甚麼......就是連字都對好了，『從
孽子到酷兒』。非常美妙的一個標題。
所以後來做《擁抱》的時候就覺得說，我想要做的不是外界怎麼看這樣一群人，而
是我想從他們自己的角度出發，我想他們講出來：『我們活得很快樂。』不要像現
在......我舉例，你看到那個電視新聞，可能拍那個第三性公關，都是繞著那些話
題去講。其實他們都有一個非常美麗的內心，我想去寫出來，他們美麗的內心的部
份。
馬：我想從解嚴後到現在將近20年的時間了，臺灣在性別平權或者是同志運動這個部份
的確是有蠻大的進步。大家觀念改變了很多，不過也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我真
的覺得五月天或者說你們當時做的這個專輯的時候，在這整個過程裡面對很多人都
是很好的鼓勵和支持。
那時候看有人在講說，其實性別取向或是性取向它沒那麼嚴重，好像我愛喝可樂你
愛喝紅茶，我也不用大驚小怪說：『我堅決捍衛你喝紅茶的自由。我就是要喝紅茶。
我覺得喝紅茶是正確的。我只喝紅茶我不喝別的東西。』不就是喝紅茶嘛？就是那
麼簡單。那甚麼時候我們可以用平常心？大概就是那麼回事。所以這樣的歌聽起來
就是很溫暖的、美好的聲音。我們接下來分享這首歌就是〈擁抱〉。
──擁抱
──借問眾神明
馬：歡迎回來FM98.1 News98 《音樂五四三》節目，我是馬世芳。剛才聽到這首歌是五
月天的〈借問眾神明（臺語）〉。是這樣唸吧？（信：欸沒錯）今天的特別來賓是
五月天的阿信。
信：哈囉我是阿信。
馬：阿信他剛剛出版了一本他的歌詞作品的自選輯，叫做《搖滾詩的誕生與轉生》。裡
面除了收錄他寫詞以來的一些作品之外，還配了很多很多漂亮的照片。這照片其實
也蠻有來頭的對不對？（信：沒錯！）（笑）然後在書的最後其實阿信對其中一部
份作品寫了一些......算雜記吧。
信：就是創作背後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笑）
馬：所以對樂迷來說，對於這些歌曲誕生的背景多了一點點的認識。阿信很聰明，並沒
有寫太多，還是保留很多想像的空間。不過讓我們對創作者在下筆的時候那個過程
有了多一份的體會。剛剛聊到說寫歌這件事情，提到比如說藉由寫不同的角色，由
其是這些歌在......其實你的旋律其實常常也要一起去設想，而且五月天的歌你要
自己去唱，所以有的時候你必須要去考慮這樣做是不是可以合，又不能走已經走過
的老路，要想辦法試一些不同的東西。但是試不同的東西時可能又怕不小心別人的
影響太明顯跑出來，也不太對哦。畢竟有很多很多的掙扎。
我之前在訪問羅大佑的時候，那是我們共同的偶像喔，他不只一次講過寫歌對他來
說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他說他每次寫完一首歌都覺得應該是最後一首了。但是阿
信的狀況好像不見得是這麼痛苦對不對？還是不一定，要看情形。
信：我覺得我們跟年輕一代的可能比較沒有時代的那種壓力。對於大佑哥，對於李宗盛
大哥，他們就是深知自己每次一下筆就要變成傳世經典。那樣寫歌就真的很難。我
覺得我們這一代的人，沒有想那麼多。對我們來講音樂與其說是一種信仰，以這個
時代來講音樂更像是一種背景。它是我們生活中的一種背景，本來就可以輕鬆一點
點。
馬：阿信說得很輕鬆，但實際上我們的想像我們覺得蠻不輕鬆的。（笑）
信：沒有，背後有很多事情的。
