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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父抗癌4年未等到奇蹟 朱勝珏、朱祥溥兄弟打造光雕布袋戲榮耀父親
他曾為了自己的理想離開父親的戲班,父親過世後,他重新回歸,用新科技與劇場概念助
哥哥一臂之力,就是要找回戲班昔日榮光,重溫父親在戲台上的笑容
2022/1/14
文:邱祖胤/攝影:王騰毅/照片提供:新勝景掌中劇團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k6t31JjSjjI
2021年底,在台北西門町紅樓劇場,一場別開生面的光雕布袋戲演出「伏魔英雄帖──再
現白光劍」,集合陳錫煌、新西園、聲五洲、真吉祥、蕭孟然、彰藝園、新勝景等橫跨老
中青3代7個布袋戲團合作演出,現場音樂由太日樂集擔綱演出,聲光效果十足,充滿創意
的布袋戲劇場,悄悄在台北颳起一陣旋風。
當劇中主角之一的羅燕飛(戲偶)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真實身分,想到曾經在舞台上與高手
過招的風光場面,一時百感交集,背景旁白感性道出「做戲人要團結,唯有團結,才能延
續布袋戲的夢」,全場老中青演師亦同聲附和,氣氛令人動容。
「唯有團結,才能延續布袋戲的夢!」
這齣戲的導演、新勝景掌中劇團副團長朱祥溥,今年才34歲,卻能獲得陳錫煌、許正宗等
大師的青睞,以及諸多布袋戲團主演的支持,靠的是什麼?
「也許是童年對布袋戲的那份執著,以及對父親苦心創立布袋戲班的那份不捨吧!」朱祥
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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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祥溥的父親朱清貴創立「新勝景掌中劇團」,朱祥溥和哥哥朱勝珏從小跟著父親演戲,
留下難忘的回憶,也埋下創新布袋戲的種子。(照片提供:新勝景掌中劇團)
父親創立新勝景 兄弟倆跟著跑江湖
朱祥溥留著一頭半長髮及小鬍子,學的是多媒體設計,長年從事動腦動畫創作,看起來更
像是一位藝術家,外界很難將他和布袋戲畫上等號,但他的確出身布袋戲班,從小就跟著
爸爸跟哥哥到處巡演,掌上功夫還在。
朱祥溥笑著說:「我們家現在真正可以操偶的人是我哥哥,我從高中之後就很少幫我爸爸
工作。我的夢想是當導演,進遊戲產業,或當動畫導演,我不喜歡做粗重的工作,但跟著
父親出團常常要搬很重的東西,我不喜歡。我這樣是不是很不孝?」
說自己不孝,但父親過世的前幾年,他卻毅然回家和哥哥一起陪著父親走過抗癌之路,雖
然最終未能盼來奇蹟。
朱祥溥1988年生,台中豐原人,自幼與哥哥朱勝珏跟著父親朱清貴所創立的新勝景掌中劇
團演出,但他志不在此,愛畫畫的他,大學就讀雲林科技大學多媒體設計系,畢業後從事
廣告及動畫設計工作,最大的心願就是當一名動畫導演。
朱祥溥說,父親原本跟著外公做鋁門窗生意,後來生意不好,改開計程車,卻因緣際會與
布袋戲結下不解之緣,從原本的純粹玩票,到全心全意跳下來玩真的,終於在1996年成立
新勝景掌中劇團,風光一時。
那一年,朱祥溥才8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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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祥溥仍然記得與父親同台演出布袋戲的悸動。(照片提供:新勝景掌中劇團)
不想做粗活 離開戲班追逐動畫夢
朱祥溥還清楚記得兒時跟著父親到處演出的經歷,「我是豐原人,但第一次演出竟然是在
南投名間,那是父親跟布袋戲結緣的地方,也是他最尊敬的『新世界派』的地盤,現在回
想,父親這樣的安排是有他的用意,也可見他對我們兄弟倆的期許。」
朱祥溥說:「每次演出,跟著父親的貨車下郷,搭台、搬道具,其實很辛苦,我很不喜歡
做這些粗活,但卻可以感覺得出來,父親很享受跟自己的兩個孩子同台的感覺,我到現在
都還能記得爸爸在台上的笑容,只可惜我就是沒辦法像哥哥那樣投入。」
後來朱祥溥專心走創意設計路線,哥哥朱勝珏則專注團務,協助父親演布袋戲。
不過,美好的時光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2012年,父親被診斷出罹患癌症,而且是末期
