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載自大田出版社b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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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村上龍4月即將出版新書《所有男人都是消耗品》
男人都是消耗品 所以,只能愛自由
我遇見一位從事婦女解放運動的知名美籍人士。
葛羅莉亞.史坦能(Glorian Steinem)女士是《Ms》(女性主義者的雜誌)的創辦人。
我們進行了對談。她是個傑出的美女。年約五十多歲,但皮膚細緻,腿部線條也很美。
那麼漂亮的人從事婦女解放運動,所以美國人真偉大。
然而,史坦能女士如果看到本雜誌,會怎麼說呢?
「女人無時無刻都在發情。」
「女人想被強暴。」
「有夫之婦迫切地等待男人上前勾引。」
「若能變成威猛的男人,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她不可能對此一笑置之。
就算我說:哎呀,那是開玩笑的啦;這種說法大概也不管用。
從前,一位我心儀的編輯在某雜誌負責一個名為「單身到死」的專題報導。
其中介紹的男人都是單身,大多是白領階級,在港區擁有整潔的辦公室,在名牌玩具的包
圍下生活。
該雜誌主張:單身萬歲;但我身邊看過那本雜誌的朋友,感想都是「真寂寞,好想結婚」
。
我在這個連載中,也一再訴說身為消耗品的男人的悲哀。
就連本雜誌,也暴露出了男人的悲哀。
啊,這句話是禁忌吧?
不過,有這種篇幅也無妨吧。
本雜誌的彩頁非常精美,把模特兒拍得很漂亮,而且十分令人想入非非。
女模特兒擺出害羞的姿勢。
八成有好幾萬個男人看著她們打手槍吧。
我從前採訪過黃色書刊、膠封色情寫真集、無碼A書的模特兒,所以很清楚,她們並不是
為了替父母還債,才迫於無奈寬衣解帶的。
基本上,她們是樂在其中。
而且酬勞並不差。
她們的姿色雖然比不上第一名模,但至少收入應該好過看著照片手淫、又窮又悲哀的讀者
。
至於害羞這種情緒,只有看的人會感到「害羞」而興奮,拍照的模特兒根本沒有感覺。
然而,史坦能女士對於這個事實表示無法理解。
她抨擊雷根、色情照片,以及父權社會。
參與對談的編輯說:
「我出門上班時,內人一星期當中有一大半不在家。她去游泳教室、電腦教室上課或打網
球。
關於僱用方面,我舉雙手贊成實現男女平等,但我實在不覺得現在的日本女性受到差別待
遇。」
史坦能女士說「如果你那麼羨慕尊夫人的話,就拿工作和家事交換!」嗆得編輯啞口無言
。
這簡直是強詞奪理。
儘管是強詞奪理,但因為史坦能女士人長得漂亮,而且話說得義正詞嚴,所以我也失去了
反駁的力氣,只有苦笑。
我們吵不起來。
雷根不是也遠比南茜夫人軟弱嗎?
未成年少女色情照和姦屍照最好避免那麼做,但連其他大部分的色情照或日本的無碼A片
,我也完全不會覺得「女人好可憐」。
婚外情也是如此。
男人幾乎都會出錢,而家庭主婦則能得到錢。
我看了「亂」。這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好片,令我佩服的是,黑澤明的觀察力,他洞悉了女
人的可怕之處。
優秀的電影導演都明白「女人的堅強」。
從「紅色殺意」到「楢山節考」,今村昌平的電影中呈現的是女人的能量。這種能量超越
了男人的邏輯。
「蜘蛛巢城」的山田五十鈴、「羅生門」的京町子,以及「亂」的原田三枝子、黑澤亦然
。
不光是電影。
看看中上健次描寫紀南女子的強悍。
宮本輝的……
噢,不說了。
越扯越遠了。
然而,有沒有什麼對抗的手段呢?
大概三年前吧,我在紐約曼哈頓四十二大街。那裡是百老匯的特種行業街。
我看了一齣活春宮秀,但那非常淒慘。客人只有我和我朋友兩人,表演的兩組人馬分別是
一對墨西哥男女、黑人女和菲律賓男。
第二組表演結束之後,當我們準備起身走人時,先前的第一組又站上舞台。在活春宮秀中
,男人最後必定會在體外射精,所以我們大吃一驚,心想:咦,還來啊?男人呈半勃起狀
態,儘管如此,他還是努力不懈。
我感到悲哀,遞出十塊美金當作小費,對男人說:「這給你,你和女人對分,拿這筆錢去
吃點有營養的東西吧。」
即使有這種事實,從事婦女解放運動的女人仍要攻擊男人。
那就類似全學共鬥會議向美國或日本政府耍賴討糖吃。
如果真要提倡反戰,應該把目光轉向中東或中美洲,如果要提倡反權力,就該在根室x化
身為反政府部隊而戰……那種運動會潰敗是理所當然的。
我們該怎麼做才好呢?
被吞食的無疑是男人。
美國男人試圖變成同志逃避,挑起有勇無謀的戰爭,於是上帝在他們身上降下愛滋病,粉
碎了他們的野心。
男人變得女性化、軟弱、幼稚,觀念老舊的人們感嘆,但那是身為消耗品的無謂抵抗。
像彼得潘一樣長不大的男人既愚蠢又悲哀,但那也是男性的一種防衛本能。
據說,三浦朱門說:「希望男人有勇於強暴女人的男子氣概」,說完馬上就道歉了,令人
馬上就明白了他對身為女性作家的太座施展何種力量,那果然是一件悲哀的事。
就算高喊「要重振男性雄風」,但那種東西從以前就沒有。
男人只是單純的消耗品。
然而,比起耐久財,消耗品較有自由。
我們只能愛那個自由。
因為我們只能背負風險,行使那個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