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主要是看了這次編劇雜談,東東大的發文(#1Q22CJZ1)、總監回應(#1Q25gIP3
)以及大家推文後,還有一直以來看金光到現在,對於性別議題討論的一些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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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認」這件事情,本身是有意義的。
從最簡單的這是雲、是風、是花、是草,到更深的是人、是善、是惡,都是指認。所
有的一切都是從指認開始,先有了指認,然後才能開啟思考與討論,最後才能做下經過思
慮的判斷,展現出行為。若否,純粹依靠直覺、未經思考所做出的行為,往往存在很大的
誤區。
但「指認」本身並不是真理,只是人試圖去認識眼前事物時,所做的簡單歸納。
當我們今天想談論布袋戲中某個部分,第一件事就是指認。
比如說當我們想談論武戲,茶君將武戲做分類:硬馬硬橋、華麗套招、裝逼如風
(#1Mn_JZCB《江湖布袋戲、武戲的語言》),或是普遍文章中比較常爭論的拳拳到肉與
氣功互丟兩種戲路的差異,甚至是文戲和武戲之間的消長,都必須先從指認開始。我們要
先辨識出甚麼是武戲、眼前有甚麼樣的武戲,甚至擴及探討武戲背後的價值,才能開始有
深度的討論。沒有前面指認的功夫,就只有「好帥!」、「爛透了!」這樣流於表面的評
論。
以前金光被批評,口白講不好、道具簡陋、戲偶太樸素、劇情太像火影、OP唱不好、
文采不夠華美,這些也都是指認。但指認本身不一定是事實,即便是事實,也未必是迫切
需要解決、改變的問題。
決戰時刻以前的口白和今天不可同日而語,現今的口白明顯成熟強大,當時的道具和
布景確實也相對簡陋,但很少會有人去說決戰時刻是個失敗的作品,甚至我們今日依舊把
他當做經典。
指認本身不是定罪,而是辨識,在指認過後的思考和討論才會涉及價值的判斷,才會
讓原先的指認出現高下之分,甚至還能夠回頭鑑別最初的指認本身是否有誤區。
戲偶太樸素是需要改進的嗎?常欣的偶雖然樸素,但在劇中金雷村的環境中卻不會顯
得突兀,甚至更有韻味。布景道具簡陋是需要改進的嗎?東瀛線造景改變了,但選擇華麗
的布景是否真的造就了極佳的戲劇效果?海境線的造景依然寒磣,像是深海裡的大曬衣場
,選擇繼續使用粗糙的布景,對於這段劇情的呈現又真的是有益的嗎?大俠唱OP有人嫌但
也同樣有人喜歡,有些歌久了相當洗腦,現場演唱效果也是十足。文采華美是雕砌還是才
氣見仁見智,但季電的詞確實達到了金光文采過往不曾有過的高度。
指認的目的是開啟思考,進而討論,討論後才會出現價值判斷,有了判斷,才得以依
此決定做甚麼/不做甚麼。
對於父權、性別議題的指認,也是一樣的。我們從出生就處在父權的社會體系裡面,
父權體系是全世界最大的網羅,也是我們一直以來所遵守、甚至賴以生存的規則。
關於社會體系,《見樹又見林》如此形容,大富翁這個遊戲就像是一種社會體系,裡
面有一些位置,比如玩家和銀行,有具體的物質,比如遊戲板、棋子、骰子、假錢、財產
契據、房子與旅館,還有一些觀念和想法,讓位置、物質產生一些關係,使這些都串連在
一起。大富翁有一重要價值觀,顯現此遊戲的精神──要贏;還提供了規範致勝的一些規
則,例如可以用騙的。當我們在談論大富翁這個遊戲時,根本不用提到參與者的個性、意
圖、態度或是其他甚麼個人特質,這個遊戲本身獨立存在,不論誰來玩,遊戲都是如此。
而在玩大富翁的時候,我們很容易表現的貪婪愛財,這是因為我們本身就是個貪婪愛
財的人嗎?明明當我們不玩大富翁的時候,並不是一個貪婪愛財的人,但是,當我們身處
大富翁這個遊戲之中時,我們就是會表現的貪婪愛財,因為這是在這個遊戲中,阻力最小
的道路。
體系會影響我們作為參與者的想法、感受與行為,靠著就是鋪陳出這些阻力最小的路
。我們其實可以做出很多選擇,但我們通常不會去做,而只看到很有限的幾個可能性,因
為這些有限的可能性是阻力相對較小的道路。換做其他人站在我們的位置,往往也會做出
一樣的選擇,因為這是最容易的選擇,也就是從眾,雖然這個選擇不一定輕鬆,但他最安
全。
人使得社會體系發生,社會體系鋪陳阻力最小的路,決定了人參與體系的方式。
但除了體系之外,每個人都有不同的人生經驗、特質、性格,他們雖然看得見眼前體
系鋪出的阻力最小的道路,但他們也可以一定程度的去決定自己要如何去玩這個遊戲,決
定自己參與這個體系的方式,甚至是決定自己是否要去挑戰、破壞這個體系。
戲劇本身就是許多個世界,每個世界有他運行的體系,都有不同的遊戲規則。而當中
最有趣的部分,就是在於把千百種不同人設,丟進各種不同的體系,迸發出各種精采的故
事。
殺戮碎島、煙都、紅樓劍閣、以至於金光中的各個地界的文化,都可以視為一種不同
的社會體系與遊戲規則,每個角色有各自不同的人設,角色被丟進去,和他們所屬的體系
發生互動,呈現出不同的故事。
沒有人會去問,為什麼海境當中北冥玲姬明明比北冥封宇年長,卻不是玲姬當下任鱗
王?
