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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NCAA最終四強戰即將在印第安納波里斯（Indianapolis）的魯卡斯石油體育場（Lucas
Oil Stadium）如火如荼地開打時，另外一場戰爭卻在一個多禮拜前就已經開始，地點就
在魯卡斯石油體育場以南不到一英哩，印第安納州州長Mike Pence的辦公室，不同於NCAA
四強戰的眾聲嘶吼和熱血沸騰的情緒，那天Pence州長的辦公室裡沒有太過激情的場面，
幕僚甚至清空了州長辦公室外等待區裡的記者。根據事後公布的照片，站在Pence州長身
邊的，不是臉上塗滿油彩的球迷，而是大約18位穿著正式服裝的男女，除了州議員之外，
還有聖芳濟會的僧侶和修女、正統猶太教徒和一些保守派的政策說客。
「今天，我簽署了恢復宗教自由法案（Religious Freedom Restoration Act），因為我
支持每個印第安納州人所屬信仰的宗教自由。」Pence州長在上個星期四透過聲明表示：
「美國憲法和印第安納州憲法都肯定了宗教自由，但是今日許多有信仰的人，感覺到他們
的宗教自由正受到政府行為的攻擊。」
當這項法案自7月1日起生效後，州政府將不能干涉人民的宗教自由，除非涉及重大急迫的
利益，且即便如此，也須以限制幅度最小的方式為之。印第安納成為第20個制定此種法案
的州，而其藍本大致來自於Bill Clinton總統在1993年所簽署的聯邦恢復宗教自由法。
或許這聽起來像是個立意良善的法案，正如Pence州長在聲明中所說的：「超過20年以來
，聯邦恢復宗教自由法從未損害我國的反歧視法，而在印第安納州也不會。」
但是對許多人來說，這恰好是他們所擔心的，他們認為這是利用宗教自由的名義，將對某
些族群的歧視正當化。舉例來說，而因為宗教理由反對同性戀或同性婚姻的店家，也可以
拒絕提供服務給同性戀或同性夫妻。
儘管印第安納州不是第一個制訂此種法案的州，但是它的情況與其他州或許不太相同。以
伊利諾州為例，儘管該州的恢復宗教自由法在1998年生效，但是伊利諾州也在2013年通過
了同性婚姻法，保障了同性婚姻的權利。相反地，儘管包括印第安納波理斯在內的幾個城
市制訂了反歧視法，特別保障了同性戀的工作權、居住權和教育權等等，但是大部分的城
市並沒有這類法規，印第安納州也沒有在州層級制訂類似的法案。
這些反對者或許也並不是無的放矢，因為這項法案的主要支持者，正是去年在有關同性婚
姻權利的判決上敗訴的保守派，其中共和黨籍的州議員Scott Schneider已經開始宣傳這
法案可以讓信奉基督教的店家不要提供婚姻服務給同性戀伴侶，而當Pence州長簽下法案
時，站在他身邊的正是去年遊說禁止同性婚姻的幾位說客。
但是Pence州長卻不這麼認為，當他在星期天接受採訪時，被問到會不會認為簽署這項法
案是個錯誤。
「當然不會。」Pence州長說：「我簽了這項法案。我們會持續向不了解它的人們解釋，
如果可能的話，我們會透過立法程序詳述這法案真正的意義。」
「我支持宗教自由，我支持這項法案。」他說：「但是我們正在與立法者討論，看看是否
有方式釐清這項法案的意圖。」
Pence州長也回應了包括媒體在內的的批評者。他說：「雖然全國媒體上出現不負責任的
標題，但是這法案不是關於歧視。如果它是如此，我早就會否決它。」
「首先，這法案不是關於歧視。它是關於保護宗教自由，讓人們有透過司法系統解決的途
徑。」他說：「但是沒錯，印第安納州人的殷勤態度要讓所有人都在這州受到歡迎。我們
在超級盃時如此，在許多活動上也是如此，而且因此帶來了很多生意。我們會持續這樣做
。」
然而，那些反對者預測的情形真的發生了。一家披薩店以基督教信仰為由，拒絕販賣披薩
