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 做電影得有顆賭徒的心 商業與文青並存的

作者: filmwalker (外面的世界)   2024-07-17 12:28:31
做電影得有顆賭徒的心——專訪電影行銷人王師,商業與文青並存的生涯開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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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居台北的人肯定知曉,這座大城市優柔善變,上一刻熾熱如火,下一刻嚎啕大哭,走進
牽猴子辦公室,身心早被夏季雷陣雨轟的狼狽,此時王師踩著幹練腳步走進相談室,方才
受暴雨煩擾的壞心情,才瞬間被他渾身散發的正能量與爽朗笑聲澆熄大半。
王師在近期完成了他個人首部自傳著作《幹話力》,內容濃縮了本人 20 年歷經的職涯血
淚與努力結晶,「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用來回顧自己人生走過的路,畢竟這是一
個節奏非常快速的行業」的確,回顧過往的歲月匆匆,王師說如果再不紀錄下來,恐怕再
過幾年也早就忘記了,那還不如用一本書的規格,來幫王師「這個人」收納歸檔;至於書
名的部分,他說那算是自己為內容做出的搞怪註解,由衷希望買書人不要把這本書封「搶
眼」的作品當作工具書看待。
王師與筆者再次重申,這次的書本與聊天內容,絕對不是在「講幹話」。
作為目前台灣電影行銷界的大腕人物,他對於職涯的嚮往,不僅止把目光著力於行銷,還
跨及了電影的實際製作,本土紀錄片的開發孵化,期望能為台灣電影產業的純熟度盡份心
力,同時滿足他那什麼新鮮事都喜歡「摸過一輪」的高強探索慾。
這次,我們來到牽猴子股份有限公司位於南京東路的辦公室,與其共同創辦人兼創意總監
的王師,遊覽他一路走來的非典型電影生涯與產業觀點。
商學院出身的雜食動物
王師在走入電影產業前的求學經歷,像是不情願的融入「成功」模板,說自己能一路靠著
與生俱來的「小聰明」唸到台大,然後在工管系念到瀕臨二一,畢了業,當完兵,就進了
名聲響亮的大型外商公司工作。
原以為自己的人生會一路走向預定好的結果,但他形容在那待的一個月,就像眼睜睜看著
自己的靈魂出了竅。
記憶猶新的是每天早晨睜開眼的 os:「啊......又天亮了」,在同事看來,他像個攤在
辦公桌上的行屍走肉,最後終於下定決心遞了辭呈後,就一步步朝著自己最愛的「電影」
邁進,「那時候只想說反正已經離開了,一方面是沒有退路,一方面是抱著爛命一條的自
覺,不如回歸到自己真正感興趣的事」在離開了外商之後,王師逐漸往「沒錢途」的那條
道路偏移,也知道,自己可能再也回不去那為台大畢業生鋪好的康莊大道。
如千禧後的網路爆炸一樣壯觀,80 年代的「大爆炸」,要屬視聽娛樂的普及,尤其王師
提到了童年,形容那是個電影、電視、電動、漫畫攪和在一塊的年代,好玩的事特別多,
可就算是解嚴以後,這些持續輸入國內的娛樂文化,在長輩眼中,都不免俗的被歸類在思
想上的「不入流」,可它們卻成了王師成長的養分。
當時王師關注的電影,通常是成龍、洪金寶、元彪等明星的武打雜技,或是賭片、鬼片這
些人人都愛看的白爛喜劇,可說是被商業片養大的戲院、電視兒童。上了台大後,他坦言
自己的學業成績一蹋糊塗,卻多了個喜歡混跡歷史系課堂的奇特嗜好,「我去歷史系修了
很多很多的課,什麼西洋上古史、文藝復興;中國近代思想等等的,也常常沉浸在『歷史
的洪流,跟思想的波濤』當中」他語帶陶醉的說著,還能滔滔不絕地細數溫羅町附近的書
店、咖啡廳、Jazz bar, 「文青」足以形容這類鍾情於內容的雜食性格,至少他確實會
這麼自稱大學時的自己。