沒有人會問,為什麼戢武王被發現是女性,就要被押上斷頭台?
沒有人會去質疑,大宗師怎麼可能會閹割自己?
因為這些角色的表現,都符合他們自身所處的體系以及人設,只要這當中的邏輯可以
自洽,就不會招致質疑。
人人都把自己視野的極限,當作世界的極限,而編劇視野的極限,就是戲劇世界本身
的極限,劇中角色的展現不可能超越編寫之人的視野,同樣,也唯有當編劇對體系和人物
性格有足夠深刻的了解,才能創造出精采的作品。
越是能夠設計出精巧的人設與體系,就能說出越精妙的故事。
父權體系是個不好的體系、是個惡一樣的存在嗎?不要說金光了,光是我們的語言,
就是一個深深烙印著父權體系印記的語言,我們光是開口言說,就已經身處父權體系之中
,要我們的生活完全脫離父權是全然不可能的,更何況是金光這個戲劇?
但我們生活所處的這個體系是甚麼樣的存在?這個體系現在無庸置疑,絕對是個父權
體系,然而,這個體系也不斷的在變化。每當遊戲規則改寫,裡面的玩家就會看見不同的
、阻力最小的道路,以自己過往的經驗,做出不同的反應。
那麼,一個戲劇中刻板傳統的父權體系思維,對於戲劇本身會有甚麼影響?最常見的
,就是一旦涉及女性角色的戲碼,尤其是涉及戀愛戲碼時,會變得非常的無聊惡俗。
在刻板的傳統父權體系思維當中,女性的模樣在大家心中必定都有某種固定的形象,
這部分在此不須多提。
首先,我們必須要問的是,怎麼樣的「人」,可以稱為「人」?可以成為一個「主體
」?《人的條件》裡面把人的行為分成勞動、工作與行動,「勞動」是指純粹生物性的,
比如說吃飯這類的生物本能,是天生的、自然的;「工作」則是人為的造物,是相應社會
文化制度才產生的行為,自然的生物並不會有「工作」這種概念;「行動」則是人類有目
性去追求某種意義時的行為。漢娜鄂蘭認為只有行動才是有意義的。武俠小說、布袋戲裡
面的故事,就是一個擺脫「工作」和「勞動」,推崇「行動」,並極度肯定個人行動之可
能性的一種敘事。
一個真正的「人」,應該具有主體性,可以言說、可以行動,甚至可以透過行動創造
卓越(甚或是卓越的墮落),當然行動本身是有可能失敗的。人終有一死,人的肉體有朝
一日必定會腐朽,而且人都有弱點,有脆弱的一面,但就是這樣一個未來必定會腐朽的脆
弱的「人」,得以創造出不朽的卓越,這樣的能量才總是讓人感到著迷。
這樣的「人」,通常就是武俠小說/布袋戲中的主角,他們有著凡軀肉身,有喜怒哀
樂怨憎悔愛別離求不得,讓觀眾讀者可以同心共感,卻又同時有著鮮明的個人特質,能夠
透過行動創造出某種讓人驚嘆的極致,彷彿有人生來便承受暴風,眼底卻有萬千星座。
如果這是成為一個美好的「人」的條件,那麼,以傳統父權體系思維所建立的女性角
色,無疑就是個廢物。成為一個沒有主體性,沒有思想沒有能力以行動去創造卓越的廢物
,是女性在這個體系當中,阻力最小的道路。
當一段劇情中,敘說故事的角色是個廢物,那這個故事要麽平庸惡俗要麽就是無聊的
要死。
不是說所有的角色都要是個光華萬丈出場自帶王霸之氣酷炫狂霸跩的主角,小人物也
有小人物的故事,但小人物的故事絕對不是廢物的流水帳,而是從小人物樸實的善或惡或
平凡中見真淳等說出有新意的故事。比如鬼言君,是廢物中的廢物簡直傲視群廢,但這個
角色本身是有意思的。小人物是小人物,庸俗是庸俗,我們都不會想看一部和家中監視錄
影機有87%相像的戲劇。
一個角色的出現,首先最基本的,是他自身的能力,比如武力、智謀、品德、心性,
然後是他本身的主體性,他是否可以自主決定生命行進的方向,再來便是,他是否能夠成
為推動故事之人,透過行動向觀眾說出自己的故事。
當角色具有可以推動故事的能力,得以在觀眾面前展現出自己生命歷程的深度廣度,
使觀眾同心共感,得到共鳴,喜愛或者痛恨,這個角色才得以完整。
女性角色能做到如此的,首推錦煙霞和長琴無燄,然後是萬雪夜和戀紅梅。她們都是
有主體性的「人」,可以自主決定生命行進的方向,可以推動故事進行,並透過行動向觀
眾說出自己的故事。
凰后目前並沒有辦法拿出來說項,基本上凰后雖有能力,但劇情並沒有展現出她的主
體性和自己的生命的故事,她就只是一個還沒有真正走出檯面透過行動向觀眾說故事的角
