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 陳玉勳/魏德聖/李烈/聞天祥/小野/楊祐寧

作者: filmwalker (外面的世界)   2013-10-06 20:54:17
中國時報 (策劃:黃奕瀠、張士達、張瑞昌/執筆:黃奕瀠)
陳玉勳:拍電影就像辦桌
http://showbiz.chinatimes.com/showbiz/110511/112013100500003.html
今年是金馬獎第50年,台灣電影百年來因時代不同各展風貌,金馬在這半世紀也歷經了國
片的盛衰起伏。本月台灣臉書,由陳玉勳、魏德聖兩位曾擒金馬,並在這兩年以作品帶動
國片市場的導演,對談台灣新電影的苦樂與發展。
 因台灣臉書專題,陳玉勳和魏德聖兩位導演9月間來到中國時報大樓對談。前者正忙著
《總舖師》宣傳,後者則投入《KANO》後製並準備下個拍攝計畫。連當時甫上映的《失魂
》,都有陳玉勳尬的一個角色。對電影人來說,如此馬不停蹄,似乎昭示著本土電影市場
仍捲動著,甚至更富氣象。
 曾經迷惘 找不到方向
 陳玉勳暌違電影圈16年復出,或許帶點指標意義。在轉拍廣告這些年,仍有許多人鼓勵
他再拍電影,但他迷惘:「我找不到方向,老想著到底拍什麼電影,觀眾才會買單。」曾
拍過《佳家福》等電視劇的他坦言在意市場、喜歡通俗,希望作品能讓觀眾共鳴,但電影
市場太小讓他走不出來,也失去動力。
 「《熱帶魚》票房不算差。」但陳玉勳在這之後沒有工作,只靠導演費和編劇費撐了兩
三年,有一年連同中國時報青年百傑獎5萬元獎金,全年收入也才8萬。雖說如此,還是很
多人催他拍第二部,儘管不懂為何得拍電影,他還是完成《愛情來了》,票房卻因景氣影
響而慘澹。「我不算受到打擊,只是不曉得電影能怎麼做?」外界說他因此放棄電影,其
實他頭兩年都嘗試完成一個劇本,可惜的是都不滿意。
 2008年的《海角七號》創下億萬票房紀錄,同年上映的《囧男孩》、《九降風》同樣票
房亮麗,許多人大呼:「這是國片之春。」陳玉勳也發現:「真的有市場,市場就在那裡
。」
 不拍電影 人生有遺憾
 「市場有了以後,可以找到的題材變多,之前覺得不太行的東西,現在覺得可以拍了,
有信心會有人看了。」那時陳玉勳脫離電影圈很久,雖認為不拍電影的日子很美好,但到
了一個年紀後,看見大家都在拍電影,不免自問:「有沒有東西想拍?如果不拍電影,我
離開人間會不會有遺憾?」
 他開始寫《必殺技》,籌備兩三年資金始終不到位,便喊停。「停了又不甘心,因為熱
情已被點燃又熄火。」這一股氣上來,讓他更想趕快拍電影,於是寫了3個劇本,《總舖
師》是其中之一,「劇本寫得很快,因為是我的投射。對我來說,這是電影人的故事。拍
電影就像辦桌,合力做一桌菜讓觀眾品嘗。」
 魏德聖的成績給了陳玉勳信心,而《海角七號》的完成也警示他:「你能想到的題材,
別人也能想到。」熱愛搖滾樂的陳玉勳,夢想當個吉他手,幻想一個年輕人南下漁村,和
當地歐巴桑、歐吉桑組織搖滾樂團的故事,不料,故事大綱才寫3行,《海角七號》就上
映了,「所以我趕著拍《總舖師》,因為這也是別人可能會想到的題材。」
 兩位導演 相遇《10+10》
 《海角七號》或許是這兩位風格迥異導演的交會點。在這場對談前,他們表示未曾見過
對方,畢竟,陳玉勳太久沒拍片了,但他們其實早以短片作品在《10+10》計畫中有了連
結。
 《10+10》是金馬獎執委會2011年提出的計畫,讓10位資深導演與10位年輕導演分別創
作短片,揭示「台灣電影大團結」。魏德聖和鍾孟宏等導演為一個世代,而陳玉勳則和侯
孝賢等為同個世代,首映拍照時,陳玉勳往新導演那一區靠過去,侯孝賢卻對他喊:「你