,全家陷入低潮,父親雖然勇敢接受療程,但鐵打的身體終究不敵病魔。
「那時我剛好失業,就回老家和哥哥一起照顧父親,陪他化療,其實還是哥哥照顧的比較
多,但看著家人痛苦,自己身心也難免受影響,沒有一天不期盼『安樂死』立法趕快通過
,讓生病的人活得有尊嚴,照顧的人也早點脫離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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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祥溥(右)與哥哥朱勝珏聯手打造光雕布袋戲,期待再造「新勝景」的榮光。(照片提
供:新勝景掌中劇團/攝影:連志強)
哥哥的筆記本 有洋蔥
直到2015年,父親撒手人寰,一切看似解脫,但哥哥在家中的日曆本上寫的字,又差點讓
朱祥溥崩潰,「那時我無意見翻到家裡的日曆,上頭寫著,『要幫父親演出的戲,還沒演
完』,頓時覺得自己很不負責,竟然把戲班沉重的擔子都丟給他一個人……」
朱祥溥說,父親生病期間都還是會去盯哥哥演戲,不但要把一身功夫都傳授給哥哥,還希
望盡可能把團務諸多細節都傳下去,朱祥溥也在哥哥身上看到拚搏的精神,然而現實卻是
,父親過世後,許多老客戶都不再請「新勝景」演戲了。失去創辦人,又失去老客戶,「
新勝景」面臨空前未有的挑戰。
「那些宮廟的負責人,交情只到我父親,卻不再給年輕人機會,這雖是人之常情,但也太
過現實,哥哥還因此一度萌生結束團務的念頭。」
朱祥溥實在不服氣,又不想讓哥哥一個人承擔所有壓力,滿腦子想著如何再度打響「新勝
景」的名聲,總有一天要讓所有人都回過頭來請他們演戲,這回有了革新的念頭,他希望
不只讓「新勝景」繼續走下去,更要闖出名號,讓所有人記住「新勝景」這個名字。
朱祥溥對於布袋戲的掌握雖然沒有哥哥「浸」得深,卻有許多新點子與創意,他大膽向哥
哥提出「光雕布袋戲」的構想,想利用自己擅長的科技與動畫技術,讓傳統舞台看起來更
有新鮮感,另一方面也等於完成自己想當動畫導演的夢想,讓更多動畫作品在布袋戲的舞
台上呈現。
兄弟齊心,一切都在準備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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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勝景掌中劇團由朱祥溥的父親朱清貴創立,傳統戲台是朱祥溥光雕舞台的靈感來源。(
新勝景掌中劇團提供)
2017年白畫之夜 光雕舞台一炮而紅
都說機會是給準備好的人,2017年,朱祥溥任職於「夢想動畫」公司的老闆林家齊問他有
沒有什麼新點子可以做,讓動畫團隊可以練兵?朱祥溥的想法也差不多成熟了,於是向林
老闆提出「光雕布袋戲」的構想,兩人一拍即合,有「夢想動畫」團隊的投入,朱祥溥的
夢想終於踏出第一步。
朱祥溥的第一彈《南俠一生傳》,終於在2018年「白畫之夜」推出,由哥哥朱勝珏領軍「
新勝景掌中劇團」,演出的正是父親生前最愛的劇目,俠骨柔情與武打橋段,加上令人目
炫的光雕舞台,推出之後果然一炮而紅。
畢竟過去數十年間,民眾看到的布袋戲舞台大半為螢光彩繪看板搭造,此時卻搖身一變化
為「光雕秀」的投影布幕,彩樓上的樓宇不但會飛會動,門口的祥獅也展現靈動俏皮的模
樣,更炫的是,舞台還會隨著劇情變幻,千變萬化……
一流的3D動畫效果,為布袋戲舞台展現出綻新的面貌,這無疑是一次革命性的創舉,讓許
多關注布袋戲未來的人,看到全新可能與無窮希望。
朱祥溥謙虛說,不是他厲害,而是「夢想動畫」團隊厲害,當然,他的確將他的構想落實
了,動畫導演的執行力與美學發功,功不可沒。
朱祥溥說,光雕舞台的想法來自傳統的布袋戲舞台,「為什麼當時的布袋戲師傅,會想要
用五顏六色的、螢光的顏料,去描繪宮廟富麗堂皇的感覺?因為這些戲是演給神明看的,
也會去模擬神明住在這裡的樣子,想必神明住的地方就是這樣充滿光輝、目炫神迷的樣子
,所以一開始的版本,我反而不是照著螢光舞台的樣子去描繪,而是把宮廟的質感做上去
,包括華麗的交趾陶,繁複的龍柱,俏皮可愛的獅子,就是要把想像中神明住的地方表現
出來。」
「白畫之夜」的亮眼表現,吸引許多目光,包括來自文策院的關切,以及各方的邀約,像
