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名字叫做SMLP… 二十二朵荼蘼與貓 五
「三人死亡，二十四人輕重傷。」史恩的臉比皮影魔(?)還黑，語氣嚴峻。「你們是
不是忘記黑色弄臣奉行的格言了？」他指著身後掛著的那兩把由『影臣』博爾霍克傳承下
來的長刃，「永遠機警，機警很難理解嗎？機警！可你們讓我覺得你們非常……機掰。」
貳拾貳雙手抱在胸前，一臉淡然的看著史恩。四月則低著頭，非常尷尬。貳拾貳看上
去很習慣，但四月還是第一次被史恩這樣斥責。
史恩的氣憤其來有自，史恩‧康納萊拉年輕時是個高超的刺客，老了之後進了盧恩米
德加茲帝國外交關係部，統領著一個小部門。
當然，明眼人都知道，那個名為『國家安全策略防禦研討協會』的部門私下就是大名
鼎鼎的盧恩第二情報陸戰師『黑色弄臣』的情報核心，可以說是明目張膽的掛勾。
別說是法律上的問題，預算也是用國家安全策略防禦研討協會的名義申編……近來議
會與軍部內部已經頗有反對聲浪，要不是有帝皇的關愛與黑色弄臣本身對於政局安定起了
一定的作用，第二陸戰師早就被解編了。
他很努力的保持低調，甚至起用了刺客以外的有職者求的便是戰術上的變化……千挑
萬選了聾啞的複製人士兵也是為了將情報外洩的風險降到最低。對平民而言或許路上有黑
色弄臣士兵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小規模的戰鬥就難得一見了。
也難怪報章與議會會這麼反彈，原本就隱晦黑暗的黑色弄臣光明正大的在大街上跟有
職者開戰？這不是一句『牽扯國家機密，無可奉告。』就能塘塞過去的。何況還有平民死
傷，後續的國賠與官司都夠黑色弄臣喝一壺了。
是，或許敵人是通緝在案的叛逃刺客與傭兵，但是本質上來說那屬於禁林衛的職責，
若非與任務目標重疊，不然史恩是寧可讓那兩人繼續在逃的。雖然最後還是抓到了馬可波
羅，不過代價實在太大了。
現在牽扯到平民的傷亡，什麼貪汙與官商勾結都被掩蓋了。議會彈劾的聲音越來越大
聲，連帝皇都召他進宮，有意無意的要他好好『約束』一下黑色弄臣。
最甩他巴掌的是，鬧出這麼大騷動的居然還是他最信任的貳拾貳！黑色弄臣的交戰守
則既完善又齊全，當中可沒有一條是『當街扭斷有職者的脖子』。
中央日報今天的頭版就是鮮明的『執法過當還是公報私仇？黑色弄臣再添暴力爭議！
』
看著史恩青筋一跳一跳，貳拾貳有點擔心他會中風。雖然這老頭堪稱不死之身，但以
他這樣天天應酬的喝法，高血壓高膽固醇之下會發生什麼事情都很合理。
「不然呢？」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回答。「要讓他們死？」
「……」史恩被堵住了，在戰術考量時或許他們有時候會放棄部下……但那不是能輕
鬆做出決定的。黑色弄臣的士兵們大多都能體諒、也做好被犧牲的準備。但對史恩而言，
能真不走到那一步就不走到那一步。
他還放不下，還奢望可以維持自己最低限度的道德，他也認為這就是黑色弄臣為何應
該存在的原因。
我們是盧恩最後的良心與正義……真可笑，一個情報單位的初衷居然如此華而不實。
「妳可以不要這麼正大光明的在大街上扭斷他脖子。」史恩揉揉暴跳的太陽穴，「被
記者拍到了。」
「我去讓那記者閉嘴。」她邊說就要奪門而出，「別！」史恩趕緊阻止她，「來不及
了，都見報了。」他拿起桌上斗大的頭條，遞給貳拾貳。
他不敢想像再被加上一條打壓新聞自由的大帽子會怎樣，聰明人就不以身犯險，
「黑色弄臣的男性幹員公然處決通緝犯……男性！？」她眼睛瞪得老大，「他們眼睛
出問題了嗎？」
「取景角度很遠，照片又模糊。」史恩很努力讓貳拾貳不要衝動到去報社放火。或許
本人不承認，但貳拾貳是很爭強的。「重點也不是那個，而是我們的形象已經一落千丈了
。」
「那還有什麼差別。」貳拾貳聳肩，暫且忘了記者的性別歧視。「深淵萬丈，不差這
幾公分墜下。」
「……妳還給我吊書包？」不愧是情報頭子，史恩一聽就知道那是最近很夯的新書『
五十秒！你也能當愛爾帕蘭文青！』，「夠了，從現在開始妳跟四月都被停職了！等相關
調查結束之後再追究你們的疏失！在這之前你們給我好好享受一下沒有黑色弄臣支援的感
覺！」
他轟出兩人，辦公室的門轟的一聲差點撞上四月的鼻子。巴卡拉迎面而來，與他們互
相點頭算是打招呼。隨後他吐了口氣，一臉沉重的進入辦公室。
門板透著史恩斥責複製人隊長的聲音，貳拾貳看著他，他也很尷尬的看著貳拾貳。
