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青少年的孤寂心扉 專訪《共犯》導演張榮吉、製片陳鴻元
http://www.funscreen.com.tw/headline.asp?H_No=533
文 / 羅令杰、洪健倫
從拍攝紀錄片和短片起家,張榮吉早於2006年就以《奇蹟的夏天》(與楊力州合導)拿下
金馬獎最佳紀錄長片獎,之後在2008年以短片《天黑》獲得台北電影獎最佳創作短片,擅
長捕捉鏡頭下人物自然情感的他,在短片完成相隔四年後才交出以黃裕翔真實經歷為題的
首部劇情長片《逆光飛翔》,不光在台北電影節的兩項競賽皆拿下觀眾票選獎,在金馬獎
上也拿下最佳新導演和國際影評人費比西獎等殊榮,更代表台灣角逐當年奧斯卡最佳外語
片,作為一位新導演初試啼聲,無疑是相當成功的出擊。
時隔兩年,張榮吉的第二部長片《共犯》帶給觀眾的驚奇是,與關注青少年逐夢的《逆》
片相比,《共犯》的風格截然不同。除了以電子和後搖滾風格的配樂貫串全片,加上風格
強烈的攝影和剪輯之外,這個故事以懸疑推理片型來探討青少年問題,更是台灣電影近年
來的難得嘗試。電影從湖畔一具男屍作為開場,再以另一位女學生跳樓身亡的事件作為事
件引線,帶領觀眾進入幾位青少角色間複雜難解的內心世界。
除此之外,在台灣電影市場復甦,帶動產業景氣的當下,本片的推出在產業面上也別具意
義。它是台灣近年少見由製片主導的商業電影,《共犯》製片陳鴻元在2012年擔任台北市
電影委員會「拍台北」電影劇本徵選活動評審時,相中這個由烏奴奴、夏佩爾共同創作的
原創劇本並進行開發,在找來曾經合作過的張榮吉執導,也主導了題材開發與行銷的佈局
。在台灣盼望創立健全的商業電影產業環境時,這樣的製片模式,不啻是對電影製作感興
趣的人們一個重要的經驗借鏡。
本期「放映頭條」變為各位讀者分別訪問了張榮吉導演與製片陳鴻元。在張榮吉導演的訪
談中,我們將帶領讀者將時間倒回到六月初夏,張榮吉導演當時接受《放映週報》的訪問
,這場訪談也是他在《共犯》完成後,首次接受的媒體專訪。製片陳鴻元則將和我們分享
,身為製片他如何在這次製作過程中扮演大方向的掌舵者,以及他和張榮吉導演之間,又
如何分工合作。
提交給張榮吉導演開門見山的第一個問題,也應該是許多人都有的疑問:
《共犯》和《逆光飛翔》是截然不同的風格,當初為何選這個題材拍攝呢?
張榮吉(以下簡稱張):《逆光飛翔》之後,就一直在思考下一部電影會是什麼樣子。其
實當初也沒想到《逆光飛翔》會是自己的第一部片(笑),當時我並不想被題材設限,就
是即便它是以「視障」和「弱勢」為主題的時候,我還是想要放進一些形式上的東西來和
觀眾對話,而「藉由影像和觀眾對話」是我一直不變的想法。
過去學電影接觸很多不一樣的類型,加上自己很喜歡推理懸疑的題材,在《逆光飛翔》上
映後,應該是2012年底吧,電影公司給我看了幾個劇本,其中一個就是《共犯》。這部片
裡頭的一些風格很強烈,很吸引我。或許因為《逆光飛翔》也是講青少年的題材,下一部
片子就想要再嘗試用不同的方向去說青少年的故事,這部片呈現的是一些比較沒有出現的
聲音。不管是在高中或是大學,我相信每個人都會有他不同的故事。而這次的故事是以高
中生為背景,所嘗試的,就是如果我們從高中生族群去挑選一些對象,讓這些對象成為主
角的時候,我們會在他們之間找到什麼樣的共通點?