馬：因為你看像可能你第一次發專輯沒甚麼感覺，第二第三張一直出去，你從一開始地
下樂團的時代，幾千張，到後來的幾萬張，然後演唱會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幾萬人，
唱片不知道為甚麼賣了幾十萬張。這一定會對你下筆的時候的心情造成一些動搖和
影響。
信：有欸（馬：所以？）盡量讓它變成正面的。（笑）我們做完第一張專輯以後，要做
《愛情萬歲》的時候完全已經是另外一種心態。（馬：怎麼說？）其實我們在寫第
一張唱片時候你根本不知道這些歌是誰會聽，你想像不出來他們的臉孔。可是做完
第一張專輯所有宣傳之後開始要進入第二張寫歌的期間，你已經知道你要唱給誰聽
了。你已經知道這些歌詞會被哪些眼睛看到，那些音樂會被哪些耳朵聽過，完全都
知道。
那對我來講，我盡量把他轉化成比較正面的。我們在做很多校園巡迴的時候，你會
看到黑暗中有很多眼神，很亮，往臺上看。眼神好像在說：『拜託，你多給我一點
甚麼嘛。你要給我甜頭或苦頭都好，多給我一些東西。』你感受到那個力量，然後
我把它變比較正面。第二張其實有寫出那種可能原來的我不太會寫出來的東西。
馬：你在下筆寫這些歌的時候，你會想到台下那些閃閃發光的眼睛。
信：會想到欸，對。
馬：像我在翻一些你們之前出過的一些東西，歌迷會寄很多禮物給你們，幫你們畫素描，
寫很多很多的信，在網絡上，在BBS，或是在你們的網站。會寫很多很多的東西，會
講你們的歌怎麼改變他們的生命。而且我知道你們團員都會上網去看，有時候會寫
點東西喔。
這個時代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的歌手應該是比較寂寞的，他在台上知道有很
多人在看在歡呼，他知道他的唱片賣了很多張，因為他拿到很多版稅。但是他不知
道這些人在想甚麼。
信：可是以前有那個歌迷回函（笑）還可以稍為看一下他們最喜歡哪三首歌。不過現在
有網絡方便很多啊，的確是可以知道大家在想甚麼。
馬：剛剛阿信有提到影響阿信的一些前輩歌手，當然也包括國內國外的東西。我們在下
段節目可以多聊一下這個部份。我現在要放另外一首很喜歡的五月天的台語歌，叫
〈雨眠〉。
──雨眠
──約翰藍儂
馬：歡迎回來FM98.1 News98 《音樂五四三》節目，我是馬世芳。剛才聽到這首歌叫做
〈約翰藍儂〉。這首歌叫做〈約翰藍儂〉，演唱的樂團叫做五月天。（笑）今天在
現場的特別來賓是五月天的阿信。阿信剛剛出版了一本他的歌詞自選輯，叫做《搖
滾詩的誕生與轉生》。聽說賣得還相當不錯，而且簽書會場場爆滿。
信：還可以還可以，如果向隅的話大家不妨買一下MOJO的專輯。（笑）幫他們講一
下。
馬：MOJO真的還不賴喔，最近這幾年看MOJO的表演，每次都還蠻驚喜的。
信：不只是不賴喔。張國璽他去開飛機我很高興，少一個敵人。然後......（笑）不過
他很棒啦，這是張非常棒的專輯。
馬：是是是，今天阿信要推薦MOJO的專輯。其實我們之後節目有機會也會介紹MOJO這個
樂團。其實臺灣的獨立樂團這幾年有很多讓人驚喜的東西。因為現在這個時代做音
樂不一定要像十幾二十年前喔，一定要進錄音室，請大牌製作人，花一兩百萬才能
做得出來。其實DIY可以做得出水準非常好的東西。今天跟阿信聊創作這件事情。剛
剛提到一些前輩音樂人的影響，像剛剛這首歌叫做〈約翰藍儂〉。我知道五月天的
團員其實都是The Beatles的樂迷。你們在訪問裡面也屢次提到他們的影響，包括你