是我們這一排的。」這讓陳玉勳忍不住說:「我也是新導演啊!」
 只拍過3部電影的陳玉勳認為自己沒資格被稱資深,不過,自嘲為「上個世紀的導演」
的他,憧憬這些前輩的藝術成就,「我剛開始拍短片時,就寫了類似的東西,當時李安是
我的導師,認為我文藝腔太重,果然拍起來很難看,完全不是前輩拍的那種東西。」
 喜劇風格 達惡魔境界
 陳玉勳一直都被視為喜劇導演,但他從未想過要拍喜劇片,嚮往的是「有氣質的電影」
,卻在寫《熱帶魚》劇本時發現自己身上大眾化的因子全跑出來了:「那時香港流行警匪
片,所以我當時想拍的是警匪片。」不料,劇本卻往好笑方向走。到了第二部電影,他的
文藝腔沒丟掉,連之後被他丟到垃圾桶的劇本,也都是文藝片。
 接拍廣告後,陳玉勳喜劇印記更強,風格也奠定了。「拍到最後有點走火入魔,人家丟
個東西給我,明明很嚴肅,我看到的就是笑話。身上細胞都變了。」他認命接受自己擅長
喜劇的事實,益發不正經,並且走到「惡魔境界」,「我的文藝腔終於丟掉了。」
魏德聖:只想把故事說好
http://showbiz.chinatimes.com/showbiz/110511/112013100500006.html
在陳玉勳和魏德聖對談前,旺旺集團董事長蔡衍明先和他們討論台灣電影前進大陸的困難
。「不要怕!」蔡衍明喊話,向來直率的魏德聖回:「沒有怕啊!」製片黃志明也搭腔說
:「沒什麼好輸的。」這段對話和畫面,恰如魏德聖監製的《KANO》的行銷口號般:「不
要想著贏,要想不能輸。」十足說明個頭瘦小的魏德聖和黃志明這對監導搭檔,如何在這
些年屢破台灣電影各項紀錄,成為產業品牌和指標。
 不要想贏 要想不能輸
 2011年,《賽德克.巴萊》以旗艦型製作和行銷撼動電影圈,即便該年大陸的《讓子彈
飛》和香港的《桃姐》帶著揚威國際的聲勢挑戰金馬,但大獎還是留給台灣的《賽德克.
巴萊》,只因韓國知名導演李滄東一句話:「影片難度高,把冷門題材變成主流,值得鼓
勵。」在擔任文化部長期間大力推動韓國電影產業的李滄東,從自己的經驗和視角肯定了
這部電影的「不容易」。
 面對外界讚許他的膽量或企圖心,或質疑他為此所冒的風險,魏德聖的說法永遠簡單:
「我只是想把故事說好。」他形容,就像小時候放學回家,興奮地跑回家而滿身大汗,就
只為了告訴媽媽學校發生的趣事,「為什麼不能像那時只想說故事,讓人感受你的喜悅,
感動那般興高采烈?」
 只想分享 喜悅與感動
 整場對談過程中,魏德聖不停強調故事是初衷也是核心,他認為沒有藝術或商業電影之
分,本質都是故事,分類和意義都是行銷附加的。「就算是和社會歷史文化有關的題材,
對我來說都是一個故事而已。不是先有議題才有故事,而是先有故事,才有其他。」他不
免感嘆,拍電影不是讓它像武器去刺傷誰,或和誰戰鬥,也不為了教訓人,而是讓大家從
故事中得到感動諒解,並能從不同角度產生別的想法,「但我們的電影有時會引起兩極批
判,滿難過的。」
 陳玉勳和魏德聖非電影科班出身,也都從電視界基層幹起,對當導演沒有企圖心。「這
不是我的夢想,我是被推著走上這條路。」陳玉勳在王小棣導演那兒實習,後來在蔡明亮
劇組當場記,總想轉行,直到當導演接觸創作,才嘗到滋味,「當工作人員時,難的是持
續的熱情和興趣,但當導演,創作是挑戰,能不能有想法和想說的比較困難。」
 魏德聖回想剛出入行時做些雜事,「沒人說好或不好,總感到沮喪。」唯一的好奇就是
劇本:「寫劇本好像很簡單,我來寫寫看。」寫劇本說故事是他的動機和成就感來源,劇
本得獎更增強他的自信心,因好奇而跨入了電影圈。
 一股氣在 拍片不能等
 「我是不喜歡拍片環境的。」魏德聖想著剛入行時,拍電影、電視都要熬夜,相當痛苦