電影行業百百種,王師剛入行時的情況,聽來像是在陌生環境裡四處摸索,前前後後也做
過了外語片宣傳、國片宣傳、行銷企劃、電影院排片行政,甚至接觸到了金馬影展,「
06 年那時,還做過一次金馬影展的宣傳專案,做影展可以說是很純粹也很有趣,因為影
展裡的人都非常善良,對電影這件事,有種近乎宗教式的崇拜,但是這份工作對『人』卻
是一無所知」在數年的摸爬滾打中,他秉持著嘗試心態,做過了很多新鮮事,也體會到很
多事,其實做一次就夠了,像做「刪去法」一樣,刪去所有生命中的不合適,把前路看得
越發清晰筆直。
不把電影看作「神聖」不可侵犯,似乎是一名合格行銷人該有的先決思維,另一方面,也
由衷希望,能讓更多人看到自己認為優秀的作品,因此,王師說出的自我剖析,才會有某
種唬爛中帶有強烈篤定的味道,「我的血液裡其實融合了文青跟商人的基因,比例是不是
50/50 我也搞不清楚,但可能隨著年紀不同,比例又會不同了吧」說完再次發出爽朗的
笑聲。
一名有踏實心態的賭徒
從前期募資到劇本規劃,實際製作到後期營銷,電影專案從啟動之初,就是場長期抗戰,
王師最常強調製作「一部電影」付出的成本,幾乎是難以想像的高,一個弄不好
有可能把身家一起賠進去,「每個導演,或每個創作者都把自己的作品,當作是寶貝的孩
子一樣看待,又聰明又會讀書,又會得金馬,還能破億」但很多時候,一部電影不可能樣
樣都精,王師認為做電影行銷,像是補足創作缺失的一塊拼圖,也就是與「觀眾」建立緊
密聯繫,同時緩解製作方貪婪祭出「我全都要」的期待。
「看電影對現代觀眾而言,已經變得更為「儀式化」,並不是大家『非做不可』的日常娛
樂」想來這並不是只有王師有所感,大部分為生活忙碌的人,若真想觀影,會查查有什麼
院線熱門,跑去 Google 些「好雷」評價,決定好後,還得趕著線上訂票,畢竟你可不想
空出下班後的時間,到了現場,卻看到售票螢幕上通紅一片的衰事,「所以一部電影要在
現代成功,可說是完全沒有僥倖的空間啊」王師心生感嘆地說,作品要能在大銀幕上呈現
,勢必要與觀眾的娛樂需求做出疊合,行銷才能發揮 1 加 1 大於 2 的價值。
要真這麼說,創作者不得該有跟行銷人相似的思維?王師給了我一個茅塞頓開的答案:「
永遠要想著自己能不能有下一部作品能拍」既然真的那麼愛拍電影,那麼有輸出也得有回
收,不然支撐你持續創作的資源,是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的......血淋淋,卻也是他 20 年
經驗推導出的現實。
「我常常跟創作者說,其實創作的辛苦,遠遠大於幫你們做發行的辛苦,創作失敗後遭受
的指責,也遠比發行端要承受得還要多。」王師對「創作心態」的透徹理解,倒不像是由
跨足製作面的經歷而來,而是擔任起觀眾與電影之間的造橋人,在旁觀察才得來的體悟。
艱難的是,有時付出全力,橋梁造完了,還是細如鋼索,王師就得是那位在前頭撥開雲霧
的引路人。
王師直言,一名成功的導演,一輩子可能只能拍出十部左右的電影,拍完一部便消失無蹤
的導演更是常見,「這也是工作(電影)危險卻又迷人的地方」沒有點「賭徒性格」可承
受不了過程中的刺激,和失敗後的空前低谷。
聯想起先前提到:作品是創作者的「心頭肉」;銳利一點來說,就像孩子在學校闖出大禍
,沒有人會鼓勵家長說出「都是老師沒有把孩子教好!」王師說自己在行銷方面,確實沒
有能扭轉成敗的奇招大絕,創作本身應當貼合市場,行銷才有更大的機會把作品跟觀眾「
牽」在一起。
向下紮根,超前部署
現在的全球文化輸出,開始注重「越在地,越國際」的創作氛圍,在談論市場現狀時,王
師點出了台灣市場體質的不健全,是因為我們連「本土化」是什麼都沒搞清楚,「『本土
化』在過去曾是非常符號式的東西,譬如說 8+9、豬哥亮、棒球,但這些文化,必須跟土
壤一樣不斷的翻攪,而不是水波逐流」通俗的說,光是講述獨有文化還不夠,重要的是,
