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去的自願退訓人員,有人臉上盡是後悔與無奈
也有人處之泰然,一副"原來幹部是這樣訓練的"不以為然表情
其中有一位,出去的時候嘻皮笑臉
他說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當志願役了
之所以從原單位來這邊報到,一個原因是要搞他連長
這種志願役若退訓的話,單位主管要受連帶懲處
另一個原因是,他來這裡之前已經去打聽過了
從確定退訓等候原單位派人來接送,大概最快半個月
最慢的可以拖到兩個月那麼久,這段時間只要不出包
每天就是待命出公差、打飯...每個禮拜準時周休
而役期還是過一天算一天,算是划算到不能再划算的另類在營休假
我不知道這人的單位是什麼狀況,搞到他要用這種方式整他連長
不過光從一開始的動機去聽,他是一個比前面提到的 小陳 還要誇張惡劣的人
這位第一天就退出舞台,跑到底下當觀眾的仁兄
我們姑且稱他為 搖擺者 吧
軍中,真的什麼角色都有
不過要遇到好人要有點機緣,想看到負面角色就真的不怕沒機會
夜晚,所有人躺平,幹部離開通舖大寢
我自己偷偷爬下床,在床邊脫下上衣,做起了伏地挺身
"98...99...100!呼..."
旁邊躺床上的同期看到我的舉動,從蚊帳裡面探出頭來問候
"同學,你會不會太精實阿?
都就寢了,你這伏地挺身是做給誰看的阿?"
"我打擾到你睡覺了,抱歉"
我坐在地上擦汗,氣喘吁吁的回應對方
"沒有,你的聲音不算大聲,沒吵到我
我只是很好奇,都已經洗完澡,全身乾淨了,
何必在睡前又把自己弄得渾身大汗?"
"呵呵...我的單位,是個連晚點名後都要全連集合做體能的地方
我最近兩個多禮拜都沒什麼動到,怕體能退步阿...到時候回原單位就難看了"
"什麼地方這麼精實,我沒聽過有單位要在晚點名後做體能的"
"空特,862旅..."
"這麼累,那你怎麼在士校的時候不選擇換單位?"
我聽到對方的詢問,只能笑著不說話
因為我回答不上來,這算不算找自己麻煩
我知道,等我回去,等我以士官身分回四營,日後還有更累的事情在等我
但我就是不想離開,這部分動機就跟前面說的 津貼加給 無關了
純粹只是心理因素,但此時此刻的我還解釋不上來
"你大概很喜歡你們單位吧?才會這樣堅持累也不換
我要先睡啦,今天出基本教練被那些區隊長幹部玩到我全身痠痛
你也早點休息阿"
第二天早上,起床我又感覺到臉上一片濕濕的
我以為我又流鼻血了,趕忙伸手去確認
摸了臉頰一下,原來是純粹天氣太熱了,整晚流了一身汗
(南部的燠熱是真的很難熬...)
步校因為平常都忙教育訓練的行程,所以幾乎不會有時間做體能活動
每天早上起床都是直接穿整齊服裝,至於迷彩內衣+短褲的裝扮
在這裡就是吃完晚飯收操後的休息穿著
"今天不曉得隊長他們又要玩什麼奇怪的花樣
昨天舉手答有的時候他們一直叫我右手向後拉直拉撐
搞得我昨晚睡覺整條右手都痠痛..."
"忍耐一下吧,四個月很快就過的
日後回部隊要玩別人之前也得先學點東西阿"
出乎意料的,隊長跟區隊長一改昨天的聲嚴厲色
早上起床就笑臉迎人,輕鬆地跟我們講解今天的行程
"早上會帶你們去教室看影片教學,教你們換算地圖上的比例尺差距
晚上就真的是你們走運了,帶你們去金湯俱樂部"
金湯俱樂部,步校裡面附設的軍官俱樂部
至於金湯,則是步校的營區名稱,這名字應該是從成語"固若金湯"裡面得來的
這地方這輩子我就只去過一次,就是在我去步校報到的第二天晚上
裡面有附設卡拉OK跟簡易的吧檯
說是俱樂部,其實硬體設備還好而已
但相較於第一天的氣氛,第二天就帶我們整梯班隊到這地方報到
每個人心靈上都獲得程度不一的舒緩
我每到一個新環境,剛開始總會怕生
自己選了一個角落的沙發,靜靜坐著看眼前這些剛認識的同期
"嘿,抽菸嗎"
一個個子不高,頭髮自然捲的人走過來在我旁邊坐下
"不,我沒抽菸,謝謝"
"阿...也對,我昨晚聽你說你是什麼...空中特勤兵?
要維持體能還是別抽的好"
"不是空中特勤兵,是空特,傘兵
你怎麼會知道我是空特的?"
"靠,兄弟,才過一個晚上你就不認得我了?