,直到現在,他對天快亮的那段時間仍有陰影,總感不舒服,因為過去那常是出班的時間
,「我懷疑人生為什麼要這樣過日子?」他對拍片工時過長無法釋懷,等到自己能夠做決
定後,便降低工時,並且盡量不寫夜戲。
 魏德聖沒有偶像崇拜,但從楊德昌工作室進電影圈,影響了他的態度和想法。自己當導
演後,就只想著想說的故事、故事該怎麼拍,可有時光為等資金到位,就會錯過那個季節
或時間,但他不想等待也不想錯過,「就像勳導說的,第一個不成,怎麼會有第二個?我
就是那股氣在,為什麼我要等?」
 球隊輸球 也贏得吶喊
 不過,魏德聖也有矛盾:「沒機會時,渴望別人給你機會,但機會有了,又怕別人以高
標準檢驗你。」高標準帶給他壓力,讓他籌備電影都戰戰兢兢,也不免嘆息:「為什麼不
能只是感受電影?」他以過來人心態勸《KANO》導演馬志翔:「就做自己想做的。」
 《KANO》是魏德聖寫的劇本,以一個被台灣遺忘的球隊來喚起曾發生在這土地上的棒球
精神,「我們的故事中,有著一段和今年3月經典賽一模一樣的段落,讓工作人員頭皮發
麻。」可是故事是真的:全場5萬5千名觀眾為了一支輸的球隊吶喊,魏德聖說,那正是我
們要找回來的精神。
李烈:賣座與否 看天時地利人和
http://showbiz.chinatimes.com/showbiz/110511/112013100500004.html
台灣電影這幾年雖然看似蓬勃,有很多年輕導演投入,但這些導演往往在人生經驗與技術
執行上都比較生澀,應該要注意加強這方面的不足,這是從監製的角度需要提醒的。
 現在常見的問題是,大家往往沒注意到這點,卻反而一窩蜂地想著要怎樣拍商業電影,
拍他們自己以為的商業電影。但商業電影並不是把各種所謂商業的元素放在一起,就會變
成商業片。
 這幾年台灣常常一窩蜂地拍商業片,卻忘記了電影最基本的本質:「要怎樣把一個故事
講好,是很重要的。」電影是否賣座往往要看天時地利人和,每部電影都有它自己的命。
但我覺得大家在追求票房之餘,應該要把心放回來,把故事講好,而不是老想著拍一個他
以為會賣錢的電影。
 我們都說台灣電影在類型與題材上要多元化,近年來這些不同類型的電影,在票房上有
些成功有些失敗,但其實都有各自的原因,我覺得不需要混為一談。不過,對現在大量的
年輕導演來說,他們必須要先想清楚,針對他們想拍的各種不同類型的電影,他們不足的
方面是什麼,並不是說有所不足就不可以拍,而是他必須要找到這方面足夠有能力的團隊
,來補他的不足,而不是一廂情願地硬試。 
聞天祥:金馬獎因公正而榮耀
http://showbiz.chinatimes.com/showbiz/110511/112013100500007.html
我10歲時就有金馬獎的印象。1978年金馬獎改變賽制,先公布入圍名單再頒獎,會引起媒
體討論。我因為喜歡李行的電影、喜歡林鳳嬌,很在意他們有沒得獎,就也關心起金馬獎
。那一年頒獎典禮請來鳳飛飛表演,更讓我期待。
 過去參加金馬獎的,一定要是國語電影,嘉禾、卲氏雖然是香港電影公司,但出品多是
說國語,因此,80年代時常看到一些國語說不好的人得獎,例如葉德嫻,這代表金馬獎的
開明和寬闊。台灣電影要到新電影時代才又拿到金馬獎,那是因為台灣新電影帶來了新美
學,這也讓我了解原來電影不是只有說故事的魅力而已。
 很多人以為金馬獎是台灣辦的,就應該多給台灣電影鼓勵,那就把格局和視野作小了。
金馬獎之所以被稱為華人世界奧斯卡,便是它的公正性所帶給的榮耀。
 80年代知名的香港巨星,如周潤發,都是因為被金馬獎認可才打出一片天。梁朝偉的第
一座影帝就是金馬獎給的;更別說張曼玉、鍾楚紅、梅艷芳等人因金馬獎而確定地位;關
錦鵬的《胭脂扣》在台上映前,差點被片商亂剪,因得了金馬獎,得以保留原貌。得到金
