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瞧去,廢墟中竟然伸出一隻古銅色的大手,剛巧捏住了我的腳踝。
不用問,下面一定是那蒙面人!
這傢伙的大手就像一把鐵鉗,死死箍住我的腳踝,無論怎麼扯,踢還是踹,
都無法讓其鬆開。眼瞅著那石洞中的白煙越冒越旺,我著急不已。
殷騫本已跑到樓梯口,見我還呆在原地,趕忙又跑回來,看到這一幕,
立刻拾了根手臂粗的木棍,朝那大手掄去。
幾棍下來,大手依然抓得死死的,我卻感覺腿都快要被這傢伙打斷了。
白煙冒盡,已經隱約有了點火星,如果估計不錯,這石像下埋藏的炸藥轉眼就要爆炸!
而我們正對著它,僅隔了一米多的距離,這要是炸了,必死無疑啊!
我也在身上到處摸索著,看有沒有什麼東西能撬開這傢伙的手。
摸到腰帶時,我立刻有了希望,那是這蒙面人先前使的匕首,
我搶來後將其插在了腰帶裡,沒想到摸爬滾打了半天,它居然沒掉!
真是天助我也!我趕忙把它取出來,本想照著那大手狠狠地扎幾下,但畢竟是個活人,
這麼做有點兒殘忍,於是在其裸露的手腕背處輕輕割了兩下,堪堪劃破皮膚。
也不知道這匕首上到底淬的是什麼毒,只一秒鐘,他的皮膚就從傷口處開始變深,
並快速向兩邊擴散。
我抓緊時間晃了兩下,這傢伙終於再也沒能抓住,鬆開了手。
「來不及啦!跳下去!」殷騫見我擺脫了糾纏,二話不說,
扯著我就從五六米高的二層棧道上跳了下去。
「轟!!!」我倆還在半空中,身後的機關就爆炸了,
衝擊波把先前落下來的東西全都又給推了出去,落在我們前方那幾十米的範圍之內。
五六米的距離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我一沾著地,立刻順勢向前滾了一圈,
卸掉了跳下來所夾帶的強大衝擊力。
不過殷騫就沒那麼好運了,他因為拽著我,重心有些偏,雙腳著地後猛地一挫,
緊跟著坐在地上捂著右腳腳脖,再也起不來。
我趕忙上前一瞧,這傢伙的腳踝瞬間就腫了一大圈兒,看來是扭著了。
剛才這一跳實在是驚險,要不是緊要關頭讓我翻出了那柄匕首,
估計我們就都得交代在那兒!
「哎呦呦!不行了!疼!」殷騫痛得滿頭大汗,拽著我想要嘗試站起來,
右腳卻根本使不上力。
我抬頭看了看,棧道已經被我們破壞得不成樣子,
那蒙面人和一群羅剎鬼也不知道被這一炸給崩到了什麼地方,
但更令人揪心的事情發生了,只見洞窟頂端,又有很多黑影在石壁上快速移動著。
媽的!這羅剎鬼究竟有多少?!
我架起殷騫,一邊強攙著他走一邊道:「忍一忍吧!咱們得趕緊出去!
不然今天就成了人家的美食了!」
殷騫也察覺到了頭頂的動靜,不再說話,在我的攙扶下,咬著嘴唇、
一瘸一拐朝進來的那扇石門走去。
好不容易挨到石門前,殷騫從地上建起一枚拳頭大小的石塊,讓我攙扶著,
這裡敲敲那裡敲敲。
直到敲在石門正中間的地方時,竟然發出了「咚咚」的響聲,原來後面竟然是空的!
又敲了幾下,殷騫扔掉石頭,對我說道:「剛才進門時我就發現了,
門內這個位置有一處凹陷,也就是說,這裡相對較薄,翹起來就能有空洞聲。
如果我猜的不錯,他們就是用這個方法呼叫那個駝子來把門推開。」
這傢伙話音剛落,我們身後沙沙聲傳來。
回身一看,竟然有二三十隻羅剎鬼,成扇形散開,將我們倆給圍在了中間。
「靠!」我啐了口唾沫,拔出匕首,把殷騫擋在身後,問他道:「要是你估計錯了呢?」
「啊哈哈哈!」這傢伙倒看得挺開,笑完說道:「那咱們倆可就真成了人家桌上的菜了!」
照現在的情形看,我們哪也不能去,只能在這裡等著那駝子開門,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鬼知道藏在黑暗中的羅剎鬼還有多少?