們之所以會組成這樣的一個樂團，也是跟六零年代的一些音樂帶給你們的影響有關
係。你要不要再說一下這個故事。
信：我們在一開始組團的時候，我跟瑪莎怪獸石頭常常聽披頭四，常常聊，就很愛講，
講一講不知不覺高中就畢業了。後來為了繼續講披頭四大學就組團，就是找一個藉
口去聊音樂這樣子。
馬：像剛剛這首歌〈約翰藍儂〉，就是你跟瑪莎一起寫的。
信：歌詞的部分。曲是怪獸的。
馬：怪獸的曲。所以等於是你們把年輕時代的偶像，用這樣一個方式做致敬喔。
信：對，有一種想說如果約翰藍儂現在還活著的話，他不知道會嘆氣還是會搖頭。
馬：應該都會啦，然後再繼續弄一張罵人的專輯（笑）
信：繼續罵人（笑）對啊，就有時候會覺得好像搖滾樂可以改變世界，有時候又覺得這
個世界好像任性得要命。就你可能使出了你吃奶的力氣，你用全身、你整個生命的
力氣用力地撞上去卻發現你只是輕輕地撞了火車一下。搞不好自己還會被捲進去碾
死。可是火車依然是在它的軌道上面疾駛。那時候在寫這個歌詞的時候就想說六七
零年代那些一起參加反戰、嬉皮運動的人，現在搞不好現在在穿著西裝賣軍火。非
常悲傷的事情。
馬：不過也許他們當年擋火車的動作，有讓這個火車稍微慢了一點。（信：有嗎？）不
一定。誰知道呢？或者至少當年擋火車的英姿被我們這些年輕人發現了。也許有一
天我們真的能擋下來也不一定。（信：真的嗎？）我個人是儘量希望能夠樂觀一點。
（笑）
信：嗯......對啊，至少我們可以把商人買那個火車燃料的錢分一點給窮人這樣。像Bono
（註：U2主唱）所做的，有一點點幫助。
馬：但是我知道像五月天你們都是1970年代中期出生的，你們出生的時候六零年代搖滾
已經結束很久了。你們是怎麼發現六零年代的老搖滾的？跟你們同輩聽的東西不太
一樣吧。
信：我覺得慢慢一路聽欸，我覺得那個年代所謂的非主流音樂其實你要找到很困難，我
們都要跑去那種比較奇怪的唱片行，慢慢翻。那時候網絡不太流行嘛，偶爾看到一
本有關披頭四的書，或廣播裡面聽到『欸？怎麼有個年輕人在講披頭四的歌？』我
覺得叛逆的人就是這樣啊，越難找到的東西，越難聽到的音樂，你就覺得越珍貴。
所以後來就是一直會往那邊去鑽這樣子。
馬：那回想起來，因為這個部分其實影響你們非常非常大，包括那個時代還有一些其他
的音樂的東西。到底最觸動你的部分是什麼呢？你可以解釋得出來嗎？
信：其實我聽西洋音樂算是比較晚的。我進了高中以後才跟瑪莎他們聽。可是我記得我
在國中的時候，國一聽張雨生，國二聽王傑，國三的時候開始聽陳昇。國三的時候
就遇到一張還蠻改變我的唱片叫《新樂園》。那那時候你知道國三的學生嘛，對升
學主義對會有一種非常強烈的仇恨，那你在那個專輯裡面找到了很好很好的出口。
馬：就是滾石出的合輯。第一首歌就是張培仁唱的。
信：對，光這個人他就不可能再唱一次歌了（笑）。
馬：然後裡面有羅大佑。那後來沒有賣想像中那麼好，所以後來他們做合輯的時候就會
稍微小心一點（笑）。
信：《十年朋友》的時候啊
馬：後來他們做過很多不同的合輯，有各種各樣不同的合輯。可是像《新樂園》這樣的
執行方式，後來他們在整個規劃上有更謹慎一點。《新樂園》這張真的是不可能被
重複的一個事情。
信：那還是希望他們規劃不要那麼謹慎好了。
馬：有時候需要一點意外喔。不過那真的是一張影響很多人的一張唱片，所以我很很驚
訝阿信今天會提到這個，這是很多人共同的青春記憶。
信：開玩笑喔，那是那個時代的核子彈欸。
馬：所以新樂園對你來說是一個震撼。