給同性婚姻典禮，更糟糕的是這家店接到無數咒罵和威脅的電話和訊息，以至於決定暫時
歇業。
另一方面，超過一萬人聚集在州政府外示威抗議，舊金山市、西雅圖市和康乃狄克州率先
宣布禁止公務員到印第安納州出差，蘋果電腦執行長Tim Cook親自在華盛頓郵報撰文抨擊
這法案等於「支持歧視同性戀」，許多科技公司領導人也紛紛跟進。包括禮來製藥在內的
九家來自印第安納州的公司高層也發出聯名信，要求Pence州長進一步改革該法案。
而這場戰火，也逐漸延燒到即將登場的NCAA四強戰。促進同性戀權利的團體打算在賽前召
開記者會，一些示威人潮也可能出現，保安措施將會更為加強。或許今年四強戰已經太過
接近而無法更改，但有人呼籲NCAA考慮將2016年女籃四強戰和2021年男籃四強戰的場地，
改到印第安納波里斯以外地方舉辦。
「差勁的時點。」曾任印第安納一家區域經濟發展公司，現在是籃球教練的Rob Albright
說：「印第安納整個禮拜都會被扯進泥巴戰中，因為全國媒體都會大喊說四強戰應該從此
離開，不要回頭。」
或許有些人會質疑運動界與社會議題沒有太大關聯，但事實上，運動界在近年來越來越勇
於在社會議題上表達立場。
1993年當亞利桑納州投票決定不要紀念馬丁路德金恩日時，NFL繼之將當年的超級盃搬到
洛杉磯舉行。2004年當亞利桑納州考慮頒布類似的「恢復宗教自由法案」時，據報導NFL
曾經考慮將超級盃搬到其他地方舉辦，儘管當時距離比賽已經剩下不到一年。當NBA洛杉
磯快艇隊老闆Donald Sterling說出帶有種族歧視的話語時，NBA也很快採取措施讓快艇隊
經營權易主。
在NCAA方面，2001年NCAA禁止密西西比州和南卡羅萊納主辦大部分的季後賽活動，因為該
州州政府依然懸掛南北戰爭期間支持黑奴的南方聯軍旗。2005年，NCAA認定19所學校的吉
祥物帶有敵意或歧視印地安人的象徵，所以禁止這些學校主辦大部份NCAA賽事，也不許這
些吉祥物出現在NCAA舉辦的活動。
對於NCAA來說，這項印第安納州法案的議題與他們更加切身相關，因為在全美擁有超過
1,000所會員大學，轄下有超過42萬學生運動員的NCAA，總部正是設在印第安納波里斯。
當NCAA在1995年開始尋覓新家時，他們在第一關選出超過50座城市，在隔年八月將選擇縮
減為10座城市，然後在四個月後又縮小到四座城市—達拉斯、丹佛、印第安納波里斯和堪
薩斯市。
為了取得NCAA的青睞，以禮來製藥為首的上百家當地企業齊聚在一間會議室，聯合討論出
一個具財務誘因的方案，讓印第安納波里斯最後擊敗堪薩斯市脫穎而出。
「讓我告訴你，當我們展望未來時，NCAA的全國辦公室將致力於雇用我們所能找到最棒及
最聰明的人們，讓他們處在一個鼓勵優秀、講求效率的環境中工作。」彼時NCAA主席
Samuel H. Smith說：「我們相信今天所做的決定，能夠幫助我們達到那樣的承諾。」
NCAA在印第安納波里斯的辦公室超過14萬平方英尺，還有一座佔地2萬平方英尺的冠軍堂
（Hall of Champion），四層樓的建築外牆漆上了哈密瓜色，希望創造一些明亮、不那麼
嚴肅的氣氛。
對於印第安納州來說，這的確是一項明智的投資。
根據2003年所做的統計顯示，自在NCAA將總部搬到印第安納波里斯以來，每年可以為當地
和印第安納州帶來6,330萬美元的經濟效應，他們創造了近千份工作，許多員工決定舉家
搬遷到此地，還有無數來此地洽公參加會議的訪客。根據同一份統計顯示，NCAA每支付給
印第安納工人和包商1美元時，也會對當地經濟帶來0.93美元的效應。為了吸引NCAA搬遷
總部，印第安納波里斯提供了大約6,000萬元的財務協助，但是在三年內就全數回收。
Visit Indy是一個為印第安納波里斯推廣觀光業的組織，他們估計去年有超過四萬遊客來
