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www.keepfighting.com.tw/tw/news/show.aspx?num=6291
如果大家還有點印象的話,在賽季開始前曾經寫過一篇關於公鹿隊裁掉Jalen Moore的新
聞。
而公鹿隊之所以裁掉Jalen Moore,是因為他得到焦慮症,而且不是公鹿隊自己決定要裁
掉他,是他自己打了那一通電話。
近期,Jalen Moore就在The Player's Tribune這個網站,述說他那一段恐慌症發作的故
事,還有依然沒有放棄籃球這個夢想的勇士。
正文如下:
我距離我的NBA夢想只有三天,而我轉身離去。
這是八月底,夏日聯賽結束後幾個星期。我跟公鹿簽下合約,保障的雙向合約。已經訂好
去密爾瓦基的機票,也正位於我籃球體型的巔峰。
只有三天的距離。人生之前從未如此接近過我的夢想。
我應該要離開猶他,不過我打了我人生最艱難的一通電話。我打給公鹿,我告訴他們我不
能出現,而我解釋了為什麼。而我現在也準備好要告訴你們為什麼了。
故事的開頭在三萬英呎的高空上,飛機正越過洛磯山脈,我們的飛機上──坐著猶他州大
籃球隊員──正準備降落。這我很確定。
大概是一年前,我大四那一年。我們坐在一台狹窄,螺旋槳型的飛機,前往San Rose準備
打比賽。在我們起飛後約30分鐘,我突然有了不舒服的感覺。飛機碰到亂流,而且從未停
下亂飛。我很確定我們死定了。
聽著,我從未喜歡過坐飛機。我從未告訴任何人,但這是一件除非真的沒辦法,否則我會
想盡辦法避免的事情。我猜這永遠都是我個人的安危意識。我知道數據顯示,坐飛機比開
車跟其他交通工具更安全等等。但是就是──沒辦法控制會讓我覺得有點緊張。
總之,那個晚上,那次航班,就是這樣一件小事很困擾我。我戴上耳機,頭低低的,然後
就這樣忍過去。我會想著我會多享受新的地方,理所當然地,我知道我必須坐飛機才能打
籃球。
但是老兄,那一趟去San Jose的飛機不一樣。
一開始是砰砰砰的聲音,我們放在行李廂裡的行李在我們頭上彈跳。我的胃跟著飛機不斷
上下起伏,其中一位空服員說:「把你們餐桌放上去,不要離開你們的座位。」我們正急
速墜落,毫無疑問。砰砰砰的聲音越來越大,我把耳機音量調大,然後我心臟的聲音也跟
這陣氣流一樣大聲,就好像是它要從我胸口跳出來。
我開始冒汗,我調整冷氣的出口對著臉上吹。我的雙腳用力地撐住地板,雙手緊緊抓著把
手。我開始跟自己講話,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飛機降落,我的身體告訴我,明確且大聲
地告訴我:「完了。」
而我很確定飛機上的其他人也有類似的感覺。但是其實沒有。我唯一一個覺得身體動了會
安全的部位是脖子,所以我看了看坐在前頭的爸爸,他那晚跟我們一起行動,正看著窗外
。每一次我看著我爸,他都看著他的書…就好像沒事發生。你怎麼可以在那種時候還看得
下書?所有的吵鬧聲,氣流,而我的隊友們看起來也很冷靜──有些在睡覺,有些在聊天
,有些戴著耳機聽音樂。為什麼其他人沒有瘋了?
