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武迎新心得 第四彈
據說最難的是模擬去年小菜鳥的語氣
以及今年心得文只有這篇嗎好哀傷
Day3 103/10/12 (日)
超豪華檜谷合照
早晨五點鐘,又是那陣奇怪的音樂聲。不久柏舟把我拍醒,遞來吐司和熱培根。是熱
的耶。準確來說是溫的,但光如此就已經夠神奇了。我窩在睡袋裡啃著早餐,天色漸亮,
樹林微光中有鳥影輕彈。
不知是什麼鳥。才這麼想著,就傳出一聲清脆的「吐米酒──」
果然,是冠羽畫眉呢。到中海拔來怎能不碰見這群小朋友。我不禁自個兒露出微笑。
空氣冷冽清爽,預示了舒服的一天。
接著收東西、打包、把鋼杯碗筷認領回來、昨天輕裝行李在別人那裡的找回來。原本
學長姐想讓我和毓平直接空裝行進,但我希望自己背,便同意讓我試試看,萬一情況不對
再掏裝備。
「來和檜谷合照吧!」
不知誰的提議,總之大家笑一笑很快就接受了。說真的,明明住了兩晚,我而現在還
沒看過檜谷山莊一眼呢。所以我們在清晨中背上背包,到檜谷山莊門口合照。山莊很大,
綠色鐵皮,外頭有木頭平台和桌子,此時有幾顆背包和色彩斑斕的雜物堆著。第一次不住
山莊,甚至也不住蒙古包帳篷。就這樣,在北大武山待了兩天,我們終於要離開了。
目標十二點半重裝下山吃午餐
毓平輕裝帶頭,晉凡學長跟在後面,然後我再背自己的個裝走第三個。行進速度不快
,但走得相當穩定。走沒多久,左側樹林突然豁然開朗,忽地放遠到群山之中。我們踩在
白色的石頭上,陽光金色地從天空灑下來,將視線帶到好遠好遠的地方。山巒起伏,如海
洋般忽地竄升又落下,像大地的紋理,塗著深濃不勻而富生命力的綠。
這裡就是北大武的光明頂。前天累得緊,又起著霧,完全沒注意這個地方。沒想到晴
天的它如此美麗。我簡直看呆了,直到後面學姐提醒我繼續往前走,才回過神來。
再度鑽入樹林,我們沿著小徑前進。一路都是平路和下坡,雖然背包壓在肩上依然很
沉,但像這樣速度穩定地慢慢走,感覺並不會很吃力。只是晉凡學長嘴裡一直叨念著昨天
吃剩的巧克力消化餅,根本是念念不忘。才一會兒,他就從隊伍前頭神速地瞬移到後頭。
「晉凡,不要讓學員走第一個。」藹如學姐說。
「沒事啦,毓平走得很好啊!」
也才幾分鐘,晉凡學長就拿著一疊巧克力消化餅,邊啃邊回到隊伍前頭。他還給了我
一塊;雖然吃餅乾害我分心滑倒,不過真的很好吃。
學長姐說,背包的重量應該盡量吃在腰和背上。但或許是第一次重裝行進的關係,我
老覺得背包和身體不服貼,半個背都是空的,肩膀擔著以前沒受過的重量,感覺特別地酸
。我讓頤珊學姐幫我看,似乎是背包太大,腰帶不夠小而沒法子讓腰吃住重量。至於背的
問題,應該是原先背包就如此設計。我覺得如果背包貼背會比較有踏實感,所以後來我買
大背,就買了一款超級服貼的。
晉凡學長教我用兩手提背包,別讓一邊肩帶單獨受力。關背包時把那塊我搞不清用途
的縫布墊在開口,這樣雨水就不會直接滑進去。還有,胸帶可以縮得更短,減少背包左右
滑動……
登山學問好多,而我才聽不到百分之一呢!晉凡學長很熱心教學。他看到我作錯誤動
作,會誇張地在胸前打一個大叉叉,然後等我問該怎麼做才對。我們停在路中央解說胸帶
的運作時,後頭的學姐探頭道:
「怎麼了?」
「沒事,我跟培芳講可以調整胸帶。」
「……」
「聽起來好像怪怪的──是背包的胸帶!」
我們笑了。在輕鬆的氣氛中,大家順利地持續前進。我覺得希望滿滿,說不定真能如
晉凡學長昨天的預測,十二點半就下山呢。
