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孫權傳》

作者: Makucy (承先啟後)   2014-10-12 20:33:21
    孫權字仲謀。兄策既定諸郡,時權年十五,以為陽羨長。(1)郡察孝廉,
  州舉茂才,行奉義校尉。漢以策遠脩職貢,遣使者劉琬加錫命。琬語人曰:「吾
  觀孫氏兄弟雖各才秀明達,然皆祿祚不終,惟中弟孝廉,形貌奇偉,骨體不恆,
  有大貴之表,年又最壽,爾試識之。」
  (1)《江表傳》曰:
      「堅為下邳丞時,權生,方頤大口,目有精光,堅異之,以為有貴象。
       及堅亡,策起事江東,權常隨從。性度弘朗,仁而多斷,好俠養士,
       始有知名,侔於父兄矣。每參同計謀,策甚奇之,自以為不及也。每
       請會賓客,常顧權曰:『此諸君,汝之將也。』」
    建安四年,從策征廬江太守劉勳。勳破,進討黃祖於沙羡。
    五年,策薨,以事授權,權哭未及息。策長史張昭謂權曰:「孝廉,此寧哭
  時邪?且周公立法而伯禽不師,非違父,時不得行也。(2)況今姦宄競逐,豺
  狼滿道,乃欲哀親戚、顧禮制,是猶開門而揖盜,未可以為仁也。」乃改易權服
  ,扶令上馬,使出巡軍。是時惟有會稽、吳郡、丹楊、豫章、廬陵,然深險之地
  猶未盡從,而天下英豪布在州郡,賓旅寄寓之士以安危去就為意,未有君臣之固
  。張昭、周瑜等謂權可與共成大業,故委心而服事焉。曹公表權為討虜將軍、領
  會稽太守,屯吳,使丞之郡行文書事。待張昭以師傅之禮,而周瑜、程普、呂範
  等為將率。招延俊秀,聘求名士,魯肅、諸葛瑾等始為賓客。分部諸將,鎮撫山
  越,討不從命。(3)
  (2)臣松之按《禮記‧曾子問》:
      「子夏曰:『三年之喪,金革之事無避也者,禮與?初有司與?』孔子
       曰:『吾聞諸老聃曰,昔者魯公伯禽有為為之也。』」
     鄭玄注曰:
      「周人卒哭而致事。時有徐戎作難,伯禽卒哭而征之,急王事也。」
     昭所云「伯禽不師」,蓋謂此也。
  (3)《江表傳》曰:
      「初,策表用李術為廬江太守,策亡之後,術不肯事權,而多納其亡叛
       。權移書求索,術報曰:『有德見歸,無德見叛,不應復還。』權大
       怒,乃以狀白曹公曰:『嚴刺史昔為公所用,又是州舉將,而李術凶
       惡,輕犯漢制,殘害州司,肆其無道,宜速誅滅,以懲醜類。今欲討
       之,進為國朝掃除鯨鯢,退為舉將報塞怨讎,此天下達義,夙夜所甘
       心。術必懼誅,復詭說求救。明公所居,阿衡之任,海內所瞻,願敕
       執事,勿復聽受。』是歲,舉兵攻術於皖城。術閉門自守,求救於曹
       公。曹公不救。糧食乏盡,婦女或丸泥而吞之。遂屠其城,梟術首,
       徙其部曲三萬餘人。」
    七年,權母吳氏薨。
    八年,權西伐黃祖,破其舟軍,惟城未克,而山寇復動。還過豫章,使呂範
  平鄱陽,程普討樂安,太史慈領海昏,韓當、周泰、呂蒙等為劇縣令長。
    九年,權弟丹楊太守翊為左右所害,以從兄瑜代翊。(4)
  (4)《吳錄》曰:
      「是時權大會官寮,沈友有所是非,令人扶出,謂曰:『人言卿欲反。
       』友知不得脫,乃曰:『主上在許,有無君之心者,可謂非反乎?』
       遂殺之。友字子正,吳郡人。年十一,華歆行風俗,見而異之,因呼
       曰:『沈郎,可登車語乎?』友逡巡卻曰:『君子講好,會宴以禮,
       今仁義陵遲,聖道漸壞,先生銜命,將以裨補先王之教,整齊風俗,
       而輕脫威儀,猶負薪救火,無乃更崇其熾乎!』歆慚曰:『自桓、靈
       以來,雖多英彥,未有幼童若此者。』弱冠博學,多所貫綜,善屬文
       辭。兼好武事,注《孫子兵法》。又辯於口,每所至,眾人皆默然,
       莫與為對,咸言其筆之妙、舌之妙、刀之妙,三者皆過絕於人。權以
       禮聘,既至,論王霸之略,當時之務,權斂容敬焉。陳荊州宜并之計
       ,納之。正色立朝,清議峻厲,為庸臣所譖,誣以謀反。權亦以終不
       為己用,故害之,時年二十九。」
    十年,權使賀齊討上饒,分為建平縣。
    十二年,西征黃祖,虜其人民而還。
    十三年春,權復征黃祖,祖先遣舟兵拒軍,都尉呂蒙破其前鋒,而淩統、董
  襲等盡銳攻之,遂屠其城。祖挺身亡走,騎士馮則追梟其首,虜其男女數萬口。
  是歲,使賀齊討黟、歙,分歙為始新、新定、(5)犂陽、休陽縣,(6)以六
  縣為新都郡。荊州牧劉表死,魯肅乞奉命弔表二子,且以觀變。肅未到,而曹公
  已臨其境,表子琮舉眾以降。劉備欲南濟江,肅與相見,因傳權旨,為陳成敗。
  備進住夏口,使諸葛亮詣權,權遣周瑜、程普等行。是時曹公新得表眾,形勢甚
  盛,諸議者皆望風畏懼,多勸權迎之。(7)惟瑜、肅執拒之議,意與權同。瑜
  、普為左右督,各領萬人,與備俱進,遇於赤壁,大破曹公軍。公燒其餘船引退
  ,士卒飢疫,死者大半。備、瑜等復追至南郡,曹公遂北還,留曹仁、徐晃於江
  陵,使樂進守襄陽。時甘寧在夷陵,為仁黨所圍,用呂蒙計,留淩統以拒仁,以