色。櫻吹雪雖然能力高強,但早年在中原,就只是個幫助劇情運行的npc。(不過後面天
宮伊織的表現倒不一定和性別有關,可能就真的只是這個角色原始設定智商就不高而已)
而承擔起血扇流的立花櫻,感覺會是一個很令人值得期待的角色。
並不是要要求每一個角色都必須是完整的角色,一部戲劇總會有主角、配角之分。配
角往往沒有強大的能力、厲害的智謀、堅韌的心性,有時配角雖然把自己視為主體,卻受
限於能力,無從去真正決定甚麼,同時,他們在劇中也沒有機會展現出自己生命歷程的深
度廣度。比如常欣、小七、清伯、郭箏、笑不老、春桃,他們完成了自己在劇中的階段性
任務,也留下了一些亮點在觀眾心中。
這些配角本身不需要能撐得起一個「完整角色」,但他們的行為也不會惡俗得讓人不
耐。
姚金池和魯玉本身沒有甚麼能力,也不太有機會展現自己的主體性,她們比較像是推
動劇情任務的棋子,一個偶爾出現亮點的配角,她們人設如此,於是理所當然。
但雨音霜、憶無心卻出現了非常明顯的弱化。雨音霜本來應該是個身負武藝有主體性
的角色,最後卻淪弱到必須用肉身替姚金池阻擋巨石好達成雪山銀燕英雄救美的橋段,只
會等等等等哭哭哭哭。憶無心本來是個有自我堅持,可以帶著七彩雲珞勇闖魔軍大營救人
的女孩,但後來變成一個隨隊的路人。她們原先確實沒有甚麼很強大的能力,但她們具有
主體性,具有向外探索瞭解萬事萬物進而行動的能力,但現在看起來就像是個平庸的廢物
。衣川紫過往展現的篇幅並沒有雨音霜、憶無心多,但也出現了類似的情況。
姚明月則是直接全然的劣化,完全無視她的人格特質、過往的經歷、渴望的人生樣貌
,直接硬生生將她塞進一個狗血淋頭的天倫夢當中,然後立刻來個惡俗的母女劫天倫夢斷
。但是,金光中沒有一個男角會被這樣對待,姚明月這個角色之所以會被這樣對待,只是
因為她是一個女人,所以這樣的劇情就變得可以發生了。
金光的世界,確實是一個父權體系的世界,但原先這個體系給予女性角色的阻力最小
的道路並沒有這麼糟糕,她們的表現並沒有這麼無趣惡俗,如今如此,是編劇在她們身上
施加了改變,這也是為什麼這些女性角色會讓人覺得編劇在她們身上施加了父權的壓迫,
因為她們越來越像廢物。
這些女角沒有她獨自要行走的道路,而是某段劇情、某些人的附屬品,金光大部分男
角有的是志業、是事業,大部分女角所有的則是工作、職業。
這裡面需要區別,為愛而生和主體性的弱化是兩件事情。錦煙霞和北冥皇淵都是為愛
而生的角色,錦煙霞從出場便是奚宣奚宣奚宣,正如北冥皇淵從頭到尾都是穌浥穌浥穌浥
,但他們本身都有辦法去推動劇情,透過行動展現出自己的生命歷程。
然後提到鳳蝶,這裡面,父權體系所施加的壓力,砸的並不是鳳蝶,而是神蠱溫皇。
藏鏡人對憶無心的迴護以及神蠱溫皇對鳳蝶的掌控慾,是一種家父長制/家長制的思考模
式,在這種模式下做出的行為,就好像自己的女兒並不是一個有主體性的人,而是可以安
排的附屬物。但這常常並不是出自於不尊重,而是出自於愛,出自於對所愛的女兒的迴護
。這也同時是非常父權的,很顯然如果今天鳳蝶和憶無心不是女兒,而是兒子,這些父親
們會有全然不同的反應,窮養兒,富養女。
但這種家父長制的思考模式不應該嗎?並不是,這本來就是某些家長、甚至是大部分
家長的思考模式,比如說余光中的四個假想敵,女兒出嫁是被人「奪走」,和兒子娶妻是
不同概念(兒子被媳婦搶走的婆婆又是另一個不同的議題,這裡先不談),女兒是需要呵
護嬌養的,是嫁出去,所以女婿需要經過挑戰和考驗。(另一種變體是豌豆公主的考驗,
這裡先略過)
藏鏡人曾經說過,女孩兒,平平安安就好。但這不會讓人感到不耐,藏鏡人用家父長
制去思考關於憶無心的事情,並不是甚麼破壞人設的事情,我們很可以接受藏鏡人就是這
樣的一個人,甚至對於「傷女不容客」,這種愛女成狂的設定還是加分的。而且憶無心在
原本的設定中,是個有主體性的人,如果她堅持,藏鏡人也無從命令她。
但是到了神蠱溫皇,一切就尷尬了起來。神蠱溫皇是一個甚麼樣的人?一千個人眼裡
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千個觀眾有一千個神蠱溫皇。但無論如何,在比較大宗的解讀裡面