看完《共犯》的劇本之後,我就在思考這部片的片名對我的意義。我覺得青少年有些時候
是寂寞的,我指的「寂寞」並非真的沒有朋友。「寂寞」有很多層次,例如有的人就是字
面上的寂寞;但有的人則是表面上很多朋友,可是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那是需求或是
自我認同上的寂寞;或是不被其他人認同,所以感受到的寂寞。我從這些主角身上感受到
這些共通點,而這些共通點也許在無形間被串連起來,那時看到劇本的時候,感受最強的
就是推理懸疑的這一塊,這種風格在以高中生作為主角的校園電影中是很少見的,在台灣
好像沒有過這樣的嘗試,所以就決定拍攝這部電影。
既然決定要以青少年作為拍攝題材,事前應該有作了不少功課吧?
張:當時我們的助導幫忙訪問了各個高中學校的學生,大概做了2、3百人的抽樣吧。每個
訪談都是面對面式的訪問,大概前後花了兩個多月完成。我們想了很多問題去訪問青少年
,目的是知道現在高中生的思考方式和邏輯的模樣。不管是從生活、娛樂等等……,例如
他們喜歡的藝人、音樂,甚至是性行為這種比較隱私性的問題,如果他們願意回答的話,
我們也都有問,這些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田野調查,可以幫我重新認識他們。
經過這次田野調查之後,應該在劇本上也作了不少修正吧。
張:是的。而且在田野調查、包括選角的過程中都不斷地進行修正,因為裡頭的角色有包
含問題學生、資優生、還有個性孤僻的角色。因為從拍《逆光飛翔》的時候,我就想找素
人演員,希望這些演員身上必須要具備某種特質,可以跟故事的角色比較接近。
我們選角時也面試了許多來自單親家庭的演員,在面談的時候,可以感受到他們表達出對
家庭的想像和渴望,也會聊到對離開的父母親的印象是什麼。那些年輕人都有共同的寂寞
個性,那並不是在一開始訪談去了自己的喜好就能夠發現到的。從這一連串過程中,讓我
有很大的感觸,那樣的感觸是在於,我們每個人都有這樣的一面,習慣一開始面對人的時
候把自己最好的一面拿出來,不管是不是防備或武裝,但真實上卻是會有某種程度的落差
,甚至完全相反。
在這樣的過程中,讓我想到這樣的想法可以放到劇本當中,有些人表面上是好學生,大家
都會從刻板印象認為「好學生就應該是這個樣子」,殊不知他實際上的想法是想要逃避,
那種想法可能是一種邪惡,但實際上那也只是外界的一種觀感,實際上那也不真的算是一
種邪惡。
我覺得這些東西和《異鄉人》其實有點像,因為它講的是一種存在主義,某部份是很單純
、直白的一種想法,當那種想法被套用在世俗觀感或是社會規範的時候,就會被覺得是一
種異於常人而被貼上標籤、歸類,但其實那並沒有那麼複雜的。
《異鄉人》是一開始就決定放進片中的元素嗎?還是後來才加入的?
張:《異鄉人》在最開始的版本就有了。《共犯》一開始其實是一本小說,後來才變成電
影劇本,我看到的時候,它已經是電影劇本了,當我看到電影裡面有提到這本書的時候,
就去翻了《異鄉人》小說來看。因為這本書和女主角的連結比較多,所以我又把更多對於
自我認同和存在主義的東西放了更多在她身上。包括她和同學的相處,渴望母親關愛的部
分都是。
《異鄉人》就像是女主角她的內心投射吧,但坦白說我並沒有想要讓這部電影艱澀到難以
消化,很多藝術創作都會有他背後的意涵,只是有時候這背後的意涵被擺在眼前時,都不
一定要很直白的告訴觀眾說「如果你沒看這本書」或是「如果你不懂這本書」你就不懂主
角的想法,只是如果你又知道《異鄉人》這本書的時候,你就會把它套用進去,讓那個印
象更明顯,但不知道其實也沒關係,就只是把它當彩蛋(笑)。
你前面提過當初面試了很多素人,你們當時就鎖定主要角色由非專業演員演出嗎?