  其半救寧,軍以勝反。權自率眾圍合肥,使張昭攻九江之當塗。昭兵不利,權攻
  城踰月不能下。曹公自荊州還,遣張喜將騎赴合肥。未至,權退。
  (5)《吳錄》曰:
      「晉改新定為遂安。」
  (6)《吳錄》曰:
      「晉改休陽為海寧。」
  (7)《江表傳》載曹公與權書曰:「近者奉辭伐罪,旄麾南指,劉琮束手。今
     治水軍八十萬眾,方與將軍會獵於吳。」權得書以示群臣,莫不嚮震失色
     。
    十四年,瑜、仁相守歲餘,所殺傷甚眾。仁委城走。權以瑜為南郡太守。劉
  備表權行車騎將軍、領徐州牧。備領荊州牧,屯公安。
    十五年,分豫章為鄱陽郡;分長沙為漢昌郡,以魯肅為太守,屯陸口。
    十六年,權徙治秣陵。明年,城石頭,改秣陵為建業。聞曹公將來侵,作濡
  須塢。
    十八年正月,曹公攻濡須,權與相拒月餘。曹公望權軍,歎其齊肅,乃退。
  (8)初,曹公恐江濱郡縣為權所略,徵令內移。民轉相驚,自廬江、九江、蘄
  春、廣陵戶十餘萬皆東渡江,江西遂虛,合肥以南惟有皖城。
  (8)《吳歷》曰:
      「曹公出濡須,作油船,夜渡洲上。權以水軍圍取,得三千餘人,其沒
       溺者亦數千人。權數挑戰,公堅守不出。權乃自來,乘輕船,從濡須
       口入公軍。諸將皆以為是挑戰者,欲擊之。公曰:『此必孫權欲身見
       吾軍部伍也。』敕軍中皆精嚴,弓弩不得妄發。權行五六里,迴還作
       鼓吹。公見舟船器仗軍伍整肅,喟然歎曰:『生子當如孫仲謀,劉景
       升兒子若豚犬耳!』權為牋與曹公,說:『春水方生,公宜速去。』
       別紙言:『足下不死,孤不得安。』曹公語諸將曰:『孫權不欺孤。
       』乃徹軍還。」
     《魏略》曰:
      「權乘大船來觀軍,公使弓弩亂發,箭著其船,船偏重將覆,權因迴船
       ,復以一面受箭,箭均船平,乃還。」
    十九年五月,權征皖城。閏月,克之,獲廬江太守朱光及參軍董和,男女數
  萬口。是歲劉備定蜀。權以備已得益州,令諸葛瑾從求荊州諸郡。備不許,曰:
  「吾方圖涼州,涼州定,乃盡以荊州與吳耳。」權曰:「此假而不反,而欲以虛
  辭引歲。」遂置南三郡長吏,關羽盡逐之。權大怒,乃遣呂蒙督鮮于丹、徐忠、
  孫規等兵二萬取長沙、零陵、桂陽三郡,使魯肅以萬人屯巴丘(9)以禦關羽。
  權住陸口,為諸軍節度。蒙到,二郡皆服,惟零陵太守郝普未下。會備到公安,
  使關羽將三萬兵至益陽,權乃召蒙等使還助肅。蒙使人誘普,普降,盡得三郡將
  守,因引軍還,與孫皎、潘璋并魯肅兵並進,拒羽於益陽。未戰,會曹公入漢中
  ,備懼失益州,使使求和。權令諸葛瑾報,更尋盟好,遂分荊州長沙、江夏、桂
  陽以東屬權,南郡、零陵、武陵以西屬備。備歸,而曹公已還。權反自陸口,遂
  征合肥。合肥未下,徹軍還。兵皆就路,權與淩統、甘寧等在津北為魏將張遼所
  襲,統等以死扞權,權乘駿馬越津橋得去。(10)
  (9)巴丘今曰巴陵。
  (10)《獻帝春秋》曰:
      「張遼問吳降人:『向有紫髯將軍,長上短下,便馬善射,是誰?』降
       人答曰:『是孫會稽。』遼及樂進相遇,言不早知之,急追自得,舉
       軍歎恨。」
     《江表傳》曰:
      「權乘駿馬上津橋,橋南已見徹,丈餘無版。谷利在馬後,使權持鞍緩
       控,利於後著鞭,以助馬勢,遂得超度。權既得免,即拜利都亭侯。
       谷利者,本左右給使也,以謹直為親近監,性忠果亮烈,言不苟且,
       權愛信之。」
    二十一年冬,曹公次于居巢,遂攻濡須。
    二十二年春,權令都尉徐詳詣曹公請降,公報使脩好,誓重結婚。
    二十三年十月,權將如吳,親乘馬射虎於庱亭。馬為虎所傷,權投以雙戟,
  虎卻廢,常從張世擊以戈,獲之。
    二十四年,關羽圍曹仁於襄陽,曹公遣左將軍于禁救之。會漢水暴起,羽以
  舟兵盡虜禁等步騎三萬送江陵,惟城未拔。權內憚羽,外欲以為己功,牋與曹公
  ,乞以討羽自效。曹公且欲使羽與權相持以鬥之,驛傳權書,使曹仁以弩射示羽
  。羽猶豫不能去。閏月,權征羽,先遣呂蒙襲公安,獲將軍士仁。蒙到南郡,南
  郡太守麋芳以城降。蒙據江陵,撫其老弱,釋于禁之囚。陸遜別取宜都,獲秭歸
  、枝江、夷道,還屯夷陵,守峽口以備蜀。關羽還當陽,西保麥城。權使誘之。
  羽偽降,立幡旗為象人於城上,因遁走,兵皆解散,尚十餘騎。權先使朱然、潘
  璋斷其徑路。十二月,璋司馬馬忠獲羽及其子平、都督趙累等於章鄉,遂定荊州
  。是歲大疫,盡除荊州民租稅。曹公表權為驃騎將軍、假節、領荊州牧,封南昌
  侯。權遣校尉梁寓奉貢于漢,及令王惇市馬,又遣朱光等歸。(11)
  (11)《魏略》曰:
      「梁寓字孔儒,吳人也。權遣寓觀望曹公,曹公因以為掾,尋遣還南。
       」
    二十五年春正月,曹公薨,太子丕代為丞相、魏王,改年為延康。秋,魏將
  梅敷使張儉求見撫納。南陽陰、酇、筑陽、山都、中廬五縣民五千家來附。冬,
  魏嗣王稱尊號,改元為黃初。二年四月,劉備稱帝於蜀。(12)權自公安都鄂,
  改名武昌,以武昌、下雉、尋陽、陽新、柴桑、沙羡六縣為武昌郡。五月,建業
  言甘露降。八月,城武昌,下令諸將曰:「夫存不忘亡,安必慮危,古之善教。
