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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涉濁流半席清——「八音才子」黃文擇的內容與通路之戰【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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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柯宗賢 發布時間：2022-06-13 19:18 更新時間：2022-06-14 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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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取自霹靂布袋戲官網）
（※文：柯宗賢，律師、業餘媒體改革倡議者）
繼其雙胞胎兄弟黃文耀在今年2月逝世後，一人化聲生旦淨末丑、橫跨四境三界，世
稱八音才子的霹靂國際多媒體股份有限公司前副董事長黃文擇，也於2022年6月12日在其
故鄉雲林虎尾辭世，自此長居劇迷心中的「琉璃仙境」。
在布袋戲尚未精緻化如今日的30年前，也就是戲偶還是二頭身又不會張嘴眨眼、兵器
借用日本特攝戰隊現成周邊玩具、音樂則使用市面上的粵語流行音樂的年代，「配音」這
項工作，便成當時演出者將情緒傳遞給觀眾最直接的工具。除了要以旁白說明故事背景外
，各角色情緒變化、心境轉折、遇事反應都由口白配音來賦予靈魂。
而自幼隨父親演出的黃文擇，就承擔起口白配音的重任，包辦霹靂不管是耳熟能詳的
角色如素還真，或是眾多免洗角色之代言，黃文擇終其一生所配音角色多達3千位之多。
直至2021年，黃文擇才宣布把口白配音工作交付給黃家第五代。
自國寶黃海岱承其父黃馬創立五洲園布袋劇伊始，其次子黃俊雄（真五洲掌中劇團）
，再到第四代的黃強華、黃文擇（霹靂布袋戲）、黃文耀（天宇布袋戲）、黃立綱、黃鳳
儀（金光布袋戲），黃家一系可以說主導了近代台灣布袋戲的進化史，也是一部內容創造
者為對抗通路，而發展多媒體及自有平台的血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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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布袋戲大師國寶黃海岱辭世。（圖／取自霹靂布袋戲官網）
《雲州大儒俠》從爆紅到「禁播」
1962年，就在台視開播不久後，即找上黃俊雄製播《雲州大儒俠》。1970年3月雲劇
開播，期間曾經締史無前例的97%超高收視率。而在電視布袋戲全盛的70年代，每到了《
雲州大儒俠》播出時段，大家都會放下手邊的工作，家家戶戶一起收看。
然而，就在《雲州大儒俠》轟動一時後，卻旋即在同年的11月27日停播，一部分說法
是，當年雲劇與政府推行國語運動相衝突，被以「影響農工作息」的理由一聲令下禁播。
也有另方說法則指，因為雲劇的爆紅，導致有影視業者自行改編電影而起版權爭議，甚至
有業者模仿劇中人物製造賭具，台視基於「為免產生其它不良影響」，因而忍痛結束這檔
熱門節目。
即便《雲州大儒俠》是「禁播」還是「停播」爭議，黃俊雄或有不同想法，但客觀上
來看，復播之後榮景也已不再，但這也刺激了布袋戲產業尋求老三台以外通路，轉向經由
錄影帶出租為主要的生存模式，並踏上所有零售業者最終都要走上的「對抗通路」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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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霹靂布袋戲於國家戲劇院演出《狼城疑雲》，一票難求。（圖／取自霹靂布袋戲
官網）
霹靂發展多媒體與自有平台
黃強華與黃文擇先是1992年共同創立「大霹靂節目錄製有限公司」（即現今的霹靂國
際多媒體股份有限公司）進入錄影帶市場，1995年，再收購有線電視頻道「U52」並更名
為「霹靂衛星電視台」進軍有線電視市場，播出自產劇集及傳統戲曲、重新演譯經典劇目
、購買及播出日本動畫及特攝戲劇，其中部分外購節目還配了台語配音，可說是台語復興
的先驅。
而脫離野台轉為劇集拍攝的霹靂，為了找尋適合布袋戲產業的生存方式，從來不懼於
做出任何改變。在轉型的過程中，除了偶身為拍攝需求而研發進化外——甚至發展出偶身
精品產業——並加入聲光特效及不同角度的拍攝方式，延攬編導等各方人才，摸索更迎合
現代口味的劇情。當然，轉型過程也非順風順水，相信老劇迷都曾經歷過俗稱的「三魔女
」編劇的黑暗時期。
同時，大霹靂節目錄製有限公司在多角化經營策略下，更為激進且毫無畏懼地與既有
的巨人合作 ，例如拍攝電影時找來巨星伍佰為電影《聖石傳說》配樂、由鄭問與香港玉
皇朝黃玉郎將霹靂的故事改編成漫畫，2016年則向日本動漫取經，由俗稱發便當不手軟的
日籍編導虛淵玄製作《東離劍遊紀》系列，導入配音概念，更找來西川貴教配音，開創全
然不同市場及客群。
而為因應數位化時代的衝擊，除了原由緯來代理的霹靂台灣台頻道（原霹靂衛星電視
台）外，2009年又開創超商出租業務——不過實際上若不依限歸還影片，也只會沒收10元
押金，出售性質較為濃厚——嗣後除與各大OTT業者合作外，更於2020年推出自有的「PIL
I線上看」官方OTT服務。
由此看來，黃文擇或霹靂一路以來所為，無論是從老三台發跡，再轉入第四台自製節
目內容，或打入便利超商通路、甚至乘上數位時代下的OTT浪潮，無非是讓霹靂自製的劇
集，能以最便利的方式親近劇迷，並隨著網路技術的更新，不斷彈性調整其內容布局與通
路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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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霹靂國際多媒體與日籍編導虛淵玄合作製作《東離劍遊紀》系列。（圖／取自霹
靂布袋戲官網）
內容與通路之戰的經典案例
以劇院、有線電視、錄影帶出租業、OTT經營者等通路商來說，不分軟硬體設備固然
衍生出其各自的市場及文化，但究其目的，無非就是把內容從生產者這端提供到消費者手
上，再把消費者願意付出的代價，交給內容生產者獲取利潤。至於通路商應該分得的對價
，則依其通路建設的難易程度及營運成本的計算，理當分得不同比例的上架費。
「網路會消滅通路」或許是一個過於誇飾的說法，然而台灣的有線電視市場因為僵化
而難有合理分潤，無論是福斯、迪士尼、國家地理頻道，或是HBO、WAKUWAKU等境外頻道
都競相退出有線電視市場，其中部分頻道內容，如「鼠帝國」旗下內容便以OTT方式強勢
回歸台灣市場。
究其原因，無非就是經由網路傳播，架設成本相對低廉，更不用擔心既有市場先進者
的掣肘，成為了內容產製者的心頭好，許多內容商更搖身一變兼營OTT通路，以最快速度
拿到獲利。
在此背景下，霹靂憑藉自身對內容製作的堅持，與黃文擇與其經營階層獨到的市場嗅
覺及行動決心，一路成功求新求變而獲得大批劇迷的支持並生存至今，實為內容業者與通
路商既合作又對抗模式下經典案例。
半涉濁流半席清，倚箏閒吟廣陵文。
傳說黃文擇最愛角色「傲笑紅塵」的詩號，或可為黃文擇身後註腳。身為承上啟下的
黃家第四代，除了在鉅變世代中不斷尋求布袋戲的生存之道，另一方面又要保留五代以來
與黃家相依相生的布袋戲產業命脈，如何在其中保持平衡而不隨濁流而去實非易事。這個
任務黃文擇舉重若輕，既已蓋棺，論其一生，應可稱傲視人間笑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