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私下什麼不能說 —— 由斯特林的種族歧視風波說開
邵建 5月6日 11:35
5月4日午後，電視裡一聲哨響，美國NBA季後賽第一輪中的快船與勇士搶七大戰以快船勝出
而告終，比分126：121。這樣的結果是我期待的。這幾天我一直擔心球隊老闆斯特林
(Donald Sterling)有關種族歧視的電話錄音會給快船帶來陰影，事實上，這些天它在全
美已經掀起軒然大波，畢竟種族歧視事關政治正確。好在這支球隊輸輸贏贏，終於度過了
這次考驗。
現在我可以放心就這個“種族歧視門”寫這篇幾天前就想寫的文章了。關上電視，打開電腦
。所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
一切都是從四月下旬那九分鐘的電話錄音被曝光開始的。那是去年秋天快船老闆斯特林和他
小女友之間的一通私人電話。網上既有電話錄音，又有錄音翻譯。如果看過，你會感覺，這
件事與其是種族歧視，還不如說是一個八十歲的老男人為一個小女人吃醋。後者是事件的關
鍵，種族歧視倒像是有意無意被帶出來的。
事因起始很簡單，無非是斯特林的朋友告訴他：你的女人和湖人的前黑人球星、魔術師詹森
(Magic Johnson)在一起了，兩人拍了照片，還放到了網上。自己的女友和別人有染，不
管真假，斯特林的窩火可想而知，於是就有了那通電話。斯的表面意思是，你和他私下如
何也就算了，哪怕上床。幹嘛還要照片上網，唯恐人家不知道。當然，繞來繞去，斯的真
正意思沒好說出口：你幹嘛和詹森搞到一起（碰巧他是個黑人）。
至於是否種族歧視，網上有位好事者對這錄音作了個概括性的壓縮，煞有意思：
女：你歧視黑人。男：我不是這個意思。
女：你歧視黑人。男：我沒有這樣說。
女：你歧視黑人。男：你不懂我的意思。
女：你歧視黑人。男：……
女：你歧視黑人。男：……
女：你歧視黑人。男（怒）：我特麼就是歧視黑人了，怎麼地，法克。
這個壓縮版雖然很搞，明顯帶有壓縮者自己的傾向。但就其對話的概括而言，若非是之，庶
幾近之。
美國是一個極為講究政治正確的國家。因為歷史的原因，種族歧視又是政治正確中最敏感的
G點。正值快船與勇士纏鬥之際，這段錄音被公開，不但使球隊受到困擾；斯特林自己更陷
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不僅廣受輿論譴責，同時還忍受自家人的眾叛親離，更不要說來自球隊
的各種抗議。
當然這裡我更注意的是NBA聯盟對他的處罰。到目前為止，經聯盟總裁亞當‧席爾瓦之手，
已經完成了兩項，一是250萬美元的罰款，二是終身禁賽。當然，還有一項更嚴厲的處罰正
在著手，即逼使斯特林出賣自己手中的球隊，以取消他的老闆資格。
我雖然是一個中國人，但卻知道美國政治正確的厲害，正如我也知道它有時做得實在過分，
因而莫名其妙。即以斯特林為例，我同樣反對種族歧視，而且我本身也沒有種族歧視，尤其
沒有對黑人的種族歧視。所以看NBA，說白了就是看黑人打球。這樣一種視覺享受，那可是
白人無法給的，更無論黃人（我這話涉嫌歧視嗎）。事實上，我很認同斯特林曾經說過的一
句話：籃球這東西，就該是一個白人教練帶著一幫來自南方的窮黑鬼去玩。只是我無法容忍
“窮黑鬼”這個詞。何況黑人教練照樣不輸白人，現在的快船教頭裡弗斯就是好樣的。
如果種族歧視的言論的確該讓言論者受到懲處，我沒意見。但斯特林的情況很特別，因為他
不是在公開場合宣揚和鼓動，哪怕是表達。他的那番話即使真的是歧視，但畢竟是私人電話
，而且電話那一頭是和自己有肌膚之親的女友。這裡必須注意言論的公私權界。
一個人在私下裡什麼不能說，哪怕他是公眾人物；何況這幾乎就是床笫之言。換言之，一個
人在自己的心裡什麼不能想；因為私下表露的語言都是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這裡的問題無關
言論自由，而是內心自由和思想自由。在一個人的內心深處，他就是一個種族主義者又如何
；只要他沒有公宣。
然而，現在對斯特林的懲處，恰恰是針對他的內心和思想。社會輿論不論，NBA可以治內心
罪嗎？250萬美金的罰款，可以罰思想款嗎？這只是私人電話被公開了。如果未被有意公開
，他的內心再邪惡，你奈他何。雖然，公開就是公開；這只能讓我們認清此人面目或內心而
已；但我們可以對此下刀嗎？一個人的內心世界是任何人都無從干涉的，因為和我們不一樣
的內心和思想，同樣自由。甚至，沒有內心世界的自由，包括內心邪惡的自由，也就沒有一
切自由。
斯特林不是一般人，而是公眾人物。某種意義上，我還能接受NBA對他的罰款與禁賽（這是
斯特林作為公眾人物付出的代價）。但我真正難以接受的是，NBA總裁亞當‧席爾瓦對斯特
林作為老闆權利的剝奪。他正在聯手其他球隊的老闆試圖逼迫斯特林出手快船。據報導，根
據NBA憲章，只要全聯盟的30位老闆中有四分之三同意，斯特林就必須轉讓自己對快船擁有
的股權。儘管斯特林的態度也很強硬，他說球隊是非賣品，堅決不賣。
就此，我不得不支持我很反感的斯特林，因為這件事牽涉到一個人的財產權。球隊是他的私
人財產，他對這筆財產無疑擁有處分權。雖然他的言論的確會損害聯盟的利益，但直接以投
票剝奪人家對自己財產的處分，而且是因為私下言論，也著實讓人驚悚。
換一個比喻，如果某戶人家堅決不同意拆遷，因而延誤了其他拆遷的人家。他們可以通過投
票以多數來決定該戶主對於自己房子的處分嗎？我覺得不可思議。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件事
發生在美國。政治正確pk私人產權，好在斯特林不會拱手相讓。聯盟一旦作出決定，他一定
會訴諸法院。那就讓法院來作裁決吧，我等正好拭目。
http://dajia.qq.com/blog/355430002349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