西大武的探堪冒險
抵達木椅休息區,我們把背包放到地上,自己坐著椅子休息。藹如學姐又在推銷昨晚
吃剩的飯做成的隔夜飯糰:白飯放到塑膠袋裡,加上一大堆三島香鬆,用手捏一捏就是了
「欸袋子破了啦,我不要繼續揹。吃掉!很好吃耶!」
「嗯……」多數人面有難色。
雖然也有幾個贊同說其實蠻好吃的,但我吃起來就只是一塊冷冷的、沒味道的米糰,
實在不怎麼吸引人。
木椅旁邊有條泥土小路,從植物叢中爬進森林裡。學長姐們在討論,看方向這條路也
會通往西大武山──顯然是北大武山的兄弟,本來看昨天的速度,大家都不抱期望了,沒
想到今天腳程不壞,說不定去得成。聖堯學長說,西大武山才比較像平時社上會走的路。
如果走這條小徑,說不定能直接接山頂,然後再走原定路線下來,省得還要單攻來回。
「算啦,這條也沒審。」
學長聳聳肩。當時我還不明白、也沒去想這個沒審是什麼意思。
西大武山真正的登山口要再往前走,是個很不起眼的叉路。在寬敞平坦的步道邊,它
簡直就只是一道缺口,裡頭延伸一片雜亂原始的森林,因黝黑的泥土、陰鬱的樹林而昏暗
不已。在我眼前,它看起來根本就不像路。
我們到達時才十點,其他人完全興致缺缺。毓平是直接放棄,而柏舟是腳在作怪。但
聖堯學長很想去,而聖閔學長說有人去他就去。我很好奇,也想跟。
「但是我會拖慢你們的速度。」
「沒關係,來吧!」
於是說好,三人無裝出發,帶無線電,預計半小時後回來或通聯。
把背包丟在路邊,身體頓時輕盈許多。但後頭的路況更讓我吃足了苦頭。陡坡從路口
直直竄升,我一踏上泥土,這堆碎木、落葉、腐質形成的黑色鬆土就不住下滑,感覺好像
就要一路滑到底,嚇得我連忙把腳縮回來。我愣愣地看著眼前,不知怎麼前進──我還沒
看過有地板會跑的!如果連地面都不可靠,那我要怎麼走路呢?但聖堯學長和聖閔學長顯
然絲毫不覺得這是個問題。
他們在前面停住,回頭等著我。然後聖閔學長才走下來,慢慢地教我要踩在前面踩過
的步跡上,哪個樹根可以抓,哪些已經鬆動不能抓。我聽他的指示,就一股腦兒跌跌撞撞
地往上爬,困惑地覺得爬山還真難。
「我真不知道等等怎麼下去。」我說。
「等你要走的時候,就會知道了。」聖閔學長說。
好不容易爬到頂,學長說我們已經上稜了,接著會平緩些。聖堯學長已經走遠,我和
聖閔學長連忙跟在他後面。
擠過幾叢植物,從倒塌的樹幹底鑽過去,就抵達了樹林間的三角點。它就是顆小小的
石柱,很不起眼的樣子。山友在樹幹上掛著牌子,標明西大武山和海拔高度。聖閔學長帶
了相機,咱們稍坐五分鐘,輪流和三角點拍照,然後也不多蹉跎,就宣布:我們回去吧!
上山難,下山更難。剛剛那段流沙似的滑路,方才只是困擾,現在就是恐怖了。但我
可沒辦法退縮,無論如何,總得下去的呀。
回程那陡坡,每踏一步,腳底的土壤就滑掉一點,似乎我踩在脆弱的布丁,怎麼踩也
踩不住。往前走實在太可怕了,感覺隨時會往前撲,然後一路滾下去。我面朝山壁,背靠
虛空,幾乎看不見自己要走的路,也不曉得要怎麼走。聖閔學長耐心地一一告訴我,現在
腳踏這裡,手抓那裡,下一步如何動作。我就像聽令的機器人還生了鏽,生硬地依照指示
動作,心裡怕得要緊,彷彿我一鬆開手,整個人就會掉落山崖。結果是整個人像趴在山坡
上,完全不敢站起來。
聖閔學長教我嘗試信任自己的腳,快速把重心放下去,免得上面的腳一直彎著吃重量
。然後,他要我慢慢站直。和原本的想像不一樣,我沒有滾下去。就像學長們,我也能在
陡峭的山壁上短暫地站直了。但我還是覺得很可怕,而且當我邁出下一隻腳時,我怎麼知
道它不會滑下去呢?
