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之內,二人相對而坐。一人青衫藍袍,面容儒雅,卻掩不住風霜之色;一人面如
韌鐵,垂著大叢髯鬚,卻作方外裝束,乃是一名僧人。他面露油光,顯然未忌葷腥女色,
目中卻是無喜無悲,儼然有股得道證法的高僧氣象。
那書生拱手說道:「偶然在此間相逢,也是有緣,大哥別來無恙?」那僧人淡然一笑
,說道:「自賢弟離幫,已過七八個年頭哩!你遠赴異域,著實辛苦。不過呢,你能遠離
是非,卻也勝過我幾分了。」書生面露訝色,說道:「我雖不在幫內,卻也聽聞大哥率領
幫眾闖下了偌大名頭,火矢幫在大哥整治下好生興旺,又何來是非之說?」僧人嘆道;「
你不在幫內,自然不知。火矢幫雖一度幾要登頂,卻總是棋差一著。幫內兄弟各個心懷暗
鬼,幫中耆老又不肯再多支援,不上不下、進退維谷,外強中乾的日子,又能再過多久呢
?」書生沉吟道:「聽大哥言下之意,莫非有良禽擇木之意?」僧人不答,從懷中掏出一
只水囊,取去蓋子,置於桌上,緩緩說道:「我參禪入道,已明許多事乃緣法所定。今日
你我相逢即是有緣,賢弟善悟,不妨猜上一猜。」
書生望向那蓋子,沉吟道:「蓋者,冠蓋也。可見大哥雖入佛門,逐鹿之心仍未止息
,如此一說,可是有的?」僧人點頭說道:「不錯,然後呢?」書生又道:「冠蓋者,塵
世之虛名也。大哥去蓋,也是塵念務去,意圖深究武學至高境界的決心。」僧人微微一笑
:「解得巧妙,但我武學探究之心是有的,塵名也是要的。」書生又道:「去蓋即是少蓋
,蓋者,方言中謂『胡扯』之意,瞧來大哥外表不說,心裡卻是痛罵幫中耆老們莫再敷衍
了事?」僧人笑道:「執戟大罵『少蓋了』,確實痛快!不過能夠痛罵幾句大放狗屁,那
便更痛快了。」書生取過那枚蓋子,說道:「蓋者,同『盍』也,乃是『何不』之意,大
哥莫不是在想著『何不歸去』?蓋者,丐之同音也。大哥出身丐幫,武功源流取自丐幫神
功化緣步,以蓋喻丐,是提醒自己不忘初衷,回歸本心之意。」僧人默然不語,良久方長
嘆道:「知我者,莫若你小林子!但此處還有一番用心,卻不便說破。」
書生愕然,待要詢問,倏地一聲鳥鳴,兩人抬頭一望,一隻白鴿翩然落下,落於僧人
身前,伸起前足,上頭綁著一籤白絹。僧人原本那雙半閉非閉的雙目倏地睜開,精光四射
,沉聲說道:「好一個蓋者丐也!昔年我丐幫三人分道揚鑣,我和二師兄短暫聚首,但他
那至陽至剛的武功仍非我良配。我和大哥武功俱脫胎於打狗棒法,兩人合璧,天下何事不
成?」
〈新新NBA群俠傳‧第十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