張:當初我們也找了很多年輕演員,只是像《逆光飛翔》的時候狀況一樣,都找不到適合
的,而在拍《逆》片時我就發現,台灣在這個年紀的演員上是有很大的一個斷層的,所以
知道要拍《共犯》的時候,就知道有這種情形。
我們當然也可以嘗試找張孝全來演高中生,但那是另外一種設定的選角,不然其實也可以
找黃河或張書豪、林柏宏…好像差不多就這些人,沒有年紀再更小的了,我們也不排斥這
樣的可能。找演員的過程大概花了半年多的時間,最後找到了這幾位演員。
在這三位男生和三位女生中,巫建和是比較有經驗的演員,他已經得過兩次金鐘獎,他過
去的形象都是演壞學生居多,所以我一開始是想找他飾演葉一凱此角,本來以為這是很理
所當然的選擇,只是後來又冒出來一個比他更帥的壞學生鄭開元(笑),然後又找到了演
資優生黃立淮的鄧育凱;我當時覺得,黃立淮這個角色很難演,因為他是比較孤僻、但內
心又想很多的角色,這種古怪又心機的角色,素人演員比較難去揣摩。選角的時候我的觀
察重點是先看他有沒有企圖心,第二是看他有沒有辦法把個性渲染到角色的個性當中,我
們當時入選了20幾位演員,在進行表演訓練的時候,就從旁邊觀察他適不適合這個角色,
所以我是在訓練兩個月之後,才正式確定由誰演出哪個角色。
女生的部分,要先講到姚愛甯(飾演夏薇喬)。這個角色是很後來才找到演員的,因為這
個女生很難找,她和黃立淮一樣都是很多祕密的人,必須第一眼就要讓人感覺到她的不一
樣,就有點像之前有演《下妻物語》的土屋安娜那樣;當初和她講話的時候,你會感受到
一種「嬌氣」,我們本來就希望這個女生是一種被寵壞,被慣壞,可是說話不敢大聲,外
型亮眼卻不善和人相處的類型。當時我們怎麼找都找不到適合的演員,所以我們在試鏡對
戲的時候,就使出了殺手鐧來把她的演技逼出來(笑)。
可以問是什麼樣的殺手鐧嗎?
張:我們那時候就是不斷地兇她,讓她在演戲時用很直覺的方式來表現出來,那時候就發
現她的演技潛能,然後就OK了。另外兩個角色,一個是嫌疑犯朱靜怡,這個角色其實也
是很難演的,因為她必須同時展現出可疑的一面,和她扭轉成另一個關鍵角色的部分,交
給演戲經驗豐富的溫貞菱來演其實相當合適,至於飾演黃立淮妹妹角色的演員洪于晴,她
是所有演員裡面年紀最小的,當時她才只有國三而已。對我來說,對這六個人最大的挑戰
,應該是要詮釋面對死亡這部份。
剛好導演提到這部份,可否請你分享一下導戲時,您是如何指導這些演員的。
張:其實這還滿難的。比如說妹妹的角色,她在電影裡面有很多哭戲,洪于晴是一個必須
要不斷用激將法去激的人,因為她很好強,就會表現出來;另外鄧育凱也是第一次演戲,
他在電影中有很多情緒潰堤的戲。其實他的表現讓我很意外,因為他在開拍的前幾天曾經
跑來說:他不想演了,因為要詮釋那個角色的壓力很大,那時候我們真的很怕他真的放棄
不來了。
那時候你應該也要跟著情緒潰堤了(笑)。
張:所以我們每個人都超級緊張,想盡辦法慰留他。要開拍時我就一直幫他作心理建設,
跟他分享自己過去的人生經驗,例如「曾經有好幾次我想要放棄……」之類的(笑),我
不知道這些話有沒有打動他,但他後來的演出讓我覺得他變得不一樣了,讓我很驚喜。至
於和鄭開元導戲的過程,就沒有值得一提的地方,因為他實在飾演得太好了(笑)。他的
演出基本上百分之百幾乎就是他的個性,和林永群那個角色比起來所以相對之下就比較輕
鬆一些,因為林永群那個角色是表面好學生,後來卻表現出他缺陷的部分,這部份是需要
花一些力氣的。
鄧育凱在演這個角色的時候知道自己演的角色會有這樣的轉變,他會害怕嗎?