「沒關係,多練習就會了。」聖閔學長說,「剛開始都會這樣的。」
經過半小時,聖閔學長開無線電,告知我們正在下山途中。經過一番笨拙的撲爬,我
們終於回到步道,我也鬆了一大口氣。
我們重新背上背包,往前去尋找其他隊員。他們在前面的空地等著。
到時背包散落,大家懶懶地或坐或躺,顯然已久候多時,十分閒適的樣子。背包中央
清了一塊空地,攤著銀閃閃的睡墊。晉凡學長、柏舟和幾個人圍在睡墊邊,忙著打撲克牌
「來得正好!剛打完一局。」
哈,還真懂得利用時間。
真高興晉凡學長終究還是打到了牌。夥伴們忙著收牌、收睡墊,我趁機坐下來休息一
會兒。聽其他人輕鬆地閒聊。不知怎麼聊到醫藥包裡有腎上腺素,而且很貴,少量就要幾
千塊。
「腎上腺素不用買啊。」柏舟說,「有待實驗室就拿得到。你就每次要報的時候多報
一點,不要用完,剩下的自己收起來就好啦。」
「……你真適合當政客。」
收拾完畢,我們再度往山下出發。
三十公尺墜崖事件
比起西大武,接下來的路就好走多了,而且幾乎都一路下坡,困難的拉繩也被我們拋
在後頭,走來輕鬆又愉快。藹如學姐一次踉蹌差點兒跌倒,換來晉凡學長「哈!好好笑。
」的嘲笑。這極度的政治不正確又引起我們的笑聲。
正當心情全然放空,專注於眼前的腳步的,突然聽見──
「喂!喂!」
喝聲不同以往,響亮得山林震動,又嚴肅得可怕。那是緊急事件發生的警鈴。回頭只
看見頤珊學姐身子一偏,往邊坡倒下去,在草叢中消失了蹤影,徒徒傳來長草窸窸窣窣的
聲音,直往下滾。
「下背包!」學長吼道,「掏傘帶!」
晉凡學長立馬甩下背包,抓起傘帶往後跑。窸窣聲持續著,我還沒回過神來,他就把
傘帶牢牢綁在樹上。學長們高聲呼喚頤珊學姐。
「喲呵──」
「……」可怕的沉默。
「喲呵──」
邊坡底傳來微弱的回應,「喲呵──」
學姐沒事,太好了。兩邊接著又來來回回喊了幾遍,得知頤珊學姐傷勢沒有大礙,可
以自己走回來沒有問題。聖閔學長要拉繩子下去接她,晉凡學長則留在上面幫忙理繩。不
一會兒,他們二人就消失在視線中。其他人坐在自己的背包上,各自消化各自的驚嚇。
「學員們都嚇壞了。」藹如學姐笑說。
我苦笑。
聖堯學長心有餘悸地搖搖頭,「這隊這麼多事情,還好……這樣就有理由下山請客了
。嗯對,原本不想請的。」
「那我要珍珠奶茶。」晉凡學長探頭道。
「……」
「幹麻?」
「沒有,不過這個時間點……」
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大家笑作了一片。這時候也傳來頤珊學姐的聲音,她和聖閔學長
一塊兒爬上來,看起來除狼狽些之外毫髮無傷。聖閔學長說,兩條傘帶接起來下去長度才
恰恰好而已。也就是說,學姐至少滾了三十公尺深!幸好,她只有輕微擦傷而已,連藥都
不必擦。
休息的時候,頤珊學姐應要求向我們講述她的驚險經歷:
「我一開始想抓住東西,但什麼都沒有,就只好抱著頭往下滾。最後我終於抓到一把
那種高高的草,結果它被我連根拔起,我也剛好停住。」
「哇塞!」
「對啊。而且下面還有兩頂帽子和一個水壺,不知道誰的。」
難道那裡還有其他人滾下去過?我暗自猜想。
之後抵達舊登山口,大家在涼亭忙著喝水吃零食時,聖堯學長自己跑到旁邊去找手機
收訊,要打給留守人映蓁學姐告知這件事。回來之後,他傻笑著說留守好像被嚇了一大跳
「你怎麼說?」
「我說有人墜崖三十米。」
「太誇張了吧!難怪會被嚇到啊!」
「我有先說全員平安啊QAQ。我說全員平安,不過有人墜崖三十米。不然這個狀況要
怎麼說?」
「這個叫『滾落邊坡』吧。」
「好啦,至少不是說『有人墜崖三十米,其餘全員平安』。」