  昔雋不疑漢之名臣,於安平之世而刀劍不離於身,蓋君子之於武備,不可以已。
  況今處身疆畔,豺狼交接,而可輕忽不思變難哉?頃聞諸將出入,各尚謙約,不
  從人兵,甚非備慮愛身之謂。夫保己遺名,以安君親,孰與危辱?宜深警戒,務
  崇其大,副孤意焉。」自魏文帝踐阼,權使命稱藩,及遣于禁等還。十一月,策
  命權曰:「蓋聖王之法,以德設爵,以功制祿;勞大者祿厚,德盛者禮豐。故叔
  旦有夾輔之勳,太公有鷹揚之功,並啟土宇,并受備物,所以表章元功,殊異賢
  哲也。近漢高祖受命之初,分裂膏腴,以王八姓,斯則前世之懿事,後王之元龜
  也。朕以不德,承運革命,君臨萬國,秉統天機,思齊先代,坐而待旦。惟君天  
  資忠亮,命世作佐,深覩曆數,達見廢興,遠遣行人,浮于潛漢。(13)望風影
  附,抗疏稱藩,兼納纖絺南方之貢,普遣諸將來還本朝,忠肅內發,款誠外昭,
  信著金石,義蓋山河,朕甚嘉焉。今封君為吳王,使使持節、太常、高平侯貞,
  授君璽綬策書、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以大將軍、使持節督
  交州、領荊州牧事,錫君青土,苴以白茅,對揚朕命,以尹東夏。其上故驃騎將
  軍、南昌侯印綬符策。今又加君九錫,其敬聽後命。以君綏安東南,綱紀江外,
  民夷安業,無或攜貳,是用錫君大輅、戎輅各一,玄牡二駟。君務財勸農,倉庫
  盈積,是用錫君袞冕之服,赤舄副焉。君化民以德,禮教興行,是用錫君軒縣之
  樂。君宣導休風,懷柔百越,是用錫君朱戶以居。君運其才謀,官方任賢,是用
  錫君納陛以登。君忠勇並奮,清除姦慝,是用錫君虎賁之士百人。君振威陵邁,
  宣力荊南,梟滅凶醜,罪人斯得,是用錫君鈇鉞各一。君文和於內,武信於外,
  是用錫君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君以忠肅為基,恭儉為德,是用錫
  君秬鬯一卣,圭瓚副焉。欽哉!敬敷訓典,以服朕命,以勖相我國家,永終爾顯
  烈。」(14)是歲,劉備帥軍來伐,至巫山、秭歸,使使誘導武陵蠻夷,假與印
  傳,許之封賞。於是諸縣及五谿民皆反為蜀。權以陸遜為督,督朱然、潘璋等以
  拒之。遣都尉趙咨使魏。魏帝問曰:「吳王何等主也?」咨對曰:「聰明仁智,
  雄略之主也。」帝問其狀,咨曰:「納魯肅於凡品,是其聰也;拔呂蒙於行陳,
  是其明也;獲于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荊州而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據三州虎
  視於天下,是其雄也;屈身於陛下,是其略也。」(15)帝欲封權子登,權以登
  年幼,上書辭封,重遣西曹掾沈珩陳謝,并獻方物。(16)立登為王太子。
  (17)
  (12)《魏略》曰:
      「權聞魏文帝受禪而劉備稱帝,乃呼問知星者己分野中星氣何如,遂有
       僭意;而以位次尚少,無以威眾,又欲先卑而後踞之,為卑則可以假
       寵,後踞則必致討,致討然後可以怒眾,眾怒然後可以自大,故深絕
       蜀而專事魏。」
  (13)〈禹貢〉曰:「沱、潛既道」;注曰:「水自江出為沱,漢為潛。」
  (14)《江表傳》曰:
      「權群臣議,以為宜稱上將軍、九州伯,不應受魏封。權曰:『九州伯
       於古未聞也。昔沛公亦受項羽拜為漢王,此蓋時宜耳,復何損邪?』
       遂受之。」
     孫盛曰:
      「昔伯夷、叔齊不屈有周,魯仲連不為秦民。夫以匹夫之志,猶義不辱
       ;況列國之君三分天下,而可二三其節,或臣或否乎?余觀吳、蜀,
       咸稱奉漢,至於漢代,莫能固秉臣節,君子是以知其不能克昌厥後,
       卒見吞於大國也。向使權從群臣之議,終身稱漢將,豈不義悲六合,
       仁感百世哉!」
  (15)《吳書》曰:
      「咨字德度,南陽人,博聞多識,應對辯捷;權為吳王,擢中大夫,使
       魏。魏文帝善之,嘲咨曰:『吳王頗知學乎?』咨曰:『吳王浮江萬
       艘,帶甲百萬,任賢使能,志存經略,雖有餘閒,博覽書傳歷史,藉
       採奇異,不效諸生尋章摘句而已。』帝曰:『吳可征不?』咨對曰:
       『大國有征伐之兵,小國有備禦之固。』又曰:『吳難魏不?』咨曰
       :『帶甲百萬,江、漢為池,何難之有?』又曰:『吳如大夫者幾人
       ?』咨曰:『聰明特達者八、九十人,如臣之比,車載斗量,不可勝
       數。』咨頻載使北,魏人敬異。權聞而嘉之,拜騎都尉。咨言曰:『
       觀北方終不能守盟,今日之計,朝廷承漢四百之際,應東南之運,宜
       改年號,正服色,以應天順民。』權納之。」
  (16)《吳書》曰:
      「珩字仲山,吳郡人,少綜經藝,尤善《春秋》內、外傳。權以珩有智
       謀,能專對,乃使至魏。魏文帝問曰:『吳嫌魏東向乎?』珩曰:『
       不嫌。』曰:『何以?』曰:『信恃舊盟,言歸于好,是以不嫌。若
       魏渝盟,自有豫備。』又問:『聞太子當來,寧然乎?』珩曰:『臣