信：對啊因為在裡面你幾乎聽得到你對生命所有的疑惑、所有的憤怒，在裡面你找得到
解答。
馬：那你是不是從這裡面認識了一些更早一些的臺灣創作歌手的名字？
信：其實那對我都不算太早。我爸很喜歡音樂，他開過唱片行，所以我家有很多的卡帶，
很多的唱片。那那時候就開始聽林淑容，還聽鳳飛飛。可是那時候聽到那個的時候，
就知道音樂不只是音樂。它可以承載很多的東西。後來對音樂很喜歡很喜歡。我知
道考上師大附中的第一天，就接到學長打來的電話，叫我參加吉他社。
馬：所以阿信在這個時刻認識到台灣的流行音樂在人文的部分，好像歌可以解釋這個時
代，可以解釋我們的生命。歌的力量被你體會到了。當時不可能想像到你真的認識
到李宗盛，跟他合作。而且後來也跟羅大佑認識了，參加他的演唱會。
信：完全沒有。裡面沒有見過面的大概只剩羅紘武。神秘的人。（笑）
馬：但你們在演唱會曾經唱過〈愛情釀的酒〉。
信：對啊對啊。降key。（笑）
馬：小孩那個key實在是太殺了。
信：對啊。後來很多女生翻唱他的〈堅固柔情〉都唱原key。
馬：我們來談談李宗盛好了。因為李宗盛算是當年五月天能夠出唱片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物。然後當時他聽到你們的demo，覺得你們還不錯，小朋友還有點好玩，就可以來
做點事情。後來你們就跟他見面了。要不要談談他帶給你們什麼影響，或是帶給你
什麼影響。
信：其實那時候在角頭做了demo，然後張四十三說你們不一定要跟角頭簽，你們可以到
外面闖闖看。好啊，既然他這樣講，我們就把demo丟到Sony、魔岩跟滾石，還有福
茂。後來每家都有回應，可是第一家有回應的是滾石唱片。那時候滾石唱片有個區
域製作部，有幾個年輕人，聽我們音樂就覺得很有興趣。有一天下班幾個人鬼鬼祟
祟啊，五點到鬼鬼祟祟地要閃了，被大哥看到，大哥就問他們要幹嘛。『沒有啊，
我們去看一個新的樂團表演。』大哥於是乎對他們口中新的樂團有了興趣，對他們
有興趣的話就找他們過來聊聊。於是我們就接到電話。
馬：聊的時候他跟你們說了什麼？
信：我發現稍微高層一點的人講話都很玄。我們都完全不知道他要講什麼。我們在那之
後也跟賈敏恕聊過，更是聽不懂。大意就是說，只要你們夠努力的話呢，機會就是
屬於你們的。（笑）這我也知道啊。可是他給我們很好的空間。後來知道他跟滾石
力保五月天，然後也從Landy（註：張培仁，滾石唱片旗下魔岩唱片的創立人）手中
把我們搶過去。因為好像他是覺得五月天比較適合在滾石，可以跟主流好好拼拼看。
他唯一對我們做過的決定就是，他說你們找一個錄音室，滾石出租金，後來就沒有
再管我們了。
馬：完全放任你們做你們想做的東西。所以剛剛從阿信口中知道了一個至少我不知道的
秘辛，就是當年五月天有可能會在魔岩出第一張唱片。
信：很有可能啊。因為後來就是新力的同事也很緊地開始盯上。上華的老闆也是有找我
們聊過。
馬：但假如在魔岩的話，就會是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tone。整個廠牌的風格會不一樣。
信：穿衣服不會穿那麼多顏色，都穿黑的，酷一點。
馬：剛剛阿信講得很好的是李宗盛說，五月天要跟主流好好地拼一下。真的是拼得不錯
喔，也讓臺灣看到了有一個搖滾樂團，進入了主流唱片界，獲得了非常非常多人的
支持，跨越了很多很多我們以前覺得難以打破的藩籬。（信：好狗運）（笑）你太
客氣了，你們的音樂真的是有一種力量喔。在你們紅了以後，很多當年聽地下音樂