到當地，是為了欣賞NCAA三月瘋的相關比賽，並且帶來1,500萬到1,700萬美元的經濟效應
，而今年最終四強賽舉行時，他們更預估可以帶來超過7,000萬元的經濟效應，除此之外
，成功舉辦這種賽事，也將會為本地人增強信心可以舉辦類似的大型活動和賽事。
所以當這議題開始受到全國關注時，NCAA主席Mark Emmert也發表了聲明表示：「NCAA官
方和會員學校極度極力於提供所有活動一個包容的環境。我們特別關係這法案會如何影響
我們的學生運動員和員工。我們會持續努力確保學生運動員和訪客參加下週在印第安納波
里斯舉辦的最終四強戰時，不會受到該法案的負面影響。在未來，我們打算仔細檢視這法
案的意涵，以及它將如何影響未來舉辦的活動和我們的員工。」
而許多籃球界的人士也紛紛挺身而出，反對印第安納州所謂的「恢復宗教自由法案」。
「任何型態的歧視對我來說都是無法忍受的。」NBA名人堂球星，一向勇於表達意見的
Charles Barkley說：「只要任何州有任何反同性戀的法律，我強烈覺得像是NCAA最終四
強和超級盃這類大型活動，不應該在這些州所屬的城市舉行。」
「我從未深入參與政治，但是我對於有如家鄉的印第安納州和其通過的法案感到失望。」
身為印第安納溜馬隊傳奇球星的Reggie Miller則說：「我一直對於所有事充滿包容，不
管你的膚色、性別或是性傾向。我們都是同樣的人，是美麗的生物。」
NBA、WNBA、印第安納溜馬隊和印第安納狂熱隊聯合發表了聲明：「籃球比賽根源於長久
以來建立的包容和互相尊重的原則。我們持續允諾所有球迷、球員和員工在印第安納州或
其他地方所舉辦的NBA或WNBA活動都將受到歡迎。」
而溜馬隊和狂熱隊的老闆Herb Simon則發表聲明說：「印第安納溜馬隊、印第安納狂熱隊
和銀行家生活球館（Bankers Life Fieldhouse）對於包容和就任何基礎的反歧視有著強
烈的承諾。每個人任何時候都歡迎來到銀行家生活球館。這從Simon家族開始經營之始就
一直是這樣，也會持續如此。」
曾經是唯一出櫃的NBA現役球員Jason Collins當然也表達了他的不滿，他在推特上說：「
Pence州長，當我們來到四強戰時受到人們歧視，這是合法的嗎？」
而Collins的經紀人，也是Russell Westbrook、Derrick Rose和Anthony Davis等球星經
紀人的Arn Tellem也表示：「我鼓勵印第安納溜馬隊、NCAA和職業運動聯盟不僅要譴責這
項公然違憲的法案，更要採取強硬的行動，檢視他們在這州的短期及長期計畫。」
「這項法案用自由的煙霧掩護，將仇恨編入法典，危及最近所達成的成就。」他說：「運
動包含了平等、尊嚴和互相尊重的原則。」
而即將在週末迎接四強戰的四所大學也並沒有缺席。杜克大學主管公共事務及政府關係的
副校長Michael Schoenfeld說，他們學校「持續與LGBT社群站在一起，追求一個更平等且
包容的世界，同時我們譴責任何將偏見和歧視成文法化的行為。」
「我們與NCAA同樣關心新法案的潛在影響，而且會謹慎地確保我們的學生運動員、支持者
和所有公民與訪客都受到平等及尊敬地對待。」Schoenfeld說。
肯塔基大學校長Eli Capilouto說，他們學校有著「對於容忍、多元和包容心態有著堅強
且持久的承諾。我們是一個歡迎多元背景、身份認同和想法的社群。我們鼓勵就此議題的
目的和影響持續討論。」
密西根州大校長Lou Anna K. Simon說，她希望印第安納可以就「如何讓所有人得到歡迎
」這點上取得認同。
「當關於印第安納州的新法案有許多討論時，我們希望該州的居民和立法者可以就如何讓
所有人得到歡迎上達到共識，不管他們來自什麼背景。」Simon說：「在密西根州大，我
們依循來自豐富歷史遺風所蘊含的價值，成為一所領先的公立大學。包容是我們所有價值
中最優先的—所有社群的成員都要得到公平且有尊嚴地對待。」
