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珠
我的口袋裡有一包彈珠，是過去的記憶萃成的，大小不一，色澤也多樣，可以放入口中
嚐，滋味豐富，不盡相同，都酸酸甜甜的，仿若上等草莓製成的果醬，可以見到陽光透過
後染上的紅暈，像是害羞地道不盡那一瞬間被留下來的原由，只有嚐著它們的我才能從反
覆地吮吸中模糊地辨識出大概的樣子。有時想再尋找前日遭遇的滋味，卻像是彈珠滾到了
床底，遍尋不著。
彈珠在袋中碰撞著，聲音清脆，好聽極了，記憶從一處碰撞後連結到另一處，只可惜串
起這些彈珠的線早斷了，只有這些單獨散落的珠才能讓自己相信那過去曾經存在，而不是
將他人的故事背誦進了自己的回憶中。
回憶本來就是私密的，難以與他人訴說，能說出來的那些，或許加了油、添了醋，也或
許有如斷簡殘編，留了白，讓聽的人續編。只是有些事還能起頭，卻有一些是秘密中的秘
密，那是有關性的回憶，光線照射彈珠的紅暈瞬間跑到了臉上。
上天造物有雌雄，為了代代相傳，也為了繁榮，而人類看待這事就成了男女，有了性別
，談了情愛，當道家說這是陰陽，得合而為一來看，人們還是只執著在這兩者的分與合。
西畫裡的伊甸園，樹葉下遮住的是人的衝動和慾望，如果老子把樹葉掀開，我猜，他可能
會看見太極吧？
令人納悶的是，這樣私密的彈珠是從何時開始製造出的，是幼稚園的女老師，是路上瞥
見兩人的嘴唇碰到了一起，是恐怖片中赤裸的淋浴畫面，是教室前座那串長及腰的辮子，
是健康教育的十四章，是內褲上急忙洗掉的尷尬，還是抽屜深處那卷沒有片名的錄影帶？
我將這些彈珠攤在手心，想從這樣的俯視中找到我即將面臨的問題的解決方法，而我卻
看見一個孤單少年的慌張，以及對未知的恐懼。我見到的癥結在於信任與陪伴，對於成長
中的少年來說，一個願意接納與談心的父親或許是最適當的角色。少年時的我沒有對象，
而現在的我卻還在學，像個幼兒開始學步，常常跌倒，每次將我扶起來的，就是十幾年前
答應和我共度人生的她。
禮記中說的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現在這樣資訊量爆炸的社會中，這樣的慾望還真
實地充斥著各處，身為父親可能可以做的，並不是將這些用一道長城阻擋，而是陪伴著他
們體驗這一切，將過去的彈珠誠實的讓他看看，不是讓他自己探索然後留下孤單的記憶，
回避這題目，只會加強少年的好奇。或許道德經裡的五千字裡沒有一個性字給的啟發並不
是不提，因為，這本該自然發生的事，何必多言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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