張:他的害怕是在於,他曾經跟我說他以前就是那樣子的人,並不是說他有過類似的經歷
或是他曾經那麼壞,而是他是個比較多負面情緒、會逃避事情的人。其實很多新人去上表
演課的時候,有時候會抗拒去詮釋某些個性的角色,原因是因為他們並不喜歡那樣子的個
性,那也是因為他們對演員或演戲這件事可能沒什麼自覺,二來是他們並不喜歡在大家面
前展現出這樣子的自己,因為自己的某部份就和電影中的角色重疊。
談完演員之後來聊一下電影裡面的元素好了,在《共犯》當中有不少使用社群網站或是通
訊軟體的橋段,是台灣校園電影中比較少看到的元素,這是在田野調查之後才決定加入的
嗎,還是一開始就決定要放入這些東西了?
張:我們是後來才決定加入比較多網路相關的元素進去,因為現在網路太發達了,包括就
連父母都習慣用LINE和自己的子女聯絡,我們家自己都有設一個群組(笑),所以就覺得
這件事情可以放進電影當中。現代人很習慣透過網路平台或群組溝通,我們看到一些放話
、或是一些事不關己的冷言冷語常常出現在網路上,而容易受到這些言論影響的,往往都
是一些年紀較輕或是社會歷練沒那麼豐富的人,他們沒有辦法這麼旁觀的看待事情,會覺
得這些話都是在針對自己。
就你的觀察,現在的年輕人在處理人際關係上,和你這個世代有什麼差別?因為導演你大
概比現在的高中生年紀再大出一輪左右,有感覺到什麼不同嗎?是用B.B.CALL嗎(全場大
笑,包括工作人員都開始熱烈討論起來……)
張:我大學的時候有用B.B. CALL耶!至於有什麼不一樣…以前都要等電話,現在很簡單
就可以問候個幾句,好像那種關心就變得很「輕」了,沒有以前那種感覺,以前都會花好
多時間去等一通電話,等到的時候就會覺得很開心,超級珍惜,現在很常就是隨意就丟個
幾句,讓人覺得好像也沒那麼重要嘛。
尤其是已讀不回。
張:真的!會讓人有很多不一樣的解讀,讓人覺得方式好像變容易了,距離卻變得很遠。
最後想請導演談一談,你覺得在這部片裡面,什麼樣的人是「共犯」?
張:在電影裡,除了這三個男生之外,我覺得圍繞在他們身邊的人也都是共犯,包括夏薇
喬的媽媽或是學校老師等等,這些事情其實有時候是無形的…應該說是無心的,很多時候
都是在不經意間發生這樣的結果,然後等到事情發生之後才開始檢討說「如果當初多留意
一些」、「如果當時多關心幾句話」什麼的。對我來說「共犯」有很多層次,有時候一起
做壞事的是共犯,可是有時候旁觀者也許才是最大的共犯,我們之前常說「漠視才是最大
的共犯。」很多人面對事情發生卻置之不理,任由它繼續擴大,這也是一種共犯。
很榮幸能訪問本片的製片陳鴻元先生,本片劇本來自於2012年9月影委會「拍台北」
電影劇本徵選活動的銀獎得主,當時您也是該屆徵件評審,此劇本吸引您的地方為何?
陳鴻元(以下簡稱陳): 我擔任很多劇本獎項的評審,我認為《共犯》是少數從「類型
」概念出發的台灣電影。特別吸引我的是,其劇本結構上屬於典型的三幕劇,但它要講的
並非單純的解密,可以說是寂寞、也可以說是友情。台灣電影至今還缺乏這類的東西,除
此之外,類型、懸疑驚悚片都有一定的市場,且台灣的校園青春以及在地化的特質,不是
好萊塢電影可以拍出來的。即使先前已經有《藍色大門》、《九降風》等電影,但懸疑類
型、校園青春二者的交會前所未見,市場上也有機會,我就認為它是值得拍攝的題材。
誠如你所言,校園、青春、本土這類的題材已經被大量開發,為何懸疑這類片型還是相對
少見呢?