       在東朝,朝不坐,宴不與,若此之議,無所聞也。』文帝善之,乃引
       珩自近,談語終日。珩隨事響應,無所屈服。珩還言曰:『臣密參侍
       中劉曄數為賊設姦計,終不久愨。臣聞兵家舊論:「不恃敵之不我犯
       ,恃我之不可犯」,今為朝廷慮之!且當省息他役,惟務農桑,以廣
       軍資;脩繕舟車,增作戰具,令皆兼盈;撫養兵民,使各得其所;攬
       延英俊,獎勵將士,則天下可圖矣。』以奉使有稱,封永安鄉侯,官
       至少府。」
  (17)《江表傳》曰:
      「是歲,魏文帝遣使,求雀頭香、大貝、明珠、象牙、犀角、瑇瑁、孔
       雀、翡翠、鬥鴨、長鳴雞。群臣奏曰:『荊、揚二州,貢有常典,魏
       所求珍玩之物非禮也,宜勿與。』權曰:『昔惠施尊齊為王,客難之
       曰:「公之學去尊,今王齊,何其倒也?」惠子曰:「有人於此,欲
       擊其愛子之頭,而石可以代之,子頭所重而石所輕也,以輕代重,何
       為不可乎?」方有事於西北,江表元元,恃主為命,非我愛子邪?彼
       所求者,於我瓦石耳,孤何惜焉?彼在諒闇之中,而所求若此,寧可
       與言禮哉!』皆具以與之。」
    黃武元年春正月,陸遜部將軍宋謙等攻蜀五屯,皆破之,斬其將。三月,鄱
  陽言黃龍見。蜀軍分據險地,前後五十餘營,遜隨輕重以兵應拒,自正月至閏月
  ,大破之,臨陳所斬及投兵降首數萬人。劉備奔走,僅以身免。(18)
  (18)《吳歷》曰:
      「權以使聘魏,具上破備獲印綬及首級、所得土地,並表將吏功勤宜加
       爵賞之意。文帝報使,致鼲子裘、明光鎧、騑馬,又以素書所作《典
       論》及詩賦與權。」
     《魏書》載詔答曰:
      「老虜邊窟,越險深入,曠日持久,內迫罷弊,外困智力,故見身於雞
       頭,分兵擬西陵,其計不過謂可轉足前迹,以搖動江東。根未著地,
       摧折其支,雖未刳備五臟,使身首分離,其所降誅,亦足使虜部眾兇
       懼。昔吳漢先燒荊門,後發夷陵,而子陽無所逃其死;來歙始襲略陽
       ,文叔喜之,而知隗囂無所施其巧。今討此虜,正似其事,將軍勉建
       方略,務全獨克。」
    初,權外託事魏而誠心不款,魏乃遣侍中辛毗、尚書桓階往與盟誓,并徵任
  子,權辭讓不受。秋九月,魏乃命曹休、張遼、臧霸出洞口,曹仁出濡須,曹真
  、夏侯尚、張郃、徐晃圍南郡。權遣呂範等督五軍,以舟軍拒休等,諸葛瑾、潘
  璋、楊粲救南郡,朱桓以濡須督拒仁。時揚、越蠻夷多未平集,內難未弭,故權
  卑辭上書,求自改厲:「若罪在難除,必不見置,當奉還土地民人,乞寄命交州
  ,以終餘年。」文帝報曰:「君生於擾攘之際,本有從橫之志,降身奉國,以享
  茲祚。自君策名已來,貢獻盈路。討備之功,國朝仰成。埋而掘之,古人之所恥
  。(19)朕之與君,大義已定,豈樂勞師,遠臨江漢?廊廟之議,王者所不得專
  ;三公上君過失,皆有本末。朕以不明,雖有曾母投杼之疑,猶冀言者不信,以
  為國福。故先遣使者犒勞,又遣尚書、侍中踐脩前言,以定任子。君遂設辭,不
  欲使進,議者怪之。(20)又前都尉浩周勸君遣子,乃實朝臣交謀,以此卜君,
  君果有辭,外引隗囂遣子不終,內喻竇融守忠而已。世殊時異,人各有心。浩周
  之還,口陳指麾,益令議者發明眾嫌,終始之本,無所據仗,故遂俛仰,從群臣
  議。今省上事,款誠深至,心用慨然,悽愴動容。即日下詔,敕諸軍但深溝高壘
  ,不得妄進。若君必效忠節,以解疑議,登身朝到,夕召兵還。此言之誠,有如
  大江!」(21)權遂改年,臨江拒守。冬十一月,大風,範等兵溺死者數千,餘
  軍還江南。曹休使臧霸以輕船五百、敢死萬人襲攻徐陵,燒攻城車,殺略數千人
  。將軍全琮、徐盛追斬魏將尹盧,殺獲數百。十二月,權使太中大夫鄭泉聘劉備
  于白帝,始復通也。(22)然猶與魏文帝相往來,至後年乃絕。是歲,改夷陵為
  西陵。
  (19)《國語》曰:
      「狸埋之,狸掘之,是以無成功。」
  (20)《魏略》載魏三公奏曰:「臣聞枝大者披心,尾大者不掉,有國有家之所
     慎也。昔漢承秦弊,天下新定,大國之王,臣節未盡,以蕭、張之謀不備
     錄之,至使六王前後反叛,已而伐之,戎車不輟。又文、景守成,忘戰戢
     役,驕縱吳、楚,養虺成蛇,既為社稷大憂,蓋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師也
     。吳王孫權,幼豎小子,無尺寸之功,遭遇兵亂,因父兄之緒,少蒙翼卵
     昫伏之恩,長含鴟梟反逆之性,背棄天施,罪惡積大。復與關羽更相覘伺
     ,逐利見便,挾為卑辭。先帝知權姦以求用,時以于禁敗於水災,等當討
     羽,因以委權。先帝委裘下席,權不盡心,誠在惻怛,欲因大喪,寡弱王
     室,希託董桃傳先帝令,乘未得報許,擅取襄陽,及見驅逐,乃更折節。
     邪辟之態,巧言如流,雖重驛累使,發遣禁等,內包隗囂顧望之姦,外欲
     緩誅,支仰蜀賊。聖朝含弘,既加不忍,優而赦之,與之更始,猥乃割地