是雲林國際偶戲節、桃園科技藝術節,2019年甚至獲邀赴美國巡迴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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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祥溥推出第一齣光雕布袋戲《南俠一生傳》,為布袋戲帶來全新風貌。(照片提供:新
勝景掌中劇團)
不斷接受挑戰 要做布袋戲界的Apple
憑著對家族布袋戲的濃厚情感,加上本身所學專長的特色,朱祥溥逐漸找到傳統藝術和新
科技對話的橋樑,然而隨之而來的各種挑戰,也讓他疲於奔命,加上自我要求高,以及合
作團的需求不同,要找回戲班的榮光,找回布袋戲曾經的風起雲湧,真的是千頭萬緒。
「還好一直都有貴人相助,像這次之所以能一次和7個團合作,要不是『聲五洲』的王英
峻師傅居中協調,根本不可能達成。」
王英峻是台中聲五洲掌中劇團現任團長,以原創角色「六羽逍遙」聞名,他同時也是陳錫
煌大師班的藝生,在他的引介之下,將布袋戲老中青三代的菁英齊聚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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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祥溥不只希望父親創立的「新勝景」能維擊不墜,更希望和更多劇團合作,把布袋戲產
業的餅做大。(照片提供:新勝景掌中劇團/攝影:連志強)
朱祥溥說:「我都跟師傅們說,我們要做布袋戲界的Apple,要做就最到最好,我也希望
能把演出帶到國家劇院,讓更多觀眾感受到布袋戲演出的精緻藝術。」
朱祥溥說,挑戰一直都存在,如果不能克服,就無法往前走,像是布袋戲偶的尺寸有其限
制,如何讓遠處觀眾也能看得清楚?是必須克服的問題。此外,目前借助動畫聲光效果打
造的光雕舞台,雖能吸引觀眾的目光,但也會有搶了戲偶風采的問題,後來也慢慢在色澤
及動態上做了調整,所有的細節都要考慮進來,才可能做到最好。
但其實朱祥溥最大的理想,是打造一個平台,演出定目劇,讓更多團隊一起合作,讓劇團
在淡季的時候,不必擔心沒戲可演,這也是最新一檔戲「伏魔英雄傳─再現白光劍」最初
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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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祥溥希望能打造布袋戲產業鏈,結合觀光、布袋戲與辦桌文化,讓布袋戲永續發展。(
攝影:王騰毅)
打造布袋戲產業鏈 讓藝術永續發展
朱祥溥不只會做動畫,會編劇,想得也很遠,他說「伏魔英雄傳─再現白光劍」的演出,
本來是要結合辦桌的,來看戲的人,一邊吃辦桌,一邊看戲,讓這齣戲成為西門町的定目
劇,讓西門町因這齣戲而成為觀光客必來的景點,可惜遇到疫情而打折。
「我覺得台灣的傳統文化還有許多發展空間,現在雖然疫情的關係,營運得很辛苦,但我
們要準備好一個像越南水上木偶那樣的平台,把整個產業鏈串起來。如果布袋戲的產業鏈
能做起來,搭配觀光旅行行程,甚至辦桌文化,『光雕布袋戲』可以做最後壓軸的演出,
那不是太棒了!但目前還沒被串起來,現在還欠缺能懂得這塊文化藝術價值的旅行社也好
,政府部門也好,大家如果能想得更遠,看到的就不會只是一兩個戲團的生存,而是整個
布袋戲藝術的永續發展。」
朱祥溥用台語念出他自己寫下的台詞:「做戲人要團結,唯有團結,才能延續布袋戲的夢
」。
「其實剛開始我也很怕自己的心血被別人拿去用,但王英峻老師告訴我,這是一件好事情
,叫我要把心胸放大寬大,如果什麼都怕別人學去,布袋戲根本就發展不下去,你甚至要
把你的敵人當做朋友,因為他幫助你成長。」
從幫父親創立的戲班延續生命,再到用新科技為傳戲藝術搭橋,朱祥溥的雄心壯志,讓更
多人看到布袋戲的無限可能。
也許過去的老戲迷不能理解,為何當年布袋戲能夠造成萬人空巷的場面,現在卻不能?也
許現在人不能理解,布袋戲有什麼好看,過去竟然可以讓全台灣人瘋狂?朱祥溥選擇用他
的方式,一點一滴把那份熱情找回來,而且這份熱情正在持續延燒,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主題照:朱祥溥結合3D動畫與布袋戲演出,打造光雕布袋戲劇場,為傳統戲找到與新科技
對話的橋樑。(攝影:王騰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