當然,如果那駝子不開門,我們也是死路一條。
只要這些傢伙們一擁而上,我倆立刻就是被撕碎的下場。
殷騫移動困難,我倆只剩下一個半人的戰鬥力。
不過這些羅剎鬼好像並不急於進攻,只是將包圍圈慢慢縮小,
我如果拎著匕首嚇它們一下,就會立刻後退少許,
但沒兩秒鐘,就又回覆了原先的「隊形」。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包圍圈也越縮越小,可身後的石門依舊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雖然不知道那蒙面人死活,我卻有點想他了,至少這傢伙在,還能幫著我們分擔一下。
殷騫怕那駝子沒有聽見,又拾起石塊狠命地敲了幾下。
最後頹然道:「我說老夥計,聽天由命吧!」
沒想到他話音剛落,石門竟然「軋軋」聲響起,從裡面打開了!
我倆絕境逢生,喜出望外,趕忙挪到門縫處。
那些羅剎鬼可能也察覺到了什麼,僅僅是愣了一下,便齊朝我們撲來。
這些傢伙有著令人咋舌的彈跳力和攀爬能力,一時鋪天蓋地,從哪個方向衝過來的都有。
我揮舞匕首,逼退了最先衝上來的兩個,又劃傷了一隻從半空中跳過來的,
這傢伙哀嚎著就跑了開去。
此時石門也終於打開了條二尺來寬的縫,我伸手先把殷騫推了進去,
卻沒想到這傢伙剛進去又被擠了出來。
緊跟著裡面發出一聲怒吼,連我倆帶那些羅剎鬼都被嚇了一跳。
伴隨著爆吼,石門突然被猛地推開,那駝子走出來後,先是瞧了瞧我倆,
然後猛地向前一沖,我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卻發現他已然攥了只羅剎鬼在手中。
駝子將那羅剎鬼高高舉起,另一隻手又捏住了其雙腿,然後兩邊這麼一扯,
羅剎鬼甚至都沒來得及叫上一聲,就被他從中給撕扯成了兩半,
鮮血濺得方圓幾米到處都是,我和殷騫自然也無法倖免。
這下羅剎鬼頓時炸了窩,紛紛四散逃命,但那駝子似乎並沒有饒了他們的打算,
而且這傢伙雖然身形龐大,速度卻極快,轉瞬間追出十幾米,
又結果了兩隻羅剎鬼的性命,然後朝更深處攆去。
但這些已經不是我們所關注的了,我趕忙架起殷騫,鑽進了那地道中。
這地道坡陡,拐彎還多,殷騫如果腿腳靈便,自然沒什麼問題。
不過現在被我駕著往上爬,兩人都累得夠嗆。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又回到入口處,敲了敲堵著的櫃子,
那長安旅社的男青年不一會兒就把櫃子挪開,露出了外面的藍天。
他看到我們先是一愣,然後上下打量了一圈,歪著嘴角說道:
「我說哥倆可以啊!還真就活著出來了?!」
「別……別他媽廢話!」殷騫喘著粗氣道:「先……先找點藥酒來,還……還有毛巾!」
「呵呵,行!~」男青年笑著道:「不過有一點需要向二位說明啊,今天在裡面看到的,
聽到的,一律不准外傳。否則,羅剎鬼市的通緝令可不是鬧著玩的!」
「羅剎……鬼市……羅剎鬼市?!」
我突然蹦起來,將殷騫摔在一旁,拽著那男青年問道:「你說這裡是羅剎鬼市?!」
「哎呦~……」殷騫一個沒站穩,跌倒在地上,扶著櫃子站起來後罵我道:
「你別一驚一乍的好不好?!羅剎鬼市怎麼了?」
羅剎鬼市!這是一個我從小就很想知道的神秘地方。
因為每年舅爺都會收到一個印有惡鬼頭的信封,那正是所謂「羅剎鬼市」的邀請函,
但老爺子一次也沒去過。他說別看那裡雖然給研習異術的人提供了一個可靠、
安全的交流空間,但去那裡的,全都是一些心術不正的人,他們妄圖通過自己的成就,
來不計後果地換取金錢、地位、甚至權力。
在舅爺看來,研習異術之人,那些成果是用來造福百姓的,而不是給自己謀福利。