     王之,使南面稱孤,兼官累位,禮備九命,名馬百駟,以成其勢,光寵顯
     赫,古今無二。權為犬羊之姿,橫被虎豹之文,不思靖力致死之節,以報
     無量不世之恩。臣每見所下權前後章表,又以愚意採察權旨,自以阻帶江
     湖,負固不服,狃忕累世,詐偽成功,上有尉佗、英布之計,下誦伍被屈
     彊之辭,終非不侵不叛之臣。臣以為:鼂錯不發削弱王侯之謀,則七國同
     衡,禍久而大;蒯通不決襲歷下之策,則田橫自慮,罪深變重。臣謹考之
     《周禮》九伐之法,平權凶惡,逆節萌生,見罪十五。昔九黎亂德,黃帝
     加誅;項羽罪十,漢祖不捨。權所犯罪釁明白,非仁恩所養,宇宙所容。
     臣請免權官,鴻臚削爵土,捕治罪。敢有不從,移兵進討,以明國典好惡
     之常,以靜三州元元之苦。」其十五條,文多不載。
  (21)《魏略》曰:
      「浩周字孔異,上黨人。建安中仕為蕭令,至徐州刺史。後領護于禁軍
       ,軍沒,為關羽所得。權襲羽,並得周,甚禮之。及文帝即王位,權
       乃遣周,為牋魏王曰:『昔討關羽,獲于將軍,即白先王,當發遣之
       。此乃奉款之心,不言而發。先王未深留意,而謂權中間復有異圖,
       愚情慺慺,用未果決。遂值先王委離國祚,殿下承統,下情始通。公
       私契闊,未獲備舉,是令本誓未即昭顯。梁寓傳命,委曲周至,深知
       殿下以為意望。權之赤心,不敢有他,願垂明恕,保權所執。謹遣浩
       周、東里袞,至情至實,皆周等所具。』又曰:『權本性空薄,文武
       不昭,昔承父兄成軍之緒,得為先王所見獎飾,遂因國恩,撫綏東土
       。而中閒寡慮,庶事不明,畏威忘德,以取重戾。先王恩仁,不忍遐
       棄,既釋其宿罪,且開明信。雖致命虜廷,梟獲關羽,功效淺薄,未
       報萬一。事業未究,先王即世。殿下踐阼,威仁流邁,私懼情願未蒙
       昭察。梁寓來到,具知殿下不遂疏遠,必欲撫錄,追本先緒。權之得
       此,欣然踊躍,心開目明,不勝其慶。權世受寵遇,分義深篤,今日
       之事,永執一心,惟察慺慺,重垂含覆。』又曰:『先王以權推誠已
       驗,軍當引還,故除合肥之守,著南北之信,令權長驅不復後顧。近
       得守將周泰、全琮等白事,過月六日,有馬步七百,徑到橫江,又督
       將馬和復將四百人進到居巢,琮等聞有兵馬渡江,視之,為兵馬所擊
       ,臨時交鋒,大相殺傷。卒得此問,情用恐懼。權實在遠,不豫聞知
       ,約敕無素,敢謝其罪。又聞張征東、朱橫海今復還合肥,先王盟要
       ,由來未久,且權自度未獲罪釁,不審今者何以發起,牽軍遠次?事
       業未訖,甫當為國討除賊備,重聞斯問,深使失圖。凡遠人所恃,在
       於明信,願殿下克卒前分,開示坦然,使權誓命,得卒本規。凡所願
       言,周等所當傳也。』初,東里袞為于禁軍司馬,前與周俱沒,又俱
       還到,有詔皆見之。帝問周等,周以為權必臣服,而東里袞謂其不可
       必服。帝悅周言,以為有以知之。是歲冬,魏王受漢禪,遣使以權為
       吳王,詔使周與使者俱往。周既致詔命,時與權私宴,謂權曰:『陛
       下未信王遣子入侍也,周以闔門百口明之。』權因字謂周曰:『浩孔
       異,卿乃以舉家百口保我,我當何言邪?』遂流涕沾襟。及與周別,
       又指天為誓。周還之後,權不遣子而設辭,帝乃久留其使。到八月,
       權上書謝,又與周書曰:『自道路開通,不忘脩意。既新奉國命,加
       知起居,假歸河北,故使情問不獲果至。望想之勞,曷云其已。孤以
       空闇,分信不昭,中閒招罪,以取棄絕,幸蒙國恩,復見赦宥,喜乎
       與君克卒本圖。《傳》不云乎:「雖不能始,善終可也。」』又曰:
       『昔君之來,欲令遣子入侍,于時傾心歡以承命,徒以登年幼,欲假
       年歲之閒耳。而赤情未蒙昭信,遂見討責,常用慚怖。自頃國恩,復
       加開導,忘其前愆,取其後效,喜得因此尋竟本誓。前已有表具說遣
       子之意,想君假還,已知之也。』又曰:『今子當入侍,而未有妃耦
       ,昔君念之,以為可上連綴宗室若夏侯氏,雖中間自棄,常奉戢在心
       。當垂宿念,為之先後,使獲攀龍附驥,永自固定。其為分惠,豈有
       量哉!如是欲遣孫長緒與小兒俱入,奉行禮聘,成之在君。』又曰:
       『小兒年弱,加教訓不足,念當與別,為之緬然,父子恩情,豈有已
       邪!又欲遣張子布追輔護之。孤性無餘,凡所欲為,今盡宣露。惟恐
       赤心不先暢達,是以具為君說之,宜明所以。』於是詔曰:『權前對
       浩周,自陳不敢自遠,樂委質長為外臣,又前後辭旨,頭尾擊地,此
       鼠子自知不能保爾許地也。又今與周書,請以十二月遣子,復欲遣孫
       長緒、張子布隨子俱來,彼二人皆權股肱心腹也。又欲為子於京師求
       婦,此權無異心之明效也。』帝既信權甘言,且謂周為得其真,而權
       但華偽,竟無遣子意。自是之後,帝既彰權罪,周亦見踈遠,終身不
       用。