陳:其實在書市當中,懸疑驚悚也占翻譯小說、暢銷書的大宗。但是台灣在寫推理小說的
少,在此類型項目上並不擅長;此外,深究其原因,這和台灣教育體系不鼓勵講故事,多
還是鼓勵議論與抒情,但未被鼓勵去說故事。所以除了懸疑推理小說,像是史蒂芬金(
Stephen King)的恐怖類型或者科幻小說也都相對稀少。我們還是慣於看那些文以載道的
文章,專寫針對大眾市場的類型則少見。有鑑於我們想要開發各類題材,當我們看到《共
犯》劇本的懸疑類型,很希望看見它的特殊性,在市場上激起不同的效應或注意力。像是
《泰囧》,它是小成本的作品,夾在許多古裝大片中,卻創造了當時最高的票房紀錄,12
億。換言之,就像藍海策略一樣,出現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東西。這也是我們思考的策略
。
為何選擇和張榮吉導演合作呢?
陳:我一直認為《共犯》這個題材需要找年輕一些的導演,另外他必須是對商業電影是有
企圖心的,所以我們在尋求這樣的導演。我之前其實就有跟張榮吉合作過《五月天追夢
3DNA》,雖然當時他的工作內容只是拍攝演唱會的畫面,但在合作過程中,發現他雖然稍
微比較沉默,卻不會固執己見,是可以溝通的對象。後來,我看到他為SONY的平板電腦拍
的微電影,由陳柏霖主演、只有10分鐘的短片,最後接到機票贈送的畫面,讓我想到大衛
芬奇拍攝的電影《致命遊戲》,只是那部片的驚悚概念,被他轉化為喜劇片。是一個仰慕
陳柏霖的女生寄了機票給他、跟他玩了一個遊戲,就為了認識他、讓他印象深刻。我認為
那部短片的起承轉合、三幕劇架構掌握得很好,我覺得他是會把好劇本的故事拍得很好的
導演,當時他的《逆光飛翔》上片,正想嘗試不同的東西,我們就談定了。
《共犯》的劇本在談定合作到正式開拍之前,還是有做很多修改嗎?
陳:還是有非常多的修改。每個劇本都有他的缺點,這本劇本主要的問題是每個人犯案的
動機,還有邏輯推理上的漏洞,我們盡量就要去補洞、以及增強犯案動機。其中,有些角
色(例如黃立淮)並非計畫周密的罪犯,而是走一步算一步的人,因此要設定他們並非那
麼聰明,像是王他曾是被霸凌的對象,他好不容易找到兩個朋友希望他們永遠陪在身邊,
才一步一步見機行事地做下去。另外兩位,其實他們也是孤獨的,他們沒有去思索黃立淮
說詞的真假,基於好玩或無聊,才做了這樣的事情;才因為一個惡作劇引發了另外一件事
,然後他們才去追查黃立淮之所以做某件事的目的,知道真正的原因時,他們反而放下,
知道其實大家都是需要關懷。
應該說,一方面推理的過程我們不能設計得太精密,因為黃立淮不是一個心機深重、聰明
絕頂的罪犯,他只是且暫且走。所以,他不能像一般的懸疑小說那樣精密,他要有一點鬆
散,但也不能太過鬆散。
不過多數人可能認為懸疑片邏輯應該要很縝密,而您的團隊在決定劇本走向的時候,是否
也曾推敲過這曾考量?
陳:的確會經過一翻掙扎,但我們始終知道這部電影在講的是成人的漠視,在講一段人生
最無聊苦悶的階段,也就是高中階段,大人給你許多標準、有很多考試壓力,而在這段時
間之中,他們怎麼去尋找友誼,我們想呈現這部分,而推理只是一個包裝,因此在懸疑上
就不覺得需要做到那麼縝密,重要的是希望彰顯背後人性的那一面。如果《共犯》是推理
懸疑片的Soft core,我和張榮吉合作的下部片《私家偵探》就算其中的Hard core了,它
講的是一個退休戲劇教授自己轉成私家偵探、遭牽扯到連續殺人案件中,被誤以為是嫌犯
的一系列故事,其實我們也修改了幾個版本,希望編劇推理的過程更紮實。
在你、張榮吉、與編劇烏奴奴、夏佩爾等人在修改劇本的過程中,會讓編劇主導嗎?