「『其餘全員平安,已抵達登山口準備上包車。』」
「XDDDDDD」
雖然當時真有點驚嚇,幸好,並沒有留下任何遺憾。現在它已經變成大家嘴砲的話題
,精采的回憶與故事,偶爾在火邊、社辦或教室被拿出來說嘴,或當作一次有驚無險的教
訓。一切就這麼平安落幕,真是再好不過。
完美的結尾
寫到這裡,也不怕什麼劇透了。接下來我們一路平順無事,沿著步道不斷往下走,途
中休息幾次,喝個水,講個垃圾話而已。晉凡學長和嘉霈學長開始激烈地討論起兵役、替
代役的正當性和道德問題,直討論到林道上,討論到咱們走過頭,朝另一邊的登山口拉繩
徒下,他們還在討論。我和柏舟相視,聳聳肩,對這個問題毫不感興趣。
終於回到馬路,看見路旁幾台汽車機車,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而更多的是深深的滿
足感:我完成了北大武之旅。雖然很難很辛苦,發生很多事,但我用自己的腳走完了。現
在不必再走了,我可以搭上車子,好好享受豐碩的成就感、以及文明的美好。
包車在前面等待我們。大哥一看見我們就高聲笑說:
「你們怎麼那麼慢!」他道,「我想說你們要回台北,應該會趕路餒。剛剛另外一隊
下來,跟我說你們還在打牌!」
夥伴們聞言大笑,被抓包啦!
迅速換裝,我們依續把背包搬上車準備打道回府。這時一位騎著機車的大哥駛近我們
,掏出一隻手套說:
「這是你們的嗎?」
「欸對,這是我的。」柏舟把它接過來,「謝謝啊!」
「蛤?你什麼時候弄丟的?」
「剛剛休息就忘了帶走,不過我懶得回去找。XD」
我一面全身痠痛地爬上包車,一面想,這北大武之旅,有艱辛萬分的開端,讓我吃足
了上坡的苦頭;接著又讓我見到美麗的日出,高山的明亮,陽光的燦爛;然後,重重摔了
一跤,還有驚險的滾落邊坡事件。但是最後終於都平安無事,只留下好多好多精采事跡和
回憶。再加上最後這個失而復得的結尾,真是太圓滿了。
我想,我一定要把這三天的故事寫下來。
After
回程的包車上,除了藹如學姐和頤珊學姐再次展現女人本色,一路亢奮地聊到萬巒,
其他人沒多久就沉沉入睡。嘉霈學長更是點頭點得像鐘擺,一下子往左倒,一下子往右倒
,最後終於「咚!」地撞上我,醒來咕噥一聲抱歉之後又倒向另一邊繼續睡。我看著窗外
,卻是出奇地清醒。或許是潛意識中還感到不捨,還想再多品嚐一會兒旅程的餘韻。
記得單車環島的最後一天,我在日記裡寫下:「……我遇到很多事,像零碎的片段。
沒有貫穿全場的精采故事或主題歌曲,也沒來個人生轉折或豔遇什麼的。只有很長的路,
很美的風景……」
路依舊長,風景依舊很美。雖然仍然沒有豔遇,但是,我覺得這三天來,所有事情就
像一首歌,或者一齣舞蹈,流暢地一氣呵成,以響亮而明快的配樂伴奏到結尾。我覺得很
開心,很滿足。即使是如今一年後我的,回想起來仍覺得精采萬分。一切還是那麼的新鮮
、困難、又有趣。
不免俗地,感謝聖堯學長帶我來到北大武,聖閔學長、晉凡學長充滿耐心地教導並不
斷鼓勵我,以及其他隊員們一路上的照顧。我也想趁機偷偷感謝在山社一年來,所有人的
照顧、鼓勵、教學、陪伴,跟我一起各種垃圾話,以及忍受我的笨拙駑鈍。
還有,不能忘記感謝晉凡學長請的萬巒豬腳、聖堯學長請的板條和飲料(最後晉凡點
的是鳳梨冰茶,說好的珍珠奶茶呢?XD)。這餐超級好吃,晉凡學長差點吃到錯過火車哩
我想我不需要也沒辦法寫出所有的感謝,不過,真心地,希望在今天之後,還能繼續
跟大家一起爬山!
偽.豪華團 之 前進北大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