馬獎不會推進票房,卻對演員和電影都有推力。
 認清本質和目的很重要,金馬獎對電影的推動,來自一種態度。當合拍片蜂起、追求商
業性,卻因還在磨合期不見火花時,像《不能沒有你》這樣獨立電影的出現就顯得感人,
如同80年代選擇了許鞍華、徐克這樣的鬼才導演,也是想找出大家應該注意的方向和現象

 90年代更昭示了一個國際化、跨地域的時代,金馬獎於是從國語電影轉成華語電影,如
今成為華人電影的平台。
小野:台灣新電影 傳承人文特質
http://showbiz.chinatimes.com/showbiz/110511/112013100500008.html
中影本來都拍政策片,是一個很難撼動的國民黨系統。80年代明驥當總經理時,找我和吳
念真這批寫作的去上班,我們那時才20、30歲,很多人說我們改變不了什麼,但正因為它
是包含電影上、中、下游的托拉斯,所以只要一動,就翻天覆地,開闢了台灣電影新時代

 當時,藝術界已經有雲門,文學也有鄉土的累積,只剩電影是空白,於是本土的侯孝賢
及國外回來的楊德昌、柯一正、萬仁等7位導演,以新的電影語言和社會人文關懷,打破
了過往的禁忌。因為時代走到此時,水到渠成,媒體和社會一面倒支持台灣新電影,從此
奠定了台灣電影的人文特質。
 這個時代的導演屬戰後嬰兒潮,在封閉的社會中成長,長大後面對空白的過去,便透過
寫作和拍片進行社會實踐,也較有使命感。雖然當時沒有挺身而出參與社運,卻用作品說
明了態度,今日仍可看到侯孝賢等導演參與大大小小社會議題的發聲。
 現在這批新生代導演,有的是跟隨過這群導演,如魏德聖;有的是憧憬這些導演,如林
育賢。儘管社會好像都在商業和票房討論上打轉,但不可否認他們延續了這樣的美學和精
神,讓電影回到土地的歷史文化關係中。
 也因為繼承了過去前輩的理念,加上社會更開放,所以他們現在更勇於透過作品訴說故
事,甚至親身參與社運。
楊祐寧:靠創意能走出更多可能
http://showbiz.chinatimes.com/showbiz/110511/112013100500005.html
我2004年的時候演了第一部電影《十七歲的天空》,那時還是台灣電影谷底,但當時還年
輕沒想那麼多,只覺得大家一起做電影很有趣很好玩。雖然非常幸運地得了金馬獎最佳新
演員,但光聽到入圍就很不敢相信了,並沒有想過能對自己的未來帶來什麼幫助。
 後來台灣電影一直低迷,收入沒那麼多,幸好我的家人一直很支持,而且自己家裡是開
餐廳的,沒錢的時候就回家吃,至少餓不死。但電影這件事就好像一個魔咒,會讓你不想
放棄地想要再試一次,一直等待一個機會,一直希望台灣電影可以走得更遠。
 2008年《海角七號》之後,大家對台灣電影的關注才比較高,而且各種網路新媒體,讓
藝人跟觀眾也多了很多互動的管道,台灣電影工作人員也越來越進步。我今年在《大尾鱸
鰻》和《總舖師》兩部片都有不錯的票房,剛好都是比較本土在地類型的喜劇,像《總舖
師》講的主要還是人的情感,到了國外還是可以打動不同地區的觀眾。
 台灣電影本來就應該要有更多元化的類型,像是文藝清新類我們本來就很在行了,就該
再多嘗試其他方向。像中國電影,雖然那是一個很大的市場,但身為演員最會被吸引的倒
不是市場,而是可以有機會在不同類型的電影裡嘗試不同的演出。台灣現在也已經有一些
不同類型電影,但真的希望觀眾也能進戲院支持這些片子。或許我們在資金規模上打不過
人家,但靠著創意還是可以走出更多不同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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