拉出文化背後的脈絡後,還能夠四海皆通,「比如李舜臣打敗日本水軍的《鳴梁海戰》,
點出貧富差距社會現象的《寄生上流》,都是把小故事做到命題宏大」王師提及日韓都已
經發掘出屬於自己的文化底蘊,台灣則停留在尋找哪些元素可以長期培植,待其茁壯,大
概還需要些培育時間。
既然大環境不理想,那就有必要適性而為,同樣也能套用在王師帶領牽猴子,從純行銷發
行,跨足到現今,轉為經手範圍更全面的製作、顧問角色,選擇在更前期的 Day 1,甚至
Day 0 就參與團隊之中,給予面向市場的觀察經驗,便能為專案打好穩固的地基,「台
灣製作公司普遍偏小,一年拍一部已經很了不起了,我們一年經手十部以上的電影,積累
了許多製作公司沒有的知識與經驗,對市場有透徹了解,才能往更源頭的方向,與市場對
接,而《怪胎》像是這一想法的第一步驗證」
長期和台灣市場對弈的王師,懂得期望管理,更懂得災害控制,《怪胎》用簡單的
iPhone 拍攝,預算控制在中小規模,瞄準台灣觀眾最熟悉的愛情類型,便取得了階段性
成功,牽猴子因此成功點開電影實作的技能樹,他能很肯定地說,每一次新嘗試,都帶給
牽猴子不小的進化。
做電影這條路上,當感性超越理性
我們常說「興趣可不能當飯吃」,只因動機會變得不再純粹,聊起觀影這回事,王師坦言
工作中的「理性分析模式」現在早已佔去了自己電影時光的一大半,很少有機會,再回到
學生時期出入戲院的那般自在,但他不會把這視為一種「在商言商」的詛咒,因為偶爾接
手看來有搞頭的案子時,都會閃現些靈光。
他舉了幾年前獲獎無數的國片《返校》當作例子,當初看了定剪階段的結局,就難掩心中
的感動與振奮,王師告訴我,這主要來自於兩個原因,第一是「天啊!我們真的把一個遊
戲,做成了一部非常出色的作品,而且是『本土遊戲』(他大力的強調)喔!」第二個原
因,則是他看見片中經歷師生戀與白色恐怖的老師張明暉,送給女主角方芮欣的最後一封
信寫著「白鹿予水仙,此生無緣,來世再見,致自由」情緒便跟著淚眼汪汪的王淨一起潰
了堤。
播畢後,他抽著菸跟同事說了個精準預言「相信我,這部電影會是今年票房最高的台灣電
影,也會是唯一一部票房破億的國片!」幾個月後,《返校》在台北電影節拿到百萬首獎
,王師說:「那當下的感性確實戰勝了理性」彷彿真就重返了校園時期對電影的單純熱愛

近幾年下來,王師重回了剛入行時走過的路,也就是多方嘗試,參與了許多泛內容產業的
資訊交流,一方面是喜歡認識陌生人才,另一方面,是為了緊跟大環境的變遷,去看看別
人論述的產業,跟自己的理解有何不同,「牽猴子其實在台灣電影圈裡,算是比較獨特的
存在,我們的基因,從一開始就只做台灣電影,這份『專注』拉開時間跨度來看,是有好
處的,會有個很強的力道貫注其中」王師嘗試在開發國片潛能的過程中,積累台灣影視力
量的「凝聚力」,去找到那最真實的文化本源,讓全球觀眾,能抱有期待的走入戲院,看
那些深耕本土,最能代表台灣的「國際」電影。
最後,王師聊到自己的新書,算是對行銷生涯的一次自定義總結,雖然他謙虛(調皮)的
說,這是「首戰即終戰」的一次性體驗,不用紙本幹話消耗地球資源,是他對出版社的最
後溫柔。但就跟王師每次都把握難得機會,大展古怪腦筋的企劃一樣,出書又何嘗不是一
次挑戰,與其想到紀錄時的艱辛,王師更想避免的,是「不紀錄」後,得要面對的遺憾。
「很幸運的是,這 20 多年來,每一階段都有許多的貴人協助我擺脫各種挫折,所以出這
本書很重要的意義,是有機會跟他們說聲謝謝」王師不知道下一次站上金馬頒獎台,富有
儀式感的,跟貴人表達感謝的機會是什麼時候,於是「自造舞台」,成了王師現在在做的
事,持續吸納這片土地上的人文姿態、脈動,接著反覆咀嚼,再盛大綻放,人與故事的距
離,也湊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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