  (22)《江表傳》曰:
      「權云:『近得玄德書,已深引咎,求復舊好。前所以名西為蜀者,以
       漢帝尚存故耳,今漢已廢,自可名為漢中王也。』」
     《吳書》曰:
      「鄭泉字文淵,陳郡人;博學有奇志而性嗜酒,其閒居每曰:『願得美
       酒滿五百斛船,以四時甘脆置兩頭,反覆沒飲之,憊即住而啖肴膳。
       酒有斗升減,隨即益之,不亦快乎!』權以為郎中,嘗與之言:『卿
       好於眾中面諫,或失禮敬,寧畏龍鱗乎?』對曰:『臣聞君明臣直,
       今值朝廷上下無諱,實恃洪恩,不畏龍鱗。』後侍讌,權乃怖之,使
       提出付有司促治罪。泉臨出屢顧,權呼還,笑曰:『卿言不畏龍鱗,
       何以臨出而顧乎?』對曰:『實侍恩覆,知無死憂,至當出閤,感惟
       威靈,不能不顧耳。』使蜀,劉備問曰:『吳王何以不答吾書,得無
       以吾正名不宜乎?』泉曰:『曹操父子陵轢漢室,終奪其位。殿下既
       為宗室,有維城之責,不荷戈執殳為海內率先,而於是自名,未合天
       下之議,是以寡君未復書耳。』備甚慚恧。泉臨卒,謂同類曰:『必
       葬我陶家之側,庶百歲之後化而成土,幸見取為酒壺,實獲我心矣。
       』」
    二年春正月,曹真分軍據江陵中州。是月,城江夏山。改《四分》,用《乾
  象曆》。(23)三月,曹仁遣將軍常彫等,以兵五千,乘油船,晨渡濡須中州。
  仁子泰因引軍急攻朱桓,桓兵拒之,遣將軍嚴圭等擊破彫等。是月,魏軍皆退。
  夏四月,權群臣勸即尊號,權不許。(24)劉備薨于白帝。(25)五月,曲阿言
  甘露降。先是,戲口守將晉宗殺將王直,以眾叛如魏,魏以為蘄春太守,數犯邊
  境。六月,權令將軍賀齊督糜芳、劉邵等襲蘄春,邵等生虜宗。冬十一月,蜀使
  中郎將鄧芝來聘。(26)
  (23)《江表傳》曰:
      「權推五德之運,以為土行用未祖辰臘。」
     《志林》曰:
      「土行以辰臘,得其數矣。土盛於戌,而以未祖,其義非也。土生於未
       ,故未為坤初。是以《月令》:『建未之月,祀黃精於郊,祖用其盛
       』。今祖用其始,豈應運乎?」
  (24)《江表傳》曰:
      「權辭讓曰:『漢家堙替,不能存救,亦何心而競乎?』群臣稱天命符
       瑞,固重以請。權未之許,而謂將相曰:『往年孤以玄德方向西鄙,
       故先命陸遜選眾以待之。聞北部分,欲以助孤,孤內嫌其有挾,若不
       受其拜,是相折辱而趣其速發,便當與西俱至,二處受敵,於孤為劇
       ,故自抑按,就其封王。低屈之趣,諸君似未之盡,今故以此相解耳
       。』」
  (25)《吳書》曰:
      「權遣立信都尉馮熙聘于蜀,弔備喪也。熙字子柔,潁川人,馮異之後
       也。權之為車騎,熙歷東曹掾,使蜀還,為中大夫。後使于魏,文帝
       問曰:『吳王若欲脩宿好,宜當厲兵江關,縣旍巴蜀,而聞復遣脩好
       ,必有變故。』熙曰:『臣聞西使直報問,且以觀釁,非有謀也。』
       又曰:『聞吳國比年災旱,人物彫損,以大夫之明,觀之何如?』熙
       對曰:『吳王體量聰明,善於任使,賦政施役,每事必咨,教養賓旅
       ,親賢愛士,賞不擇怨仇,而罰必加有罪,臣下皆感恩懷德,惟忠與
       義。帶甲百萬,穀帛如山,稻田沃野,民無饑歲,所謂金城湯池,彊
       富之國也。以臣觀之,輕重之分,未可量也。』帝不悅,以陳群與熙
       同郡,使群誘之,啗以重利。熙不為迴。送至摩陂,欲困苦之。後又
       召還,未至,熙懼見迫不從,必危身辱命,乃引刀自刺。御者覺之,
       不得死。權聞之,垂涕曰:『此與蘇武何異?』竟死於魏。」
  (26)《吳歷》曰:
      「蜀致馬二百匹、錦千端及方物。自是之後,聘使往來以為常。吳亦致
       方土所出,以答其厚意焉。」
    三年夏,遣輔義中郎將張溫聘于蜀。秋八月,赦死罪。九月,魏文帝出廣陵
  ,望大江,曰:「彼有人焉,未可圖也!」乃還。(27)
  (27)干寶《晉紀》曰:
      「魏文帝之在廣陵,吳人大駭,乃臨江為疑城,自石頭至于江乘,車以
       木楨,衣以葦席,加采飾焉,一夕而成。魏人自江西望,甚憚之,遂
       退軍。權令趙達算之,曰:『曹丕走矣,雖然,吳衰庚子歲。』權曰
       :『幾何?』達屈指而計之曰:『五十八年。』權曰:『今日之憂,
       不暇及遠,此子孫事也。』」
     《吳錄》曰:
      「是歲,蜀主又遣鄧芝來聘,重結盟好。權謂芝曰:『山民作亂,江邊
       守兵多徹,慮曹丕乘空弄態,而反求和。議者以為內有不暇,幸來求
       和,於我有利,宜當與通,以自辨定。恐西州不能明孤赤心,用致嫌
       疑。孤土地邊外,間隙萬端,而長江巨海,皆當防守。丕觀釁而動,
       惟不見便,寧得忘此,復有他圖?』」
    四年夏五月,丞相孫邵卒。(28)六月,以太常顧雍為丞相。(29)皖口言
  木連理。冬十二月,鄱陽賊彭綺自稱將軍,攻沒諸縣,眾數萬人。是歲,地連震
  。(30)