『……抱歉。』他比手語。「我不懂手語。」她說，「我不用指揮戰術小隊，而且我
沒有啞。」她發覺自己講得太露骨，「……冒犯了。」
『沒事。』四月從善如流，拿出腰間的小黑板，『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是你救了那個小隊。」她擺擺手，「要不是你，他們早該沒命了……應該連趕到的
警備隊跟平民也活不下來吧。」
她邊說邊綁緊包頭，「你盡力了，死天使不好對付，你還能在一打二的狀況下撐這麼
久。」極難得的，她笑了下。她一向尊重認真的人，雖然四月可以直接取消任務等待下次
空檔的，但誰知道馬可波羅會不會出境潛逃？
他被揍兩拳就全招了，帖爾泰的雛妓事業他也有一份。如果讓他逃掉，誰知道會有多
少少女受害？
不管是不是在盧恩境內，對貳拾貳而言孩子就是孩子。男人有罪、女人也會有……罪
惡是不分職業性別貧富的。只有孩子，孩子們懷抱著近乎殘酷的天真。
孩子是無罪的。
第一次看她笑，四月都呆了。貳拾貳冷如霜雪，沒想到笑起來如春雪初融……她並不
事時興的柔和少女，反而美艷得有點扎眼。可一笑起來雖然猶冷，至少不是凍出傷痕的寒
霜。
「你撞到頭了嗎？」貳拾貳問，「怎麼笑得一臉憨樣？」
四月咳了兩聲，『總之，感激您的支援。』
「得了，這樣下去感謝不完的。」貳拾貳戴上狐狸假面，「好吧，至少我們都有假期
了。」她看著四月一臉愁容，「怎麼？你不高興嗎？」
『我沒放過假。』他坦承，『我不知道要幹嘛。』
貳拾貳訝異了下，「你沒放過假？」她是知道黑色弄臣自己培養的有職者很珍稀，卻
不知道有血汗成這樣。「要幫你去軍部還是勞動部投訴嗎？」
『我有假。』他趕忙寫，『只是我都沒放而已。』他慘澹的，『我只認識黑色弄臣的
人，沒什麼朋友跟嗜好。』
「……我很遺憾。」她懂了，就算是她這樣的刺客，念大學時也認識一些平凡的同學
與姊妹淘，更不用提她有一間書店，至少也有工讀生能說說話。
可這傢伙不只沒有朋友，來往的也只有複製人士兵……他連話都無法跟誰說。
「這樣吧，我信你。」思考一下，她接過四月的小黑板跟粉筆，寫了自己的書店名稱
。「這是我的書店，我自己也有些書。」她把黑板遞還給他，「你若沒事幹，可以來看看
書。我應該都會在。」
他看了一眼就將上頭寫的地址與店名記起來，然後抹掉。『這是您的私密情報。』他
寫道：『這樣很危險。』
「嗯？你會說出去嗎？」她問，四月輕搖頭。「反正說出去我就殺了你。」
這下四月的頭搖得波浪鼓差不多，甚至直逼大法師中被附身的小女孩的程度。
「是吧，那就沒關係。」她很大氣的拍拍四月的肩膀，「有空就來多看書，有益身心
健康的。」
四月點頭，不敢多說什麼。他親眼見識過貳拾貳戰鬥的狠樣，不敢想像要是不小心洩
漏了她的私密資料會怎麼死。
「長官，您的徽章。」巴卡拉從辦公室走出，臉色不太好看。「頭子要二位交出徽章
，以免捅了什麼漏子牽連到黑色弄臣。」
「他會後悔的。」貳拾貳拔下肩膀上的徽章交給了巴卡拉，「老頭！你會後悔的！」
聽著隱隱約約傳來的『閉嘴！禍頭子！』，四月也把徽章交給巴卡拉。自他成為有職
者之後，這還是第一次技術上『不屬於』黑色弄臣的一員。
他覺得原本別著徽章的胸前空空蕩蕩，好像少了點什麼。
「沒事的，長官。」巴卡拉安慰他，「等召開軍部會議，將責任歸屬釐清之後就可以
復職了。」
「是啊，沒事。」貳拾貳一邊綁緊面具，「不用半個月，他們就求我們回來了。」
四月露出個勉強的微笑，很感激他們兩個的安慰。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願意安慰他。
「就這樣吧。」貳拾貳說，「有空記得來啊，我先走了。」語畢，她很刺客的颼颼兩
聲，身影微微蕩漾，消失在走廊中。
「去哪？」巴卡拉好奇的問，「你跟貳拾貳有約？」
四月搖搖頭，打了手語。『沒事，我也不懂她說什麼。』
前往宿舍的路上，他打了個惡寒。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剛剛自己好像逃過什麼大劫
一樣。
他所不知道的是，貳拾貳施展偽裝假裝離開之後，又繞回來把拳刃架在他的頸子邊等
……等確定他沒跟巴卡拉洩漏她的書店位置之後她才離開。
這年頭要相信一個人實在太難了，尤其是在黑色弄臣這麼不單純的環境。
「真傻。」她回到艾爾貝塔時還喃喃自語，「其實我會手語的，傻瓜。」
她決定要好好觀察那個看似深沉卻單純的神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