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
五月的香港天氣和煦,就算是晴空萬里,走在戶外也不會有汗水淋漓的煎熬,房間外有個
不大的陽台,有兩張金屬製上了白漆的歐式雕花椅和一張及膝的咖啡桌邀請我留下五月的
陽光和香港海風在回憶裏,偶爾窗外還會飛過一隻鷹,向我炫耀著外頭的自由自在,所以
前天早晨把門打開後,就再也沒關上了。
因為如果你在某天早晨享用完早餐回房後,見到隻麻雀意外地停留在你房裡,你也會捨不
得關起房門的。
我記得第一次對這個生物有意識是在很小的時候,奶奶家的院子裡,說是院子,其實是都
市圍牆裡的一樓,兩張榻榻米大小的空間,能夠蒔花弄草,也是我探索自然的小宇宙。第
一次見著牠不是在這院子,而是院子旁圍牆和大樓圍出的畸零地,窄得只有當時還未成長
的我才能通過,每當我跟大人說我去院子的時候,其實都是鑽進了這個窄小的縫隙中,但
幾年之後,這縫隙似乎變得更小了,我就再也進不去了。
縫隙的盡頭並不像前面的路那樣的曲折,得彎腰爬行或攀上幾個墩才行,而是一個三尺見
方的空間,可以直立,還有天光。在那裏,有隻折了翼的麻雀無助地瑟縮在盡頭的盡頭。
我伸出手想抓住牠,但就算折了翼,麻雀還是會用盡最大的可能跳著逃走,在這小空間裡
,我沒能捕捉這隻麻雀,最後竟是弄髒了全身,手肘也被窄小的圍牆給磨出了傷口。
當時的我並不知道牠受了傷,也不知道麻雀是無法豢養的,天真的想把牠帶走,而當我過
幾天想再去捉牠的時候,失望地發現牠已經不見了,但接著就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我嚇
得急忙的逃離那縫隙,整天腦中都是螞蟻爬滿牠身上的景象,一連好幾天,我再也不敢到
那個盡頭,甚至連院子都不去了。
忘記過了多久,可能也明白了些生命的本質,再次鑽進了那縫隙,噁心的味道已經消失,
腐敗的血肉如今只剩白骨,我看了牠許久後才離開。後來就沒想再進去,某天等到想進去
再看看時,就再也進不去了。
昨天早晨,飯店的房間意外地飛進來一隻麻雀,陽台還有一隻膽子比較小沒進來,我小心
翼翼地記錄著這一切,那年魯莽的小孩已經學會豢養生命的責任與代價。
如果可以,何不如永遠開著門,等待著牠們拜訪的那個神奇的時刻。
石頭F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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