飛機大約飛了一個小時後,他們說飛機即將落在Reno來加油。在Reno的地面上,我很開心
我還活著,就好像我們剛從一個劫難中逃離一樣。我走向教練,並且說:「這是最瘋狂的
一次飛行,對吧?」而我記得他說:「yeah,我猜是這樣,沒那麼糟。」然後他聳聳肩。
我不想在那個夜晚回到飛機上,但是我們必須這樣做。而老實說,我沒辦法記得接下來的
事情。我繼續聽著音樂,但是我聽不進任何旋律。我們大概在凌晨三點入住San Jose的飯
店。我記得我們是在前一天的晚上七點離開學校。這理應是兩個小時的(飛機)路程而已。
我躺在飯店床上,根本沒法睡覺。我極度疲累,就好像剛寫完四小時的考試,但是我無法
更清醒。我眼睛睜大,整個身體疼痛不已,盯著天花板,想著同一件事,不斷地想:「你
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的家人在我與公鹿隊簽約的那天瘋了。在六月的選秀會結束後的幾個小時,我的經紀人
打電話給我,說公鹿想要簽下我。我即將真的在NBA打球了。每一個人都很興奮,拍著我
的背,打電話給他們的親戚。那是我這輩子從未看過的歡樂景象。
但是我卻沒那種感覺。甚至在掛上電話之前,我就發現我出現了一些問題。我無法感受到
指尖,我的心臟感覺快跳出我的胸口。感覺非常糟,但是卻異常熟悉。又再次發生了。那
就是我坐在飛機上,覺得飛機要墜落的感覺。只不過那時我站在地面上,在自己家裡,而
我可以感覺到我快要失去控制了。
我就要發作恐慌症了。每一次當我深呼吸,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都讓事情變得更糟。然
後終於變成我聽不到身邊的人對我說的話。就只是一團白噪音,而我自己的聲音在腦袋裡
面不斷迴盪。一開始,只是一些問題:「你要怎麼做?你要住在哪裡?你什麼時候要離開
?如果你不夠出色呢?」
這些聲音不斷出現,我甚至沒有時間來給出理性的回答──在一個問題之後總會立刻出現
另一個問題。這樣的問題不斷湧上來,一直到我被擊倒。最後,這些問題會停止,我的心
臟會慢下來,而我可以再次冷靜下來。但是接下來一定會再次出現那些無法回答的問題。
而其中有一個問題始終困擾著我,每個日夜,不管我有沒有發作都一樣。
「你發生什麼事了?這應該是你人生最棒的時候,有些人甚至會用性命與之交換。」
現在想起來依然艱難,你知道嗎?想起這個在我人生不斷出現的想法──每一個我做的決
定,我每天花在訓練上的時間,刻苦努力來想要抓到這個目標,然後當抵達之後的感覺,
卻跟你該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樣
我從不是一個很會表達感受的人,從我小時候就是這樣。所以我絕對會想要把這種感覺藏
起來。如果我就只是抵達了密爾瓦基,我告訴我自己,我可以克服的。
當夏天到了,那奇怪的感覺越來越頻繁。但是我依然沒有告訴任何人。當我在Logan的家
裡跟父母還有弟弟Grayson度過大半時間,然後我去參加夏季聯賽,事情進展得相當順利
,回到Logan,我每天都訓練,事情也一樣順利。但是心理上,一切都變得更糟。我開始
睡不著覺。我的心理會開始狂奔,在我躺在床上的時候,一大堆問題在腦袋裡面旋轉。我
會鑽牛角尖,往死裡鑽,想著我的精神與大腦崩潰。我的指尖再次沒有知覺,我渾身冒汗
。
有的時候Grayson會發現我在發呆,可能是他跟我講事情到一半的時候,或者一起打電玩
的時候。可是他總是可以發現,因為當我開始捲頭髮跟開始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在思考的
時候就是了。他會說:Jalen,你要去哪?你在想什麼?他就是讓我醒過來,看看我還好
不好,但是我依然不敢告訴他我發生什麼事。
這夏天有一天我坐下來,用手機查了「焦慮」這個詞。我記得即使只是打字都覺得羞恥的
感覺。而我看到那些症狀,疲勞、盜汗、高心跳率,無法克制的想法。我基本上查了很多
網站,他們說得都是我經歷過了。
找出問題一開始並沒有幫助。那整個夏天我開始在普通的地方也出現恐慌症──可能是走
在購物中心裡,可能是跟朋友吃東西,任何地方。我知道這麼說有點奇怪,但是如果我想
到太多自己的事,我就會開始發作。如果我閉上眼睛對自己說,你感覺怎麼樣,Jalen?