,這個角色和俗氣狗血似乎不是這麼有關。溫劍蝶之間的情感張力原本並不是這種俗氣的
橋段,甚至可說裡面有些地方是很漂亮的,但神蠱溫皇一齣瘋癲老丈人的自導自演讓一切
都尷尬了起來,神蠱溫皇身上原有的各種光環瞬間被這當頭的狗血澆得一點也不剩。
這裡給了我們一個慘痛的教訓:用刻板的父權體系概念去發展故事,不僅僅只是有機
會創造出無趣的女角,同時也可能會創造出惡俗的男角。
金光的世界無疑是個父權體系,但父權體系是有壓迫程度之分的,編劇必須去調整這
個壓迫的程度,才能避免創造出無聊和惡俗的角色。
至於海境的部分,覺得主要問題並不是出現在父權體系上面。季電的三觀正常無比,
基本上金光的女角在季電手上很難和俗氣搭上邊。(表白季電女角 (///▽/// ))
海境的社會體系是失蹤的,我們找不太到海境的社會體系,所以無法理解海境的遊戲
規則。海境當中確實有些位置,鯤帝、鮫人、寶軀、波臣、龍種、賤民;有物質存在:皇
宮、冷宮、玄玉府、洄森崗、演圖關、關外、鑌鐵六器;但我們搞不清楚當中的觀念和想
法,所以無法讓位置、物質產生一些關係,使這些都串連在一起,更找不到這個遊戲當中
,最重要價值觀,以及「致勝」的條件與規則。
更尷尬的是,海境的故事,主軸還是價值觀的衝突。
所以我們只能透過角色的反應,試圖回推,試圖建構出他們的社會體系,Snow004大
文中(#1Q237Kmj/#1Q27EOOo)所討論的,其實就是這麼一件事情。但因為我們從劇中獲
得的資訊不足以推斷,所以只能試圖用現實中的歷史去印證,期待可以找到這個體系的全
貌。
(對了,鯤帝現在只剩六隻了唷,殺光光就可以直接種族滅絕。ヾ(*′∀‵*)ノ)
(喂)
誤芭蕉和未珊瑚在劇中的主要問題並不是出在性別,而是劇情整體。未珊瑚應該是個
很棒的角色,嗆聲甚麼的都帥氣到不行,但整個海境前面都不知道在幹嘛,詩仙劍序又尷
尬的被打爆。誤芭蕉一開始雖然能力不足,但這個能力不足並不是源於性別,實際上其他
鮫人比如伴風宵和其他鯤帝比如北冥華的能力值都沒比她高,而且誤芭蕉本身是有主體性
的,在整個皇位之爭當中,她非常期待自己能透過行動去創造出一番事業。
但後來海境的劇情完全大轉彎成別種東西了,從宮鬥王位之爭硬是變成革命與內戰,
主要角色也從皇子們與未珊瑚,轉移成鱗王北冥封宇和鰭鱗會。
誤芭蕉本來是三皇子北冥縝身邊的謀士,在革命內戰當中,連北冥縝都只是打手等級
,還是不強的打手,誤芭蕉根本沒有著力點啊。|||囧rz
這個大轉彎讓前面演這麼多戲的所有人都超尷尬的好嗎?!
根本欺負人啊!(/‵Д′)/~ ╧╧
好吧,雖然大轉彎了,但是前面誤芭蕉和北冥縝的感情戲都已經鋪陳下去了,所以後
面雖然在內戰,還是讓芭蕉的愛情戲繼續進行下去吧,然後就演變成了青梅竹馬硯寒清夢
中喊名字的言情小說固有套路。
在海境後期中,芭蕉的主體性是被嚴重弱化的,但這應該和性別無關,這個時期的受
災戶非常多,雨相的ID養了這麼久結果比被水桶的蛇蛇還要蛇蛇直接劣退,狷螭狂就這樣
死了,反口錦囊還真的就只是反口錦囊連多一點設定都沒幫補怎麼可以這麼可憐,表哥虹
蜺更是名字有彩虹於是表現也就和彩虹兄靖靈君難分高下。_(:з」∠)_
……在某種程度上,芭蕉的待遇似乎還算不錯。ˊ_>ˋ
雖說比下有餘,但芭蕉也就只剩下感情戲了。這感情戲本身算不上有甚麼太大的問題
,但後面金光的活動「【金光戲迷作月老】誤芭蕉情歸何處?」很精巧的把過往的創傷一
次引爆開來,就像是俏如來引爆海境暗流一樣。
「他,希望無論是否稱王,她都能陪伴左右,輔佐一生;
重情重義的耿直皇子與智武非凡的溫柔表兄,究竟誰才是海境佳人誤芭蕉的歸屬?
內戰過後的海境,能否讓小倆口過上安穩平靜的日常呢?
想知道誤芭蕉情定北冥縝是否過著幸福的皇室生活?
或是與硯寒清一同回首兩小無猜並度過單純樸實的快樂日子?」
http://tinyurl.com/ycyo6efv
無聊透頂的BG、無主體性的廢物般的女角、應大家說砍掉的海境又是讓大家來決定,
甚至同時還要面對FB中觀眾對角色的質疑,明明前面誤芭蕉還嫌棄硯寒清,怎麼後面突然
就喜歡起表哥了?