或混到很髒的pub的人，會對你們走紅這件事情，或你們穿彩色衣服這件事情會有點
意見。（信：對不起！）（笑）
但是我一直有個想法，就是買多少張其實不會影響這個音樂長什麼樣子嘛。它不會
因為只買了一千張而變好聽，或賣了五萬張而變好聽。只不過是歌手穿了打歌服，
這歌就變難聽。這是兩回事喔。假如有一些行銷的方式、宣傳的方式讓更多人有機
會認識到音樂的話，其實是蠻好的事情。
信：其實當時是，一個很簡單的概念，我們那麼努力做音樂，那宣傳的時候要一樣努力，
要對得起我們那麼努力做的東西。那時候我覺得滾石的人也很尊重我們，『你們要
不要上綜藝節目？』他們就給時間我們自己去考慮。我們想了很久，後來想到，那
陣子好像是《The Beatles Anthology》發行的時候，電視上有重播很多他們的紀錄
片，好死不死讓我們看到披頭四上綜藝節目玩遊戲。披頭四都可以上綜藝節目玩遊
戲，那五月天為什麼不行？披頭四那麼偉大都做這種事，五月天一定也可以。
馬：這個我覺得是很正確的決定，你既然要去拼拼看，我忘記這誰講的『要進廚房就不
要怕熱』。
信：以後大家在電視上《食字路口》看到我們在玩遊戲的時候，其實結束通告之後我們
對於音樂的努力是更加倍的。
馬：今天在現場是五月天阿信，我們背景音樂偷放一下李宗盛的歌，我知道很多聽眾朋
友年紀比較輕的話，來不及認識這一位了不起的前輩。
信：現在還有機會啊，五月五號小巨蛋演唱會。
馬：五月五號李宗盛要在台北辦演唱會。而且是臺灣有史以來第一次的李宗盛個人演唱
會，從來沒辦過。
信：而且五月五號六號兩天會是完全不一樣的曲目。
馬：所以超級期待。
信：我覺得小巨蛋根本是為大哥蓋的。他一定要辦演唱會。太好了。
馬：非常期待喔。當然除了李宗盛以外，還有像剛剛提到The Beatles對阿信的影響，還
有很多之前有聊到，比方說羅大佑啦，這應該可以多問一點多聊一點，這應該有很
多的故事喔。在這之前我們再來聽一首五月天的作品。這首歌是現場唱會所有人會
自動做帶動唱動作的歌。這首歌叫〈憨人〉。
──憨人
馬：歡迎回到FM98.1 News98 《音樂五四三》節目，我是馬世芳。這個節目在每個星期
六的晚上十點，星期天的凌晨四點播出喔。每個星期有兩個小時的時間跟你分享一
些很讚的音樂。今天現場的特別來賓是五月天的阿信。跟阿信聊得滿開心的喔，知
道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阿信：嘿嘿嘿）（笑）
其實剛剛聊到The Beatles的時候，忽然想到之前讀到你們在剛出道的訪問，大概是
1999年發第一張專輯的時候，你們好像講過說像The Beatles那樣的過程你們是覺得
很美好的。就從一開始很可愛的歌，然後越來越發展，歌迷跟他們一起成長，之後
大家一起進入神奇奇幻之旅，最後到他們把自己最好的音樂交出去之後，他們就宣
布告別解散了。但當時你覺得是最酷最完美的。（信：對啊）現在算算就是The
Beatles從走紅到解散大概也是7、8年的時間。五月天出道到現在也差不多是這個時
間了。你現在回頭想你當時講的這個話，你作為一個樂團或一個音樂人，也已經年
過三十了，面對這個世界很多很多之前沒有想過的事情。你現在回頭去想這個事情，
你會怎麼說？
（訪問內容請看 goo.gl/PQLwpe ）
信：一樣啊，一樣。我們沒有要把時間拉那麼短就是了。因為在這個時代，搖滾樂是更
難去改變這個世界的。大家選擇很多了。所以得花更多的時間去做這件事情。