所以,雖然羅剎鬼市年年邀請,但他從來不去。
沒想到今天竟然讓我倆誤打誤撞地跑進去遛了一圈兒。
「喂!什麼羅剎鬼市?」殷騫見我不吭氣,拽著我問道:
「羅剎海市我倒是聽過,這跟裡面那些個羅剎鬼有什麼關係麼?」
羅剎鬼市和羅剎鬼其實並沒什麼聯繫,只不過剛好都叫這個名字而已。
我心中卻已經有了計較,放開那男青年,對他正色道:
「我要知道近三個月誰交易了齒寒鐵?」
「既然知道羅剎鬼市,那你也應該知道規矩。」
男青年陰沉地盯著我,又把那石門後的篆書背了一遍:「陽間有律法,鬼市有行規,
不懂莫問,不染莫看,不納莫許,不喜莫言。但求有緣物,不問出何處。」
「別給我來這套!」我為了嚇唬他,拔出匕首道:「不說,今天就是個死!」
這傢伙還想用那老詞兒來搪塞我,要是我壓根不知道羅剎鬼市也就罷了,
可年年寄到舅爺家的請帖卻能很明白地說明——他們絕對掌握有這些能人異士的資料!
就算最差,也是個地址。
男青年看到我手中那微微泛藍的匕首,明顯吃了一驚,抬頭問道:
「你們幹掉了蠱王巴坎?!」
「哼!剛不是還說不知道來的人都是誰麼?」
我並不在乎那蒙面人是誰?何況他要殺我們在先,再說了,就算死在下面,
也不是我們幹的,他那叫活該!
不過這男青年的反應也證實了我的推測,他肯定知道都有誰來過!
他很快就恢復了神智,伸出手指將我的胳膊撥開,優哉游哉地道:
「呵呵,請教人家問題怎麼能這個態度呢?!你殺了我,問誰去?」
說完,他轉了一圈,在身後的穿衣凳上坐下,抱著膀子翹起腿又接道:
「不過呢,羅剎鬼市的賺錢門道還有一條,就是把各地知名人士的信息賣給有需求的人,
你們只要肯……呵呵,沒有什麼是打聽不來的!」
同時,這傢伙手中比劃了個數錢的動作。
我知道嚇不住他,更何況我也不敢真的把他殺了,於是收起匕首問道:「說吧,多少錢?」
「五十萬!」男青年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摳著指甲,看也不看我說道。
「什麼?!」我驚得下巴都差點掉下來。這錢都能買那兩塊銀兔鎮紙了!
「咋呼什麼?!」男青年不耐煩地抬頭看著我,皺眉道:
「這還只是起步價,問個名字五十萬,想要地址和其他資料,按字收費,一個字一萬。」
「……」我被氣得說不出話來,這會兒倒真的有想殺了他的衝動。
「得了!」男青年說著話站起來,把衣櫃後的地道掩上,一邊往外走一邊道:
「看你們今天也不像帶錢的樣子,什麼時候湊夠了,什麼時候再來找我吧!
但記著一點,你們如果膽敢洩露,羅剎鬼市就會在下次集會上貼出懸賞通緝令,
不光是你們,就連你們的家人,都會莫名其妙地死掉,這不是恐嚇,是忠告!
至於把這裡的信息透漏給你們的那個傢伙,我們已經有人過去,打算送他上路了。」
「……等等!」眼見男青年要走出更衣室,殷騫卻突然在我身後說道:
「不就是錢嘛!爺有的是!現在就能給你!」
「哦?」男青年聽到這個,止住了腳步,扭頭攤開手道:
「行啊!只要付錢,立刻就給你們想要的。」但卻是一臉不相信的表情。
殷騫沒再說什麼,瞪著他瞅了半天,好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往懷中一抄,
拿出了塊金燦燦,明晃晃,四四方方的東西。
「金印!!!」待我和那男青年看清後,同時驚呼起來。
只見這枚金印足有一個普通飯盒的大小,四四方方,印足有近兩寸厚,
印把卻成半球形,平均分部著六條金龍,個個昂首挺胸,合力頂起中間的一朵金色荷花。
當初工匠打造這個的時候,顯然是費了一番功夫的,荷花綻開,持印封蓋時,
指頭可以剛好扣在其邊緣,按著龍頭,凸顯帝王九五至尊的氣勢。
我終於想起殷騫這傢伙當時說「挖到寶貝」,是指的什麼了?