芭蕉原本一出場就說以前曾經和北冥觴談戀愛,又被北冥觴推給夢虯孫,情傷後跑去
當雨相弟子,出師後投入北冥縝麾下,然後被北冥華罵說到處勾搭,好不容易和北冥縝好
像算是君臣相得,硯寒清又殺出來,芭蕉一直以來所追求的相位瞬間就沒了事業完全被硯
寒清掩蓋,然後又弄出一個硯寒清小時候和芭蕉的約定,再弄一個矯情的睡夢中夢話喊名
字,芭蕉就突然想和以往她最看不起的表兄在一起了。這種戲路沒有不行,但並沒有好到
可以拿來當作一個吸引大家在空檔期間繼續維持熱情的中介。
而最難過的,是整個活動中,誤芭蕉本人的缺席。重要的角色是「重情重義的耿直
皇子」與「智武非凡的溫柔表兄」,那芭蕉自己呢?芭蕉是一個怎麼樣的人?芭蕉有著怎
麼樣的過去?她對自我的期許是甚麼?她曾經有過的夢想呢?為什麼她的未來只有「都能
陪伴鋒王左右,輔佐一生」或「無論身處江湖廟堂,硯寒清都能謹守兒時承諾,伴她一世
。」這兩種想像?她有不選擇這兩人的選擇權嗎?最終的結局居然只有這兩種了:「情定
北冥縝幸福的皇室生活」或「和硯寒清一同回首兩小無猜並度過單純樸實的快樂日子」。
我們不必在意芭蕉有過甚麼樣的經歷,抱著甚麼樣的想法,她沒有選擇不走入婚姻的
權力,甚至連和誰結婚,也不是由她自己來選,而是由觀眾來選。
整個活動問題其實並不是全都在於性別,只是在劇情邏輯已經崩得一塌糊塗的時候,
表現惡俗的性別問題特別容易被指認。然後劇情已經寫得不算很好,還毫無自知之明的以
此做為主打推出活動。
這種感覺就像是,本來被迫連續好幾周都吞一盤食材很令人期待但成品頗不妙看起來
黑糊糊一團使人有糟糕聯想的套餐,幸好接下來餐廳要裝潢一個月,想說總是可以消停緩
一口氣,畢竟據說一個月後餐廳翻新就要換新菜單了,對新菜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結果,老闆把剛剛吃剩的廚餘重新擺盤,興高采烈的端上來,歡樂地問:
「你是要咖哩口味的大便呢?還是大便口味的咖哩呢?
我們來投票一下,當作餐廳裝潢過渡時期的下午茶點心!( ゚▽゚)/」
於是啪一聲,理智線就華麗的斷了。(゜∀゜ノノ゛☆'
當然,這個活動並不會挑起每個人的創傷,誤芭蕉、硯寒清、北冥縝都是頗令人喜歡
的角色,可能也有人喜歡這樣的活動。這裡所提出的,只是我個人因為過往經驗,在看到
這個活動時,最直接的想法。而這個想法,和所有的指認一樣,確實存在,但不一定是重
要的。
然後我們回頭會發現,金光裡面,只要是女性角色,幾乎都必須有愛情。西劍流裡,
年輕女角幾乎都喜歡赤羽,後來紫嫁給了神田,霜追著銀燕跑毫無自己,天宮還沒出場就
被配了個總司,大祭司原本人設是男性,後來性轉成女性,原本的兄弟好友柳生就變成了
戀人。金池盼著狼主,常欣喜歡俏如來,就算七巧只是個孩子,出場也要說「我長大要嫁
給俏如來哥哥!」。錦煙霞一出場就是奚宣你在哪裡,鳳蝶的劇情全是劍無極,長琴無燄
身邊有著西經無缺,即便西經死去,立刻要有個墨雪補上,榕桂菲才出場,名字就直接連
結了蒼狼小時被訂下的娃娃親「貴妃」,飛淵出場一開始也要有個跟銀燕的情書,然後和
北冥觴在一起,未珊瑚不管是不是愛著欲星移,也得去和北冥封宇喊聲我沒愛過你,和誤
芭蕉說我年輕時和妳有相同遭遇,玲瓏雪霏更是從頭到尾都在感情世界裡你愛我我愛他他
愛她中鬼打牆。重子愛的是雷藏。望月和雷藏關係微妙。立花櫻和劍無極中間那個春桃的
部分也很尷尬,桃子出場也要來個為情指天為敵的微妙搞笑橋段。
就是沒出場過的魔伶,也必須愛俏如來愛逾性命。霓裳只出現在羽國誌異裡,便是俏
如來口中「最愛策天鳳的人」,更是片尾曲中的懷君此鏡為君而容。唯一一個貌似單身的
凰后,名字中也是別人的「后」,彷彿沒有一個女性角色,是可以不需要與他人建立愛戀
關係而獨自存活的。
目前少數沒有感情線的,不算莫聽何妨那種配角中的配角,大概是曼邪音吧。(或是
再加上官方目前宣稱和黑白郎君間沒有戀心的憶無心)
當然談戀愛本身沒有問題,談戀愛和失去主體性是兩件事情,只是這整個回顧起來,
會覺得也許金光這個體系裡面,內建著只要是女角,就一定得要追求戀愛或婚姻的價值觀
吧。
回到最初的指認,某些部分是父權的展現、是家父長制、劇外活動使人憤怒的原因、
女角一定會與愛情有關等等這些指認,都未必是事實,可能只是少數觀眾的誤判,又或者
就算是事實,也未必是重點、未必是需要立即著手去改變的地方。
故事的好壞,和是否父權並沒有直接的因果關係,即便女角很無聊,也不必然代表作
品的失敗。比如溫瑞安,他的女角基本上幾乎都是充氣娃娃般的存在,但溫瑞安依舊是個
厲害的作家。金庸說「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梁羽生寫「越帥的男人越會騙人」,他
們的價值觀建構出他們的作品,但他們作品的好壞,與我們對金梁二人「價值觀」的道德
評價無關,而是與作品本身所述說的故事有關。
當作品有足夠的光芒,那些關於父權、關於其他缺點的指認都無足輕重,無法掩蓋作
品自身的光芒,比如決戰九龍劍蹤;但同樣,當作品本身黯淡無光時,那些指認就像是牆
壁上的蚊子血,領口的白米粒,特別醒目得讓人難以忍受,比如東皇魆妖。