馬：剛剛我們也提到說很多影響到五月天的人。我相信你們當初組樂團是因為你們有一
些共同的偶像，要共同實現音樂上的一些夢想。現在你們已經擁有很雄厚的樂迷的
基礎，然後你們的歌已經影響了很多很多的人，假如你可以決定，其實你是可以決
定的，你希望你的音樂可以改變什麼事情嗎？還是你希望你的音樂給樂迷什麼樣的
東西嗎？或者是你覺得你自己就可以了。
信：我希望我可以改變的是人心。搖滾樂要改變世界是很大很大的理想和願望，那我們
長久以來也很懷疑有沒有這件事情。常常怪獸和石頭喝酒的時候我就在旁邊跟著聊，
聊了很多所謂的搖滾樂。可是我覺得至少我們幾個人有共同認同的事：地球那麼大，
我們沒有辦法改變，可是我覺得人的心很小，那也許我們的音樂可以讓某一個人在
某一個深夜聽到廣播，讓他心念一轉。在KTV裡面，旁邊的人在high的時候，你靜靜
出神看那個歌詞的時候，我希望好像有機會改變到某一個人的某一個內心，即使是
一秒。我很相信聽五月天音樂長大的小孩，例如說進了埔里的鎮公所，他會讓埔里
漂亮一點。（笑）我也很相信萬一不小心未來行政院長，他以前是五月天歌迷，他
不會貪污，會把事做好。我是這樣相信。
馬：就是你希望你們的音樂可以灑下一些正向的種子，讓這些歌可以在不知道誰的心裡
，有一天也許他會開花結果。帶來一些好的影響。
信：這是我們這一群人最後的、二十世紀少年的美好願望。
馬：怎麼這聽起來好像有陰謀的感覺（笑）不過這是陽謀啦，這是個很好的事情喔。當
然另一方面，做樂團在台灣一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管是做現場的演出，我們在
硬體的條件、演出的環境上，有很多的限制跟摸索，然後在錄音的部分，我們有很
多很多條件是要去摸索的。五月天從一開始在角頭那個簡陋的錄音室發跡，到後來
進入主流唱片市場，每一張都有不同的嘗試。到現在你覺得在錄音室的這個部分也
好，在舞台上也好，有什麼自己還想試，還沒有做到的東西？在音樂上面或者是在
聲音的處理方面。
信：很多欸。雖然說我們現在已經做了5張唱片，1張精選輯，我覺得我們到現在都一直
在學。每一次在做的時候都是從頭開始。
馬：我知道你們也身兼製作人這個角色對不對，在很多的時候。
信：對啊我們從（馬：蓋那個錄音室開始），接那個線，焊那個線，全部都是五個人在
弄。所以其實很多事情都是從頭學起。那我們也藉著跟很多不同國家的音樂人合作
的機會偷學，也把這些經驗偷偷地教一些好朋友。
馬：但這樣子真的是白手起家，然後硬碰硬地學。從自己蓋錄音室，到自己喬設備，自
己錄音，自己製作、自己編曲。當然個也是自己的歌。那其實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情。
所以你剛剛說每張專輯都要從頭開始。
信：對啊，我們做的音樂是手工業，可是樂趣就在那裡啊。例如說我們在錄音都沒有什
麼專業的知識。從第一張開始，到後來發現在廁所錄鈴鼓很好聽欸。（笑）就到處
弄啊。那時候我們在練團室冷氣的出風口，偶然聽到隔壁練團的聲音變得很迷幻，
就好像在很奇怪的地方，在山谷裡面練團一樣。那個團走了以後就在隔壁架音箱，
在另外一邊的冷氣出風口收音。不然就是在練團室的客廳錄音，把麥克風放在練團
室的深處，下場就是警察會來。（笑）可是一路就嘗試過很多怪招啊，好玩的，在
零下五度的室外路過，在墾丁的海邊錄過。其實我們一路就是自己從頭再來、從頭
學。