只不過那會兒沒空問他,沒想到這傢伙懷裡藏著如此大的一枚金印跑了這麼久,愣是沒丟!
殷騫見那青年臉色驟變,笑了笑,看著手中的金印道:
「這可是李淵的第一枚聖印,嚴格來說,就是唐朝的開國璽。
價值嘛~恐怕我不說,你也應該很清楚了。如果我用它來和你交換信息,不知道成不成啊?」
「成!成!」男青年嚥了口吐沫,走上前就要伸手來拿,卻被殷騫躲了過去。
看著他一臉茫然的神色,殷騫又接著道:「這東西可是遠遠不止五十萬,
給你我就虧大發了!你總得找我錢吧?!」
「你想……怎麼個找法兒?」男青年一愣,問道。
「呵呵,簡單!」這會兒輪到我們掌握主動權了,殷騫朝我挑了下眉,道:
「我們需要一切關於齒寒鐵的信息,包括你們今後再舉行這樣的集市,
如果看到齒寒鐵,得不計成本,幫我們收購回來!」
「還有!饒了那王永利的性命!」我趕忙又補充了一句。
「……」男青年聽後,眉頭鎖了半晌,說道:「第一個條件完全沒有問題,我就能做主,
但第二個條件,我需要向上請示。」
殷騫還沒開口,我立刻搶著說道:「我們就這倆條件,不答應就算!
沒有還價的餘地,你請示去吧!我們在這兒等你!」
男青年猶豫片刻,說道:「好,你們稍等。我三分鐘後給你們回話!」
說完,就轉身出了這間屋子。
殷騫見他離開,小聲埋怨我道:「你管他那事兒幹嗎?!招呼好自己吧!~我的爺!」
「好歹也是一條人命,能救為什麼不救?」
我不想在這上面和他爭執,說著接過金印,打算仔細看看。
要說這金疙瘩真不是一般的沉!我也不知道殷騫就怎麼能把它揣在懷裡,
蹦蹦跳跳還不掉出來?不過轉念一想又有點可惜,這可是個「國寶」級的東西,
就這麼給了那小青年,換來一句信息,是否有點兒太虧了?!
殷騫可能猜到了我的想法,在一旁揉著腳說道:
「這東西看似是好,但出不了手,你只能藏著捂著自己看。
一旦露出來,可能馬上就會給你安一個盜竊皇陵的罪名。得不償失啊!~」
說著,他又接過金印,說道:「這傢伙,只稱呆在國家博物館裡,其他哪兒都不行!」
說話間,那男青年已然拐了回來,衝我們說道:「第一個關於齒寒鐵的條件,
羅剎鬼市會全力配合你們的!至於第二個……留他性命可以,
但這傢伙腦子裡關於羅剎鬼市的記憶,必須全部清除!」
「你是說……」我想起了早些年舅爺懲處盜採山林的孫學友,
當時就是直接洗了那孩子的腦。
「是的,他將會變成白痴。」男青年接道:
「兩至三年後,他可以逐漸恢復回正常人的智力,
但對以前的事情,永遠都不會再記起來。」
「……就沒有別的辦法麼?」我總覺得這種方法有些過於殘酷了,
畢竟王永利並沒有做過什麼過分的事情。
男青年又想了想,道:「這樣吧!既然你想幫他,我們就算做個人情,
他所欠的幾十萬外債,羅剎鬼市替他還上,而且還能給他家人一筆錢,
足夠生活和照顧他所用,怎麼樣?」
我知道,這已經是他們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畢竟羅剎鬼市和不禪寺牽扯甚廣,由不得他們如此寬容。
於是只得點了點頭。
再怎麼說,白痴個兩三年也比直接死了強。
男青年見我答應,大喜過望,立刻將我和殷騫請到二樓,來到一間古色古香的書房內,
查找起過往幾年的交易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