五分鐘後我就必須回到自己房間,躺在自己床上。
那本該是我人生最棒的暑假,到NBA之前的暑假,大家可能覺得我是某一隊的明星。那個
即將成為職業球員的人。那個暑假每個人都會過來向我說聲hello。你知道的,Logan是我
從小長大的地方,也是我上大學的地方,所以我會被很多人認出來。而每個人都很棒,對
我說:「祝你在NBA好運,Jalen。」、「你就是那個人,Jalen。」
心裡,我覺得我自己好像藏了一個巨大的秘密。
我記得當我看著浴室境子裡的自己,我告訴我自己:「我是Jalen Moore,我明年即將成
為一個NBA球員。如果真的哪裡要出問題,拜託是膝蓋或腿筋,讓它成為身體的問題,而
不是這個。沒有人有這個問題。」
在我飛去密爾瓦基的三天前,我知道我的心理承受不了。
就是承受不了。
但是我不知道該告訴任何人。
我最害怕的一件事,比起告訴公鹿這件事,就是向我爸媽解釋。我怕這會讓他們崩潰。我
在我房間大概走了一個小時,想著到底該說什麼。我的父母──他們如此努力的工作來幫
助我取得任何事情。光是告訴他們的念頭,想到我們這段時間走過的路程,就讓我好幾個
星期都陷入在焦慮之中。我不想要成為一個放棄者。在運動這個領域,你絕不會想要放棄
。
那一天,我走上樓,告訴所有的一切。我、弟弟、媽媽、爸爸在他們的臥室裡。我告訴他
們。我告訴他們我還沒準備好要打NBA。我告訴他們關於我坐上飛機的症狀。我告訴他們
我的恐慌症,我告訴他們我有些地方不太對勁,而我必須把自己處理好才能夠做其他事情
。然後我哭了。
讓我驚訝的是,他們說他們理解。我們互相擁抱了好長一段時間,一個家人之間的擁抱。
每一個人都哭了。我想這是我爸第一次理解到他並非理解我所有的事情。他們告訴我他們
會做任何事情,只要是能夠幫助我的話。他們很難過,但並非是因為我的決定,而是因為
我一直到那個時候才告訴他們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在接下來幾天談了好多東些,老實說
,這真的讓我鬆了一大口氣──就只是告訴別人,我曾經為此做出極大努力。我感覺到我
的肩膀上有很大的重量消失了。
我父親回應我的方式,最讓我感到驚訝與驚奇。我爸爸跟他的兄弟在密西西比長大,艱難
的時間,密西西比,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的話。所以我一直都知道我爸愛我,但是是用一
種艱難的方式。紀律。而他教養我的方式在我發展成運動員的道路上扮眼了很重要的角色
。但是我從未真正對我們的情緒用言語溝通過。所以是的,我想這對他來說會是很難接受
的事情──他的兒子心理出問題,沒辦法去NBA了。但是他愛我。我的家人也都愛我。
在幾天之後我們告訴他們,我可以誠實地說我感到好一些了。至少我的家人知道事實。我
不需要再藏著那些黑暗。對我大部份人生來說,我的目標是成為一個職業籃球員。事實上
,籃球其實──依然是──我人生的很大部份。我並非不愛它了。我二十二年來每天都為
了成為NBA球員努力。當我開始發生焦慮症,我無視它們。在某些程度來說,我可能知道
他們會成為我達到目標的威脅。
但是他們並沒有遠離。一個星期過後是一個月,然後是一年。然後每一天我都感到糟透了
。在球場上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我或許還可以逃離,但是即使是在球場上的有些時候,我的
感覺都會滿到淹沒我自己,讓我覺得我得了不可治癒的疾病,讓我整個人生變得跟地獄一
樣,而我任由它啃食我的內心。
我花了我很多勇氣來告訴我的家人,也花了我很久的時間來告訴自己「老兄夠了」,來向
父母承認我的心理疾病。這花了我很長一段時間來承認我根本是場悲劇。我不想要成為一
個悲慘的22歲大人。
現在我回到猶他,依然試著找出變好的方法。一開始我覺得回家很丟臉。這就跟失敗沒兩
樣。如果我跟弟弟去任何地方,像是Walmart或什麼的,我會想要只是待在車子裡面,不
敢在大家面前被看到。
我記得坐在車裡,身體動彈不得。
Grayson會給我這個眼神。
「你要來嗎?」
「不了。」
「老兄,沒有人會在乎。」
「我無法。」
然後他就會走了。每一次都是這樣。
現在寫這個有點奇怪,但是這是真的。Logan依然是我的家,但是現在我的家代表我要躲
藏著我從小認識的人們,避免他們問我為什麼沒有去公鹿打球。如果我在外頭走動,大家
會從一百碼外就盯著我。
如果可以說每天都變得輕鬆簡單一點的話,那一定很好,但事情沒那麼簡單。有些時候比
較輕鬆,有些時候則又比其他時候更艱難。我跟心理治療師會規律性地會談。我在空閒時
候會在籃球訓練營教小孩打得,而我非常享受其中。我每天都會到重量訓練室與球場訊練
。我依然愛籃球。我會繼續再打嗎?我不會去除這可能性。
現在我感覺比幾個月之前好多了。對我來說,這是個好跡象。我依然希望我可以繼續打球
,而我正努力讓此實現。謝謝你們讀著我的經歷,我不確定對於那些讀著文章,也同樣跟
我陷入掙扎的人來說,我有沒有提供任何逃脫的方法。
但是如果問我的建議的話,就是找一個真正在意你的人,並且告訴他們你正度過一段艱難
的時光。我發現把事情說出來總是可以有所幫助,然後不要害怕尋求幫助。心理疾病是真
的,也可以被幫助。我不認為我們的國家足夠重視這一點。如果你有心理問題的話,你並
不是瘋了,你只是多數中的其中一個,而每一場爭鬥都是可以贏的!在克服這個之後,我
相信這會讓我們變得更堅強。但是這不會自己消退,所以我們必須談一談他們。他們不是
你可以隱藏的東西。
Jal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