以前很常被人電「說不清楚代表想不清楚」,被罵的時候當然很受挫,但這確實是
事實。而編劇並不僅僅只是必須要把事情說清楚而已,他還必須把自己想清楚的思想轉化
成故事,用不同角色與事件,把故事清晰且精彩的講出來。
這非常困難,誰都會畫唬爛講爛故事說垃圾話,但從來不是每個人有能力成為編劇,
提出批評,並不是要去責難誰,事實上編劇在寫劇本的能力上,一定比提出批評的人強上
幾百倍。這裡要說的只是,對於世界能有越深刻的理解,越有機會說出更好的故事,李安
說「把技術和故事擺在一邊,電影始終是觀察人的」,任何戲劇也都是如此。
當有人指認出作品中的某些面向可能存在的缺陷時,去否認這面向的存在,是沒有意
義的。有意義的是,如果這些面向是存在的,是否需要做出改變?如果這些面向是不存在
的,為何會使人誤以為看見這些面向?
真正了解這個父權體系的面貌,然後依舊選擇以這個體系的元素下去寫作,和僅僅依
憑個人直覺去創作,思想的深度是完全不同的,所呈現出來的作品面貌也必然不同。同樣
,知曉話語的冒犯性,知曉這句話語可能在甚麼地方因為甚麼原因冒犯到甚麼樣的足族群,
還依然決定如此說,和不經大腦就說出來,也是完全不同的。
所有的指認從來都不是為了定罪,而是為了能有更深刻的認識,透過指認,才會有討
論和思考的開始,才可能有不同的創新。性別的議題並不是必要的,任何議題都不是必要
的,每個劇種有他的侷限性,假使今天編劇真的檯面上同時寫了二十個女性角色,第一個
崩潰的一定是單人口白的大俠,這也是目前單人口白的侷限性。
但是,布袋戲這個劇種從野台一路走到今天,最吸引人的,正是他多元的可能性。布
袋戲本身,是個古冊劍俠仙俠神魔機關城天師捉鬼吸血鬼外星人傳染病異世界性轉蟲蟲跳
舞貓奴二十四個萌萌之神靈魂交換你的名字……甚麼都可以扔進去鎔鑄一爐而不顯突兀的
神奇劇種。林子揚說,他在拍江湖救援團之前,曾經試圖討論布袋戲這個劇種究竟是演給
誰看的,最後的結論卻是,布袋戲是寫給零到九十九歲的人看的。(大笑)
p.s.私心大推茶君書單中邱武德的《金光啟示錄》!超ㄎㄧㄤ的書!
看完會覺得布袋戲真的是個ㄎㄧㄤ到爆炸的劇種啊!
人生不識邱武德,看遍金光也枉然!(゜∀゜ノノ゛☆'(賣藥浮誇語氣)
討論性別議題,並不是無病呻吟也不是要追求政治正確。對性別議題更深刻的認識,
也是布袋戲戲劇發展的一種可能性,而且,性別幾乎可以說是直接和故事本身具有極大相
關性的議題,除非整部戲碼都只有單一性別,不然性別議題必然會以各種不同的面貌形式
存在在故事當中,差別只在於我們想不想花時間去看見他而已。
今天金光寫下了八紘穌浥和北冥皇淵,這幾乎可說是布袋戲第一次用寫「情侶」而非
以寫「同性情侶」的態度去描寫一對同性戀人,這並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從千道寒
與愛三千、半花容、策夢侯與步香塵的性轉、黑罪孔雀,到北冥皇淵與八紘穌浥,存在著
一系列寫作思想上的轉變,這樣的改變,必然是透過不斷的討論與思考才有可能出現。
季電說,有人告訴他「在布袋戲中,要把女性角色當成男性寫才會受歡迎。」(
#1Q2IesDd),但這其實不是因為觀眾本身的迷思才會如此,而是因為,在過往布袋戲的
世界裡面,編劇只要決定一個角色是「女角」,那她的戲路幾乎就定型了,但「性別」不
該是決定一個角色最初的分野,這種方式只會減弱這個角色的發展性,如果我們可以在決
定一個角色的背景個性條件等等的時候,把「性別」只當作其中一種要素,寫出來的女角
,才會像是「人」,才能擁有「人」的各種不同面向,而不是只是一個「女人」。男角從
來不會遇到這種問題,男角本身完完全全就是個「人」,可以展現出「人」的各種樣貌。
所以,要把女角寫得像男性才會受歡迎,是因為唯有把女角寫得像男性,她們才會像是「
人」,才會有如「人」般形形色色的女角。
要說討論性別議題會變成干涉創作,那其實是很困難的。當我們指認戲劇中的口白、
音樂、布景、劇情、人設,然後去稱讚或批評時,一定會得到不同的意見,可能有贊同也
可能有反對,但很少會受到強烈的抨擊(當然蛇蛇是另外一種狀態XD),但當我們提到性
別議題的時候,馬上面對的就是強烈的反擊。提出議題的論述不一定是完全正確的,所有
的論述多少都有誤區,但只要提到性別,很少有反對者會想真的搞清楚,提出者到底想表
達甚麼、看見了甚麼、誤解了甚麼、發現了甚麼,反對者並沒有意圖修正提出者的誤區、
討論可能是真的很值得討論的核心,抨擊就只是為了抨擊。
武戲的多寡、魔頭有人性或者非常魔王化的表現、正派主角與腹黑主角各有擁護、文
戲載道的程度,這些都可以拿出來討論,從來不會有人說這叫做干涉創作,但這分明同樣
也是在提出自己希望的創作方向。有人說,不想看鬥智,只想看拳拳到肉的武打,有人說
,不在意武戲,只希望可以在劇中看到深刻的故事,有人說,受夠有人性的魔王,想看到
無條件壞的壞人……這些說法,與有人說,想看到有主體性、有強大能力、足以推動劇情
運轉展現出自身豐富生命歷程的女性角色,有甚麼高下之分嗎?有誰是干涉創作自由誰是
認真討論而誰並不是嗎?