  (28)《吳錄》曰:
      「邵字長緒,北海人,長八尺。為孔融功曹,融稱曰:『廊廟才也!』
       從劉繇於江東。及權統事,數陳便宜,以為應納貢聘,權即從之。拜
       廬江太守,遷車騎長史。黃武初為丞相、威遠將軍,封陽羨侯。張溫
       、暨豔奏其事,邵辭位請罪,權釋令復職,年六十三卒。」
     《志林》曰:
      「吳之創基,邵為首相,史無其傳,竊常怪之。嘗問劉聲叔;聲叔,博
       物君子也,云:『推其名位,自應立傳。項竣、丁孚時已有注記,此
       云與張惠恕不能。後韋氏作史,蓋惠恕之黨,故不見書。』」
  (29)《吳書》曰:
      「以尚書令陳化為太常。化字元耀,汝南人,博覽眾書,氣幹剛毅,長
       七尺九寸,雅有威容。為郎中令使魏,魏文帝因酒酣嘲問曰:『吳、
       魏峙立,誰將平一海內者乎?』化對曰:『《易》稱帝出乎震,加聞
       先哲知命,舊說紫蓋黃旗,運在東南。』帝曰:『昔文王以西伯王天
       下,豈復在東乎?』化曰:『周之初基,太伯在東,是以文王能興於
       西。』帝笑,無以難,心奇其辭;使畢當還,禮送甚厚。權以化奉命
       光國,拜犍為太守,置官屬。頃之,遷太常兼尚書令。正色立朝,敕
       子弟廢田業、絕治產,仰官廩祿,不與百姓爭利。妻早亡,化以古事
       為鑒,乃不復娶。權聞而貴之,以其年壯,敕宗正妻以宗室女,化固
       辭以疾,權不違其志。年出七十,乃上疏乞骸骨,遂爰居章安,卒於
       家。長子熾,字公熙,少有志操,能計算。衛將軍全琮表稱熾任大將
       軍,赴召,道卒。」
  (30)《吳錄》曰:
      「是冬,魏文帝至廣陵,臨江觀兵,兵有十餘萬,旌旗彌數百里,有渡
       江之志。權嚴設固守。時大寒冰,舟不得入江。帝見波濤洶涌,歎曰
       :『嗟乎!固天所以隔南北也!』遂歸。孫韶又遣將高壽等率敢死之
       士五百人於徑路夜要之,帝大驚,壽等獲副車羽蓋以還。」
    五年春,令曰:「軍興日久,民離農畔,父子夫婦,不聽相卹,孤甚愍之。
  今北虜縮竄,方外無事,其下州郡,有以寬息。」是時陸遜以所在少穀,表令諸
  將增廣農畝;權報曰:「甚善。今孤父子親自受田,車中八牛以為四耦,雖未及
  古人,亦欲與眾均等其勞也。」秋七月,權聞魏文帝崩,征江夏,圍石陽,不克
  而還。蒼梧言鳳皇見。分三郡惡地十縣置東安郡,(31)以全琮為太守,平討山
  越。冬十月,陸遜陳便宜,勸以施德緩刑,寬賦息調,又云:「忠讜之言,不能
  極陳,求容小臣,數以利聞。」權報曰:「夫法令之設,欲以遏惡防邪,儆戒未
  然也,焉得不有刑罰以威小人乎?此為先令後誅,不欲使有犯者耳。君以為太重
  者,孤亦何利其然,但不得已而為之耳。今承來意,當重諮謀,務從其可。且近
  臣有盡規之諫,親戚有補察之箴,所以匡君、正主、明忠信也。《書》載:『予
  違汝弼,汝無面從』,孤豈不樂忠言以自裨補邪?而云『不敢極陳』,何得為忠
  讜哉?若小臣之中,有可納用者,寧得以人廢言而不採擇乎?但諂媚取容,雖闇
  亦所明識也。至於發調者,徒以天下未定,事以眾濟。若徒守江東,脩崇寬政,
  兵自足用,復用多為?顧坐自守可陋耳。若不豫調,恐臨時未可便用也。又孤與
  君分義特異,榮戚實同,來表云『不敢隨眾容身苟免』,此實甘心所望於君也。
  」於是令有司盡寫科條,使郎中褚逢齎以就遜及諸葛瑾,意所不安,令損益之。
  是歲,分交州置廣州,俄復舊。(32)
  (31)《吳錄》曰:
      「郡治富春也。」
  (32)《江表傳》曰:
      「權於武昌新裝大船,名為長安,試泛之釣臺圻。時風大盛,谷利令柂
       工取樊口。權曰:『當張頭取羅州。』利拔刀向柂工曰:『不取樊口
       者斬。』工即轉柂入樊口,風遂猛不可行,乃還。權曰:『阿利畏水
       何怯也?』利跪曰:『大王萬乘之主,輕於不測之淵,戲於猛浪之中
       ,船樓裝高,邂逅顛危,奈社稷何?是以利輒敢以死爭。』權於是貴
       重之,自此後不復名之,常呼曰『谷』。」
    六年春正月,諸將獲彭綺。閏月,韓當子綜以其眾降魏。
    七年春三月,封子慮為建昌侯。罷東安郡。夏五月,鄱陽太守周魴偽叛,誘
  魏將曹休。秋八月,權至皖口,使將軍陸遜督諸將,大破休於石亭。大司馬呂範
  卒。是歲,改合浦為珠官郡。(33)
  (33)《江表傳》曰:
      「是歲,將軍翟丹叛如魏。權恐諸將畏罪而亡,乃下令曰:『自今諸將
       有重罪三,然後議。』」
    黃龍元年春,公卿百司皆勸權正尊號。夏四月,夏口、武昌並言黃龍、鳳凰
  見。丙申,南郊即皇帝位,(34)是日大赦,改年。追尊父破虜將軍堅為武烈皇
  帝,母吳氏為武烈皇后,兄討逆將軍策為長沙桓王。吳王太子登為皇太子。將吏
  皆進爵加賞。初,興平中,吳中童謠曰:「黃金車,班蘭耳,闓昌門,出天子。
  」(35)五月,使校尉張剛、管篤之遼東。六月,蜀遣衛尉陳震慶權踐位。權乃
  參分天下,豫、青、徐、幽屬吳,兗、冀、并、涼屬蜀。其司州之土,以函谷關
  為界,造為盟曰:「天降喪亂,皇綱失敘,逆臣乘釁,劫奪國柄,始於董卓,終