馬：不過這樣才是玩音樂嘛。我們講音樂這個工其實玩是很重要的（信：為什麼我覺得
被音樂玩啊）這樣弄下去是會被音樂玩是沒錯啦。所以我相信阿信一定很希望你們
的樂迷喔，更仔細地去聽你們的歌，除了旋律跟歌詞之外，在聲音處理上、在編曲
上的用心，其實有很多線索可以去挖的。
信：對啊，不要只用電腦喇叭。混蛋！（笑）
馬：在阿信最近出版這本歌詞集喔，看到收錄了一些你幫別人寫的歌。其中你提到幫梁
靜茹寫的〈絲路〉。這首歌是你非常非常得意的一首作品。這是你跟王力宏的合作。
要不要來聊聊這首歌，好像這首歌非常優雅，可是它的創作和錄音過程是非常火燒
屁股的。
信：那時候正好在配唱〈知足〉這首歌，馬毓芬老師來配唱。小芬姐前腳剛走，後面電
話就響起來：『你不是要給靜茹歌詞嗎？好了沒。』我以為她是發給很多寫詞的人
要比稿，所以我就沒寫。我說：『你是認真的嗎？你只是要另外一個稿子比較一下
吧。』她說：『沒有，我就是發給你而已』我說：『真的嗎？』那挫賽了。那從半
夜開始寫〈絲路〉這首歌。
好死不死第二天的下午四點，F.I.R.的建寧老師要率領孫燕姿來做那個合作的〈第
一天〉，然後歌詞也還沒寫。那時候就想，好，〈絲路〉是晚上七點才進錄音室配
唱，〈第一天〉是在五月天錄音室下午四點開始唱，我先寫〈第一天〉，我沒睡寫
到隔天中午才開始有靈感。
寫到下午四點才寫完。寫完了想說吃個麵小小慶祝一下。還沒出門，電話就響了。
『力宏已經到達中正國際機場，從青海回來，晚上要跟靜茹配唱。你歌詞怎麼樣？』
我很怕影響歌手，我說：『你就跟他們講說，我ok，沒問題的。』於是麵也沒吃，
就繼續寫。
他們大概七點進錄音室，我給他第一句。『如果愛情是你的遊牧』什麼的。我想說：
『來！你們來唱這句試試看。』我用MSN請唱片公司的人傳。
『感覺很好，那後面的勒？』
『馬上來吼。』
那同時我要到樓下去看燕姿配唱。偶爾就『唱得不錯喔，我肚子痛要上一下廁所。』
然後繼續寫這個。那我覺得很幸運的一點是這兩首歌雖然壓力很大，但我那時候聽
力宏的DEMO的時候不知道哪邊來的感覺就是隱約感受到很灼熱的風，風裡面的沙子
打在臉頰上。所以那時候很順利地寫出了〈絲路〉這個東西。我寫一段就給他們一
段，寫一段就給他們一段，造成一種沒有開天窗的假象。
馬：寫好馬上就可以傳過去。這是我聽過現在科技神奇的地方，才能夠讓你在Deadline
之後還可以這樣交稿，還可以這樣工作。這實在是太神奇了。
信：我想我這一輩子只要這樣一次就好了。以後再也不要這樣了。
馬：但後面歌曲整個完成以後，你自己聽，感覺是怎麼樣。
信：那時候他們唱到那個主歌就把mp3寄過來。我那時候就起雞皮疙瘩。覺得沒問題，就
是這樣，很順利地往下寫。我覺得有時候也是一種巧合吧，人家可能都覺得說歌手
只是在歌曲完成以後才要負責所謂的演繹歌曲。可是我還蠻覺得這首歌是靜茹、力
宏和我一起去探索所謂的絲路。我聽到他的demo之後，就好像吃了定心丸，你很確
定就是那樣，力宏又在那邊幫她配唱。
我覺得這是一個蠻難得的合作，Real time合作的經驗。
馬：聽一下這首製作過程萬分驚險，千鈞一髮，但現在變成了一首膾炙人口的經典作品，
〈絲路〉。
──絲路（梁靜茹）
到這邊錄音就沒了QQ
本來想打逐字稿，後來發現太多「我覺得」、「其實」跟一堆贅詞，加上打到有點頭昏
腦脹，所以這篇東西沒有忠於原來的錄音之餘，字句又有點不通順。有空會再修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