為何對性別議題的指認,會引起激烈的抨擊?
《見樹又見林》如是說:
最困難的地方在於,大家非常不願意討論特權,特別是那些身處特權位置的人。每當
有關種族或是種族主義的議題出現,白人好似被罪惡感還是甚麼不敢說出口的感覺給癱瘓
,總是靜默不語。要不然就是很抗拒,憤怒而防衛,好似自己沒做甚麼卻受到人身攻擊。
要是提及性別或性別歧視的議題,男人也有類似反映。
為什麼會這樣?原因之一是,人們思索事情時,總是傾向個人化,把社會啊、公司啊
、大學啊,就當作好像特定時空下一堆人的聚集。很多作家都為文指出個人主義如何影響
社會生活。個人主義使得我們彼此隔離,促發分離你我的競爭關係,阻礙社區意識(那種
同舟共濟的感覺)的發展。個人主義的衝擊還不只在於影響我們參與社會生活的方式,也
影響我們如何看待社會生活,如何理解社會生活的方法。如果我們看待每件事的始末,都
是從個人的角度──這些人的個性、生命史、感受,以及行為──這樣就很容易覺得社會
問題都是來自人們人格特質的缺陷。如果我們社會有藥癮的問題,那就是因為有些人就是
很難抗拒誘惑。如果社會存在種族主義、性別歧視、異性戀霸權、階級主義,以及其他種
壓迫,那一定是因為有些人出自於個人的需要,非得以這些壓迫人的方式來表現。如果社
會有甚麼惡果,那一定是這些惡人的惡行惡狀惡念頭所導致的。
如果我們是以這種方式看待世界──這種方式在美國尤其普遍──這就可以理解,為
什麼那些優勢團體的成員,被問及所屬團體的好處,以及其他人為這些好處所付的代價時
,會如此的不安。例如說,每當女人提到性別歧視對她們的影響,這種個人主義式的思考
,就容易使得男人聽到耳裡變成對於自己的控訴:「女人受到壓迫,那我不就是那個壓迫
她們的萬惡壓迫者?!」男人都不希望把自己看成壞人,而且他們也不覺得自己對女人有
甚麼壓迫,所以他們就覺得性別歧視這種說法是對於自己不公平的攻擊。
但是,當我們說出「父權體系」這個名詞時,講的是一個「體系」,是一套遊戲規則
,「父權」只是一個關於這個體系特徵的形容,我們所有人都在這個體系裏面,面對同樣
一套遊戲規則的宰制。我們是玩家,站在不同的位置上,握有不同的物質資源,體系為我
們每個人鋪出了各自阻力最小的道路,但那未必是我們想要的路。而一旦我們想要的道路
,不是那條阻力最小的路,我們接下來所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在挑戰這整個體系,當你真
心渴望走上這條道路時,全宇宙都會聯合起來阻止你。
比如劇中的硯寒清,在海境的文化體系裡,硯寒清所走的就是一條阻力較大的路。他
不願意追求海境體系中,鮫人這個位置所應該追求的相位,甘願成為一名嚐試小官,平淡
度日,於是他被家中斷絕親緣,被人看不起。
回到現實世界,這個體系所給予我們的,是單純對女性的壓迫嗎?並不是,這是對所
有人的懲罰與規訓,無論是男性女性雙性無性跨性別還是甚麼,我們所有人都在這個體系
裡面。遵守規則,走向阻力最小的道路,是最安全的作法。女性真的全部都是想改變這體
制的嗎?男性真的都是深深擁戴這個體制的嗎?絕對不是。
人很難超越自己身處的年代,活在父權體下的人,都很難擺脫自己的框架,甚至很多
女性本身是非常擁戴父體系的。
在這個體系裏面,女性並不被期待,不被要求卓越,基本上女性可以當個禮物或是廢
物,這個狀態聽起來很輕鬆,但是,身為「人」,這樣的生命形式,卻也是一種悲哀。而
且,當女性自身不願意自己成為禮物或是廢物的時候,就會面臨巨大的阻力。
《第二性》如此說:
每個主體透過對自我的種種構思,具體將自己設立為向上提升的存在超越性;他只有
不斷超越,邁向其他更多的自由時,他的自由才得以完成;只有往無限開放的未來伸展、
開拓,才能讓他當前的存在具有正當性。每當這樣的提昇又陷落到閉縮的存在內向性,存
在便墮入「在己存有」(依附於其他的意識,對自身的存在沒有意識,是被動的,是沒有
自由的)之中,墮入仿造的自由之中;這個陷落如果是主體自己願意的,它便是道德上的
缺陷;如果這個陷落是外在力量強制於他的,這便是一種剝奪、一種壓迫;在上述這兩種
情況中,這樣的陷落都是一種絕對的惡。
我們可以這樣說,追求卓越,追求向上提升的存在超越性,是一種更好的生命形式,
放棄這種追求,成為一個依附他人的附屬品,掉到閉縮的存在內向性,是一種糟糕的生命
形式。但是,這樣的價值觀能得到每個人的認同嗎?每個女性都會覺得這種廢物般的生命
形式是種悲哀嗎?