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校長Rebecca Blank說，她認為對於印第安納法案的批評是「相
當嚴重的」。
「多元和對於所有人的包容是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的核心原則。」Blank說：「印第
安納恢復宗教自由法案反映了在許多州和聯邦層級的法律。但是我擔心這議題相當嚴重。
我希望與其他Big Ten聯盟所屬的學校校長們討論關於印第安納法案的影響。」
四所大學的籃球隊教練—威斯康辛大的Bo Ryan教練、肯塔基大的John Calipari教練、密
西根州大的Tom Izzo教練和杜克大學的Mike Krzyzewski教練—也共同發表聲明表示：「
我們知悉最近印第安納州的相關議題，並於彼此及球隊內部討論就此敏感且重要的議題。
我們均強烈支持NCAA和所屬學校的立場—任何型態的歧視都是無法容忍的。身為美國高等
教育體系的一分子，大學籃球在多元化、平等、公平及包容上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在未來
也將持續如此。」
南加大體育主管，同時也是大學美式足球季後賽選拔委員會成員的Pat Harden在推特上說
，他很驕傲地身為一個同性戀兒子的父親，也不會參加本週在印第安納波里斯舉辦的委員
會。康乃狄克大學籃球隊教練Kevin Ollie和所屬教練不會出席最終四強戰，也不會參加
同時舉辦的年度全美籃球教練協會會議，而康乃狄克大學的體育主管Warde Manual更告訴
記者，他無法忍受這法案，並且考慮聯合其他學校抵制參加2016年的最終四強戰。
「如果它不改變，那我會鼓勵NCAA試著改變比賽場地，這樣我們就不會面臨需要面對那樣
抉擇的場面。」Manual說
肯塔基大學的Dakari Johnson在高中時的隊友Derrick Gordon去年宣布出櫃，所以
Johnson對於這議題特別有感觸，他說：「我認為店家不賣某些東西給某些人，只因為他
們的天生如此，這件事是不對的。如果他們天生就是如此，我完全支持他們。」
「每個男人女人都有權利做自己想做的事。」聖母大學的前鋒V. J. Beachem說：「我真
的沒有一點評斷他們的立場。不管他們想做什麼，那都是他們的決定。」
在這樣強烈的反對氣氛影響下，NCAA主席Emmert似乎態度也轉趨強硬。在後續接受訪問時
，他說：「我們要坐下來決定，這法案是否改變了我們的工作和舉行活動的環境。我們非
常、非常重視這點。我們得要在這樣的環境工作，在這樣的環境舉辦活動……」
「我們不想要因為政治因素阻礙了已經持續這麼久的活動，你得要改變學生運動員的經驗
。但是如果得要搬走這些活動，我們會這樣做的。」Emmert說。
「印第安納波里斯一直對我們很好，而且我們也希望會持續如此。」Emmert說：「但是我
們得要做該做的事。」
或許是受到如此強烈的反對氣氛影響，Pence州長對於「恢復宗教自由法案」的態度似乎
有點鬆動。在星期二接受訪問時，他說：「我從未相信州議會通過這法案的意圖是要創造
歧視的執照，或是有權提供服務給本州的同性戀。而那也當然不是我的意圖。但是我可以
了解這種印象逐漸成型—不只在印第安納州，還橫跨了全國。我們得要面對它。」
他也表示，他希望州議會將會修改法案，以釐清不容許店家拒絕為任何人提供服務。
最終印第安納州的「恢復宗教自由法案」會何去何從，或許還得要靜觀其變。但是可以確
定的是，當得到NCAA今年總冠軍的球隊，興奮地舉起教練剪下籃網時，這另外一場無聲但
激烈的戰爭還不會那麼快劃下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