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麵
曾有好多年的時間,每當被問及待會兒要吃什麼的時候,如果不是心中早有打算,否則
通常在腦中冒出的第一個畫面,都會是一碗冒著蒸氣的麵條和鮮美的牛肉組合在一起的美
味,在我所居住的城市,這樣的食物唾手可得,每個轉角都看得到,有效率又有文化,只
要看看巷口的那攤有沒有人等待,有,端上來的通常不會令人失望。
而這樣的一碗麵,變化多端,有清燉、有紅燒;有乾、有濕;有肉片、肉塊、筋、腱,
還有將內部器官切碎的雜炊,排列組合之後,成了豐富的菜單選項,如果再搭配上各種麵
條的粗細和製程,如此的複雜,就像是牛肉麵的元素週期表般的可觀。
但如此數量和質量龐大的資料庫中,卻只有一家或是說一個區域的牛肉麵在我心中留下
「啊,如果還能再吃一碗那有多好」的印象。
那是在台北市西區的鄭州路上,高中時候的我,都叫它做塔城街牛肉麵。事實上,那是
由許多賣牛肉麵的攤子集合起來一整條以牛肉麵為主體的區域,隔壁一條比較為人知的塔
城街意外的成了它的代言人,但在我的回憶中,卻也沒有哪個攤子留下特別的印象,倒是
在街口就聞得到的牛肉腥味,和桌上無限供應的辣油和大蒜的畫面,一直徘徊在腦裡未曾
消失。
那時候,下課打完球騎著小綿羊一到巷口,口水就流了下來,夏天的晚霞提醒我早過了
用餐的時候,但每個攤位都是正在享用的食客,他們專注在眼前那碗麵的眼神實在令人羨
慕。挑了間提著公事包的男女剛離開的店,一屁股坐下,就怕門口的司機跟我搶,但他的
兩眼只盯著那女子背後因汗水濕透襯衫後隱約露出的肩帶,而那時的我早剝完兩粒蒜頭,
等著把我面前的辣油讓端上來的那碗麵用高溫將它融化,使夾起的麵條和肉片都可以沾上
透紅的油,然後嘟起嘴吹個兩口就迫不及待地放入口中。
騎來的路上已經被風吹乾的汗水,在離開前又流了滿臉和胸背,制服滲出了青春少男的
汗水和異味,但鄰桌的司機卻正眼沒瞧我一眼。
可惜那樣的記憶已經隨著都市的更新而瓦解了,雖然那些店家搬到了附近的大樓下,玻
璃自動門關起來後,那女子再也不會狼狽地抹著額頭上的汗,但那任憑大蒜皮四處飛揚的
自由也就此消失,而那對面將新鮮水果打成果汁的攪拌聲,是就算自動門打開著也再聽不
見了。
本來以為這樣的牛肉麵會從此消失,沒想到竟然在襄陽的漢江大橋下再次出現,離開交
流道後往橋墩下走,從遠處就聞得到的腥味,整排的店家,就挑了間沒有門的,整碗的辣
油,未剝皮的大蒜,再加上一碗當地的黃酒,那就像酒釀一般的味道,帶點酸,似乎喝再
多也不會醉,但卻讓人在吃完這碗麵後,有一種上了天堂般的自由,那是與暗戀對象在高
級法國餐廳吃飯相對的自由啊。
是的,在這裡吃牛肉麵,你會看見她微濕襯衫下若隱若現的肩帶,不過,她也不介意,
因為她跟你一樣,就是來這吃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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