昨晚你做體能時我還跟你打招呼呢"
"呃...昨晚我沒能看清楚你的臉,不好意思"
這個名叫 小呂 的同期,要到俱樂部的路上
還到營站去買了整條的香菸,接著在俱樂部裡免費發送給眾人
雖然認識不久,也能多少感受到,他是一個很海派的人
小呂本人很健談,加上剛見面出手就十分大方
菸像是不用錢的一直遞給每位同期,不用半小時就幾乎每個人都認識他
"喂,同學,你這菸我抽不慣啦
你都買峰的哦,有沒有七星的,我都抽那牌的"
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朝我跟小呂的方向走過來
其中一個矮胖身影,一開口就像是別人欠他東西一樣
直接詢問小呂還有沒有別牌的菸,這個矮胖的同期自稱是 福星
他逢人就說他爸媽給他取了一個好名字,讓每個人第一眼看過他就會記得
"媽的逼哩,要抽七星菸是不會自己花錢買哦
跟同學要菸來打像是在討債一樣,抽什麼菸,我用我的七星拳招待你好了"
高的身影站在福星旁邊,不客氣的在眾人面前吐槽
"幹,阿倫你不要在那邊靠腰啦..."
這兩個剛開訓講話就互相頂撞對方的七爺八爺
高的叫阿倫,矮的叫福星,兩個人一搭一唱的對話內容
吸引了一堆人過來旁觀
"喂,大塊頭,我從還在士校的時候就在注意你了
剛聽人說你是空特來的,傘兵阿?"
人群裡面一個長相很清秀的同期口氣略帶挑釁,很直接的問
"對,我是傘兵沒錯"
"哼,大家都是同期的,在這裡別以為你與眾不同
記住我的名字,我是小喬,裝甲兵出來的,找時間讓你知道我們新竹北測出來的有多厲害
那是因為軍中太多人都迷信特戰兩個字,其實我們裝甲兵才是真的強悍"
"所以你掛階後是要回原單位嗎?當裝甲的班長?"
"不...我自願去外島,外島比裝甲好"
"那這樣會變成外島的裝甲兵班長囉?"
"呃...也不是,外島是外島,裝甲是裝甲...要怎麼解釋呢..."
"反正就是裝甲比較賽,外島比較好,所以你才會想換單位啦"
另一邊角落,另外兩個看起來也是成雙成對的同期在旁邊插話
這兩個人的眼神看起來都歷盡滄桑
一個叫 蘇,一個則是他的換帖兄弟 金鋼狼
金鋼狼一句簡單直接的話就讓小喬定在原地不知所措
蘇 則是像在看搞笑片一樣,笑笑的向我點了一下頭致意
"聽說有跳傘的人都可以多拿一筆津貼,真有這麼好嗎?"
一個看起來很結實的同期認真問我
"哦,這我可以回答你,是真的,每個月都有"
"真好,早知道當初新訓選兵我就去空特,先去空特跳完傘再簽
摩步旅沒有津貼可以拿,怎麼算都划不來阿..."
這個聽完我的回答後,自言自語認真思考的摩步旅同期叫 瑞鴻
我看到他一直盤算的樣子,不由得想起遠在四營的同梯 阿民
兩人的氣質還真有那麼一點像
"同學,我們摩步雖然沒有津貼,但我們有摩托設備
他們空特沒有阿,他們只有飛機~從飛機上跳下來..."
又一個也自稱歸建摩步旅的同期在旁邊插話
只是他插話的邏輯怪怪的...這個同期大家在第一天就替他取了綽號 頑皮豹
"那我問你,空特+摩步的話會變成什麼單位?"
一直沒說話的 蘇 ,聽到頑皮豹的搞怪說法
跟著丟出了這個奇怪的問題反問他
"呃...應該會進化成 空降摩步旅"
頑皮豹思考了一下,這樣回答 蘇
"幹,最好是有這種編制,空降摩步旅是你發明的?
還進化哩...你他媽的神奇寶貝"
聽到對方的回答, 蘇 搖頭無奈的吐槽頑皮豹
整段對話讓現場的小呂跟我及其他六七個人笑成一團
像是一開始就知道怎麼掌握團體氣氛一樣, 蘇 拿起了飲料站上俱樂部的舞台
聲音適中,底氣十足的跟現場七十多個同期說
"能聚在一起就是有緣,這四個月就請大家多多指教了
我是日後要歸建四六師的 蘇 ,大家能做同學就好好珍惜
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直接說一聲
我跟我的好兄弟 金鋼狼,一定挺同期到底!"
"好一句挺同期到底,這杯我敬你,只可惜這裡不是外面
不然你們這些人今晚開銷通通算我的"
舞台下,小呂豪氣十足地向 蘇 舉杯
跟當初在 中坑新訓 及 大武營,甚至後來的 特四營 相比
這是我在軍中遇到的第四次團體,也是融入最快的一次
也因為認識這些來自四面八方的同期
讓我稍微能表達自己...表達自己想在軍中摸索出來的答案
相處四個月不算長,但這的確是一段有趣又回味再三的日子
我直到退伍多年後,都還是承認,在步校的時候我是真的很混、超級混
但更不否認,我從沒後悔去過那裡,也不後悔認識這些人
(待續,多謝大家收看,下次更新時間為5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