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悠瑪餘波】台鐵司機員同受創 翻車後5天事故頻發35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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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27 17:30
「如果那天是我開車，不知道我會出什麼事」，開火車資歷已5年的普悠瑪號司機員吳長
智感慨地說。吳長智與出軌普悠瑪號司機員尤振仲是司機員班同期同學，跑的普悠瑪號也
與出軌列車同路線，每當手握加速電門，普悠瑪號再通過出軌地點新馬站時，腦中就不斷
浮現21日普悠瑪號失速出軌畫面，那一撞，不只是尤振仲的傷痛，也讓其他司機員出現心
理創傷。
ATP 故障 司機只有2條路走
普悠瑪號21日以恐怖高速翻覆出軌，抬出具具屍體，震撼全台，而根據《蘋果》取得資訊
，從出軌隔天至昨天，台鐵光車輛和路線事故就高達35起，其中10起與ATP故障有關，故
障當下壓力驟增，但在一個人孤獨的駕駛室裡，司機員還得自己先找原因排除；不具名普
悠瑪號駕駛說，「台鐵老舊車輛多，即便是開普悠瑪號，也常遇ATP故障，司機員只剩兩
條路，快速排除、趕點」。這就是台鐵司機員的日常，只是尤振仲那趟原要往台東的孤獨
旅程，最後中止在宜蘭新馬，只剩翻覆車體躺在鐵軌上。
曾擔任過列車檢車員的吳長智轉任駕駛，經訓練考試取得司機員資格，迄今行車資歷已5
年，他在擔任隨車檢修員那年曾遇過死傷事故。吳說，20多年前，列車在暖暖遇到闖行路
線事故，闖入民眾當場被撞死，而當時他在車上，迄今已過20年，但現在每當他開火車經
過暖暖，當時的畫面就像倒帶一樣浮現眼前，那個撞擊、那條人命，深刻烙印在腦中，時
間雖堆疊，記憶卻從未被深埋。
吳說，當時並不是他開車，他只是隨車檢車員，那陰影和傷痛卻跟著他20年，更何況是開
火車遇上死亡事故的司機員。
回想起普悠瑪號出軌那天，電視和網路不斷跑馬推播，死傷者名單中出現一名「吳O智」
，隔天他打電話給一個朋友，對方突然爆哭，吳長智說，「對方哭著說，他以為死傷名單
中的那個人是我，因為出軌的地點，是我平常開普悠瑪號的路線」。
曾開過同一列普悠瑪號，跑同樣的路線，吳長智說，當車站監視器畫面流出，普悠瑪號失
速撞上月台後翻覆滑行出軌的畫面，對司機員來說是很震撼的，也是一種傷痛，「我曾想
過，如果那一天是我在車上，不知道我會出什麼事」。
43分鐘疲勞轟炸 「換我開也會出事」
另一名行車資歷已逾10年的不具名司機員則篤定說：「如果那天我在車上，我也會出事！
」，他表示，當一個司機員開著故障車，長達43分鐘不斷嘗試各種排除故障方式，且一直
與調度員和檢查員通話，對方要他試這、試那，長時間疲勞轟炸下，誰能專注路線行車和
時速，誰能記得SOP，但調度員不斷要他盡量撐、往前開，檢查員還要他探頭到車窗外檢
查側車燈，難道檢查員不知道普悠瑪號駕駛艙車窗密閉式的，無法打開探頭，「在這些無
謂干擾下，換成是我，也會出事」。
吳長智表示，他曾開過出軌的那列普悠瑪號，同樣也曾遇過主風泵故障，導致動力不足，
調度員同樣不斷打電話來，要他撐到花蓮換車，但他認為安全優先，他告訴調度員：「我
能開到哪就算到哪，你不要吵我，我若能平安到花蓮，你就幫我換車，若不能到，你要調
度旅客接駁」。
6432太老實 出事一人扛
個性強悍的吳長智感慨說，「尤振仲太老實了，聽從上面指示，但一出事，責任都是司機
扛」；他說，故障車沒有一天不在路上跑，但車子一出去，乘務人員就要自己承擔，包括
發生臨時狀況、車輛故障等，每一天都有，只是不知道誰遇到，有同事說，司機員跑車就
像對著命運轉盤射飛鏢，看看今天是誰遇到、遇到什麼狀況而已。
另一名年輕司機員阿奇（化名）則表示，台鐵不能保證上線的車都無故障且正常，甚至有
的車還缺件待料，卻把趕點壓力施加在司機員身上，若嚴重誤點還要寫報告，但鬆靭不良
影響剎車、動力不足、ATP列車自動防護系統故障等問題，這些都是司機員常遇到的狀況
，
根據SOP，當ATP故障，待司機員通報後，下站就要重新開啟ATP續行，若已過三站仍無法
排除，除要與車站呼喚應答外，應換車並派助理司機員，而出車前發現故障，也可拒絕出
車。
拒開故障車考績乙等 沒人敢不從
阿奇說，但少有人敢拒絕出車，若拒絕將故障列車開出，班車就會開天窗，旅客無車可搭
，社會觀感不佳，司機員不但要寫報告，年終考成一定是乙等，情節嚴重還會調整職務，
被拉下來檢修火車，請問哪個司機員敢拒絕開車？
ATP故障也成為台鐵司機員的日常，根據《蘋果》取得資料，這一周已至少10起列車ATP故
障事件，阿奇說，曾有司機員遇到ATP故障，因拒絕趕點，一路用60公里時速跑回來，結
果誤點，被罵臭頭，還要寫報告，雖然沒被懲處，但這就是台鐵的文化，一直以來調度員
都會催，要司機趕點、開快點，因為上頭要求準點，背後壓力則來自民眾的抱怨和謾罵，
而調度員也不喜歡要調車接駁或調度避讓。
吳長智說，台鐵應趁這次意外徹底檢討，百年台鐵老車多，故障也多，媒體天天報導列車
誤點，旅客每天罵人，對台鐵來說都是壓力，身為台鐵人，也會感到羞恥，大家都有責任
感和使命感要拚準點，但再怎麼趕點，都不能凌駕行車安全，像他今天開車延誤，因出事
了，旅客突然變得體諒，說沒關係，慢慢開就好，安全重要，但沒出事前，旅客就會質疑
為何誤點。
低價標綁天價維修 備料常不足
另一名不具名資深駕駛則表示，有人會責怪台鐵的車為何常誤點，但政府和民眾不准台鐵
漲價，台鐵票價23年未調，買個新車也延宕多年，超過3成以上都是骨董車，車輛採購用
最低價標，人家用低價搶標，後面綁的是天價維修，有的物料零件一個市價2萬元，廠商
卻可開到20到30萬元天價，台鐵長年虧損，票價不能調漲，經費不足下，哪來的錢買物料
！
還有一名台鐵司機員指出，台鐵目前的車都用到極致，為滿足所有旅客需求和增班，出車
率用到百分之百，導致備援車輛不夠外，駕駛人力也不足，車輛使用率過高，保養人力缺
工也成問題，台鐵應徹底檢討，百年台鐵才有重生的一天。
普悠瑪號出軌後第7天，全國火車駕駛產業工會選在今下午4時50分，也是普悠瑪號出軌時
刻，全台火車鳴長笛哀悼，這短短3到5秒的火車鳴笛聲，不僅是對罹難者致哀，也是台鐵
1300多位駕駛對外界發出悲鳴與求救聲。
(李姿慧／台北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