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 不枉此生──說李敖2

作者: garbo (阿勃勒垂淚)   2018-05-17 19:28:50
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80515000827-260115
2018年05月15日 04:11 中國時報 江青
一九七○年夏天我婚變,倉惶之下「逃」離台灣,沒有跟任何人道別。
一九八九年,在十九年之後我又回到了闊別的台灣,在國家大劇院作獨舞演出。
演出結束後,我去李敖家敘舊,在他家廚房餐桌上,我們回憶起以前共同做過的
許多「傻」事,也談及往年朋友們之間的恩恩怨怨。李敖入獄、出獄;結婚、離婚,
都是我在台灣缺席的那十九年間。十九年前我離開港台影劇圈,在美國也是一切由
零開始,朋友久別重逢細細數來,人生旅程中的甜酸苦辣、驚濤駭浪我們都經歷過
了,往事如煙噓唏不已。
離開前,李敖送給我新近出的書《李敖自傳與回憶》,並即興在書上題了首詩:
「且作神仙舞 願為流俗輕 曲終人不見 江上一峰青」。
一九八九年之後,我去了台灣很多次,無論探友訪勝、參加影展、演出、出版新書,
每次都會找機會跟李敖見面,他快人快語,跟他談話痛快、愉快。他是一個真實的人,
沒有包袱也不虛矯,雖然有時喜歡故弄玄虛和借題發揮。這幾次的見面,至今記憶猶
新,現記下。
九十年初期我們會面,那一次我居然想起那套二十多年前購買的書,於是向他「討貨」
,不料李敖突然哈哈捧腹大笑,眼淚都快笑出來了:「啊──妳怎麼還沒有轉過彎來,
還是那麼善良、一根筋到底啊?」「你什麼意思?」說了半天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那
筆買書錢是我前夫欠下他的賭債,「原來當年你們狼狽為奸騙我?」李敖一面喊罪過給
我賠禮道歉,一面馬上要了我的地址,要給我寄上。然後說:「我是給妳賠禮道歉在
先,不信妳看有書為證。」於是他翻開《李敖回憶錄》,書中如是寫:
「有一次大家在劉維斌(演員)家賭錢,賭到天亮時,來了電話,劉家昌說:『一定
是我老婆來查勤了,千萬別承認!』劉維斌拿起電話,果然是江青打來的,劉維斌立
刻把賭台上的生龍活虎氣概,收斂得一乾二淨,反倒裝出被電話吵醒的模樣,語調遲
鈍,慢慢而繼續地說:『……不在啊……沒有啊……我昨晚拍片,今早四點才上床
啊……』我們大家屏息靜坐,不敢出聲。事後哄笑不已,深嘆劉維斌演技精絕。二十
年後江青來台,到我家拜訪我,我甚感慚愧,我覺得她與劉家昌婚姻的失敗,我們這
些當年的酒肉朋友不無責任。」
九十年中期,李敖約我去吃飯,他一家四口都來了。知道他為了保護家人的安全,很
少讓妻小「拋頭露面」,因為他事先沒有講明,我頗感意外。只見李敖牽著兒子的手,
高、亮麗的太太懷中抱著女兒,沒等坐下,李敖第一句話竟是:「你看我太太腿漂亮
罷?她穿著短褲在汽車站,我遠遠看到這美長腿,就追了上去……」不讓李敖講下去,
他太太說:「我是王小屯。」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紹。「是我太太,丈母娘比我還小。」
李敖忙接口,我伸出手給王小屯:「幸會!」「你怎麼還那樣胡說八道,在小孩面前
不要亂講。」王小屯柔聲說。「小青知道我脾氣,沒有關係的。」李敖嘻皮笑臉辯解。
這是我第一次見王小屯,但那次的聚會印象深刻,在李敖口中王小屯除了美腿打一百
分外,當媽媽也打一百分。見他們夫婦恩愛,飯桌上王小屯悉心照顧孩子母愛氾濫,
李敖看在眼裡也是一副心滿意足的神態,我著實替老朋友慶幸。
這以後,我沒有機會再見溫柔而又聰慧的王小屯,希望她和子女多多保重,節哀順變!
九十年代末期,一次跟李敖見面,閒談之間他打聽諾貝爾文學獎的提名要素,我將所
知道的一些規定:如何可以獲得提名,誰有資格提名等,一一如實相告。最後告訴他,
我在瑞典的老友陳邁平(筆名萬之,《今天》雜誌創刊人之一),最清楚程序和熟悉
要領,每年都會在香港《明報月刊》上寫一些介紹諾貝爾文學獎的文章,有機會我可
以介紹你們認識。
過了一陣子,稱是李敖忠實信徒的黃宏成先生到瑞典斯德哥爾摩來找我和邁平,並寄
送了精裝版《李敖大全集》。在邁平看來,送書是敲門磚,估計李敖是想以獲得諾貝
爾文學獎提名,為他將要出版的新書和做的事作賣點和宣傳。
一九九九年秋天,邁平和太太瑞典漢學家安娜去台北,斯德哥爾摩大學和淡江大學有
交流項目,我提早向李敖通風報信,李敖抓緊時機很正式的宴請了邁平、安娜夫婦,
聚餐時他們向李敖表示:首先需要把作品翻譯成外文才能讓瑞典文學院了解他,於是
李敖正式委託他們夫婦幫助翻譯出版。至於被問到:如何才能知道並且證明被提名?
回答簡明:一封簽名回執掛號信即可證明。
當然,我知道才情縱橫聰明絕頂的李敖是詭計多端、從不會謙虛的人,對後來宣傳得
轟轟烈烈、炒作得沸沸揚揚的「李敖被提名諾貝爾文學獎」事件,我當然一點也不會
感到意外,因為清楚內情。此事有點像一幕「荒誕劇」,我和邁平談及此事時,兩人
不免「偷笑」。
二○○一年我去台北,李敖約我在餐廳小聚。一入座他就問:「聽說妳跟高行健得諾
貝爾文學獎有關係?」「不可能,誰說的?」「我有小道消息。」非常肯定的語氣。
於是我就把八十年代跟行健認識,以及在他出國前委約他寫《聲聲慢變奏》和《冥城》
兩個劇的細節告訴他,並坦言,我認識行健遠在馬悅然之前,一直對他的作品讚揚不
已,然,我跟馬悅然在瑞典也相識多年,行健來瑞典在我家作客,我也請了悅然夫婦
作陪,但表演藝術界和文學界風馬牛不相干,「你不要胡扯。」
記得行健二○○○年得諾貝爾文學獎是爆大冷門,媒體朋友遠在港、台給我打長途,
中國駐瑞典大使館也給我打電話,各路人馬急於打聽:高行健是何方神聖?有哪些作
品?我馬上趕寫了篇「自由在他心中」,寄給老資格的老朋友董橋先生,獻給讀者。
猜想李敖大概也看到了這篇文章罷,談話中向我透露了他有問鼎諾貝爾文學獎的心思。
此後他寄了小說《北京法源寺》和《上山.下山.愛》給我和邁平,安娜也翻譯好了
瑞典文版《李敖的自傳與回憶》,但基於當時瑞典出版社沒有興趣,所以一直沒有機
會出版。(待續)
(中國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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