《第二性》如此談論:
每個人都會主張自身要確立為主體(這種主張是源自於人性本然),但除此之外,在
每個人內心裡不免有另一種渴望,渴望逃避自己的自由獨立,讓自己成為「物」,然而這
一條道路凶而不吉,因為這是消極被動、自我失喪、迷途失道的,這時候他本身成為了他
人意志追捕的獵物,自己切斷了向上提升的存在超越性,拆卸了所有存在的價值。不過這
是一條容易走的道路,因為這可以避免本該由自身承擔的真實存在的焦慮與壓力。因此將
女人指認為「他者」的男人,會發現女人其實是他最有默契的同謀。就這樣,女人不再宣
告自己有權利作為主體,一是她沒有具體的辦法主張這項權利,再者是因為她認為,女人
和男人維持緊密的聯繫是必須的,但男女之間不必是以同等的方式互相看待的對等關係,
三來更因為,她往往對自己「他者」的角色很滿意。
但我相信的是,「清醒不是人生唯一的正途」,是否要成為一個有主體性的人,是一
種選擇,然後成為一個有主體性的人之後,要過甚麼樣的生活,也是自己的選擇。「有了
主體性後,我們發現,我們沒有特定的理由去成為特定的人。」人一旦擁有主體性,就必
須面對更嚴苛的挑戰,很多時候,我們投入某些宗教、團體當中,就是為了找到一個可以
支配自己的規訓的力量,找到一個不需懷疑的唯一解答,就可以覺得安心,就可以很輕易
的下決定。
我認為被外在力量奪走主體性是一種剝奪,但並不認為自願失去主體性是一種惡。只
是身而為人,必須知道自己曾經擁有甚麼樣的可能性,知道自己放棄了甚麼,而不該從一
開始就失去探索可能性的機會,「一個人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種生活
。」
這當中,首先最需要的,就是指認出框架,透過指認,開啟思考和討論,我們才能更
深刻的去認識眼前的體系,才能去做下選擇,選擇走上有多少阻力的路,選擇是否挑戰這
個體系。
我們今天在這邊談論布袋戲這個劇種也好,談論劇情也好,談論角色也好,發心得也
好,大力批評也好,說不清楚代表想不清楚,當我們試圖去說清楚某件事情,就是在試圖
想清楚,這些言說的建立,就是思考的過程,這一切最終的目的都是指向自己,回過頭來
照見自身,建立我們自己這個「人」的存在。
指認這些,討論這些,才能開啟生命中其他的可能性,決定我們如何去參與這個體系
,才能想辦法降低自己期盼道路上的阻力,才能不成為他人道路上的阻力。「所有知識唯
一的目的是瞭解我們自己」,我們所有的思考,到頭來,不都是為了能夠好好生活嗎?
欲星移說:「臣有一個夢,夢中的海境一片清明,猶如明鏡照見人心,不見枷鎖自困
,不再權爭勢奪。」
他說的,是他心中所期盼的太虛海境,但有些東西,其實是一樣的,我們都期盼著一
個一片清明、猶如明鏡照見人心、不見枷鎖自困的世界。
但是,很多時候,要好好生活,真的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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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字歌》 王雄
那是雲,那是鳥
那是天空和星星和月
那是馬,是時間。
這是你,而那是我
我想我們
看不見的
稱作愛
那是貓,那是象
更遠有山和樹
這是語言
語言是海,我們是舟
語言在我們之間流過
記憶被我們載著
劃皺一片意識
這是數字
這是文字,是世界
我們有時候思考有時候並不
通常它們只是在那裡
可能有惡意
但不是謊。謊言是真實
真實如我們
那是善;也是惡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神
但聽說祂和我們有同樣形象
也許應該要相信
但我只能教你這麼多
這是人。
人都要有名字
可以被稱呼,被指認
被識被愛
被善或惡
我希望你不會是我
能夠一個人
對抗生活
我將教你我所知的全部
這是文字寫就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