陳:我們是以團隊合作的方式進行。當然,最後執筆的一定是編劇,但我跟導演會提供想
法,像是《私家偵探》就是我跟張榮吉,以及紀蔚然三人共同主導。劇本開發階段一直都
是極為漫長的,像是《共犯》這樣的劇本已經有 80% 上下的完成度了,是比較接近可以
拍攝的程度,但還是有些疏漏之處,我們還是改了一年多才開拍。還好編劇也很樂於修改
,希望讓它的可拍性更強。我們公司很重視劇本開發的階段,因為劇本階段出的錯誤越少
,就可以省下更多的經費與時間。而在整部電影的製作過程中,開發劇本是花最少錢的時
候,但花的時間是最多的,如果在這階段能將可能的漏洞不足了,就能在拍攝的過程省下
大量的資金。
那麼《共犯》這部片計畫要賣到大陸市場嗎?
陳:當初就沒有,因為大陸那方對電影內容有種種要求和顧慮,不是說我們放棄大陸市場
,而是我們希望用完成後的電影本身去說服大陸那邊。所以我們希望這部片子在台灣引起
注意,再進入大陸市場,就華語電影而言,台灣面臨的問題就是本土市場過小,一定都要
想辦法進入大陸市場,才會博得更多奧援,拍出更多元的電影。
你是否會認為《共犯》是一部透過製片制所完成的電影,您又怎麼看製片制在台灣的發展
?
陳:這部片子和台灣常見的電影拍攝過程不太一樣,以往多是導演有了拍攝題材和劇本,
來找製片公司協助電影拍攝。我們是倒過來,先開發完劇本後,找到有合作意願的導演,
在尋求製作公司的合作,在溝通的過程中去修改電影的樣貌。大部分的台灣導演在拍攝自
己的題材時,只一心想完成自己的電影,他沒想到市場面、資金的開發、或是後續發行的
策略。我們做這樣的片子,比一般導演主導的模式多的地方在於,我們在拍攝時就已經跟
發行商談好影片發行的檔期、海外參展、海外版權的銷售,台灣的發行宣傳也是我們主導
。導演的工作就真的是專心地完成電影的拍攝。
很多人把電影當成藝術,在我看來他就是一門產業,如果是一個產業,他就必須有複製性
,可以大量生產。藝術品注重獨特性,它只有某個天才能夠做出來,沒有明顯的複製性,
就難以產業化。製片制度是產業化的模式之一,我們希望從這個方式著手,在商業上引起
票房與成功,引起外界投資者對這個產業的信心,而不是都只能倚靠例如魏德聖、鈕承澤
等導演作為投資號召。
您覺得在這次製片過程中您的掌握程度有多少?
陳:不能說是100%,有很多地方還是要和導演溝通的。我們深信導演是負責影片視覺化和
藝術性的工作,製片負責比較理性、商業面的籌備,所以在藝術創作方面,這次就是由張
榮吉導演找攝影師合作。當然在行銷方面,導演也會對預告片、海報提出一些想法。但是
這次的海報則是由我提出構想,直接將其中一幅劇照作為海報主視覺,因為這幅照片就說
了故事,是一個日常生活中所不常見的事情,三個高中生在上學的路上遇見了一個跳樓喪
命的女孩,這張照片背後傳達了血腥、懸疑、推理的元素。我們也知道本片演員還不是真
正的明星,所以我們在海報上也不以他們的臉孔為重點,而是先使用他們的背影。這張照
片就像是《生活》(Life)雜誌裡的新聞照片,所以我們希望海報就像新聞雜誌中的一頁
照片一般,上下加入大量留白。第一支預告片也是我們的概念,我們在其中放入了佳佳配
唱的主題曲,希望在驚悚的畫面搭配甜美、浪漫的歌曲,製造高度反差的效果,更凸顯這
部電影,張榮吉本來不喜歡放這首歌,但是結果做出來後,他也覺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