  於曹操,窮凶極惡,以覆四海,至令九州幅裂,普天無統,民神痛怨,靡所戾止
  。及操子丕,桀逆遺醜,荐作姦回,偷取天位,而叡么麼,尋丕凶蹟,阻兵盜土
  ,未伏厥誅。昔共工亂象而高辛行師,三苗干度而虞舜征焉。今日滅叡,禽其徒
  黨,非漢與吳,將復誰任?夫討惡翦暴,必聲其罪,宜先分裂奪其土地,使士民
  之心各知所歸。是以《春秋》:晉侯伐衛,先分其田以畀宋人,斯其義也。且古
  建大事,必先盟誓,故《周禮》有司盟之官,《尚書》有告誓之文,漢之與吳,
  雖信由中,然分土裂境,宜有盟約。諸葛丞相德威遠著,翼戴本國,典戎在外,
  信感陰陽,誠動天地,重復結盟,廣誠約誓,使東西士民咸共聞知。故立壇殺牲
  ,昭告神明,再歃加書,副之天府。天高聽下,靈威棐諶,司慎司盟,群神群祀
  ,莫不臨之。自今日漢、吳既盟之後,戮力一心,同討魏賊,救危恤患,分災共
  慶,好惡齊之,無或攜貳。若有害漢,則吳伐之;若有害吳,則漢伐之。各守分
  土,無相侵犯。傳之後葉,克終若始。凡百之約。皆如載書。信言不豔,實居于
  好。有渝此盟,創禍先亂,違貳不協,慆慢天命,明神上帝,是討是督,山川百
  神,是糾是殛,俾墜其師,無克祚國。于爾大神,其明鑒之!」秋九月,權遷都
  建業,因故府不改館,徵上大將軍陸遜輔太子登,掌武昌留事。
  (34)《吳錄》載權告天文曰:
      「皇帝臣權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漢享國二十有四世,歷年四百三
       十有四,行氣數終,祿祚運盡,普天弛絕,率土分崩。孽臣曹丕遂奪
       神器,丕子叡繼世作慝,淫名亂制。權生於東南,遭值期運,承乾秉
       戎,志在平世,奉辭行罰,舉足為民。群臣將相,州郡百城,執事之
       人,咸以為天意已去於漢,漢氏已絕祀於天,皇帝位虛,郊祀無主。
       休徵嘉瑞,前後雜沓,曆數在躬,不得不受。權畏天命,不敢不從,
       謹擇元日,登壇燎祭,即皇帝位。惟爾有神饗之,左右有吳,永終天
       祿。」
  (35)昌門,吳西郭門,夫差所作。
    二年春正月,魏作合肥新城。詔立都講祭酒,以教學諸子。遣將軍衛溫、諸
  葛直將甲士萬人浮海求夷洲及亶洲。亶洲在海中,長老傳言:秦始皇帝遣方士徐
  福將童男童女數千人,入海求蓬萊神山及仙藥,止此洲不還,世相承有數萬家,
  其上人民時有至會稽貨布,會稽東縣人海行,亦有遭風流移至亶洲者。所在絕遠
  ,卒不可得至,但得夷洲數千人還。
    三年春二月,遣太常潘濬率眾五萬討武陵蠻夷。衛溫、諸葛直皆以違詔無功
  下獄誅。夏,有野蠶成繭,大如卵。由拳野稻自生,改為禾興縣。中郎將孫布詐
  降以誘魏將王淩,淩以軍迎布。冬十月,權以大兵潛伏於阜陵俟之,淩覺而走。
  會稽南始平言嘉禾生。十二月丁卯,大赦,改明年元也。
    嘉禾元年春正月,建昌侯慮卒。三月,遣將軍周賀、校尉裴潛乘海之遼東。
  秋九月,魏將田豫要擊,斬賀于成山。冬十月,魏遼東太守公孫淵遣校尉宿舒、
  閬中令孫綜稱藩於權,并獻貂馬。權大悅,加淵爵位。(36)
  (36)《江表傳》曰:
      「是冬,群臣以權未郊祀,奏議曰:『頃者嘉瑞屢臻,遠國慕義,天意
       人事,前後備集,宜脩郊祀,以承天意。』權曰:『郊祀當於土中,
       今非其所,於何施此?』重奏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者以天
       下為家。昔周文、武郊於酆、鎬,非必土中。』權曰:『武王伐紂,
       即阼於鎬京,而郊其所也。文王未為天子,立郊於酆,見何經典?』
       復書曰:『伏見《漢書‧郊祀志》,匡衡奏徙甘泉河東,郊於長安,
       言文王郊於酆。』權曰:『文王性謙讓,處諸侯之位,明未郊也。經
       傳無明文,匡衡俗儒意說,非典籍正義,不可用也。』」
     《志林》曰:
      「吳王糾駮郊祀之奏,追貶匡衡,謂之俗儒。凡在見者,莫不慨然以為
       統盡物理,達於事宜。至於稽之典籍,乃更不通。毛氏之說云:『堯
       見天因邰而生后稷,故國之於邰,命使事天。』故《詩》曰:『后稷
       肇祀,庶無罪悔,以迄于今』,言自后稷以來皆得祭天,猶魯人郊祀
       也。是以〈棫樸〉之作,有積燎之薪。文王郊酆,經有明文,匡衡豈
       俗而枉之哉?文王雖未為天子,然三分天下而有其二,伐崇戡黎,祖
       伊奔告。天既棄殷,乃眷西顧,太伯三讓,以有天下。文王為王,於
       義何疑?然則匡衡之奏,有所未盡。按世宗立甘泉、汾陰之祠,皆出
       方士之言,非據經典者也。方士以甘泉、汾陰黃帝祭天地之處,故孝
       武因之,遂立二畤。漢治長安,而甘泉在北,謂就乾位,而衡云『武
       帝居甘泉,祭于南宮』,此既誤矣。祭汾陰在水之脽,呼為澤中,而
       衡云『東之少陽』,失其本意。此自吳事,於傳無非,恨無辨正之辭
       ,故矯之云。」
     脽,音誰,見《漢書音義》。
    二年春正月,詔曰:「朕以不德,肇受元命,夙夜兢兢,不遑假寢。思平世
  難,救濟黎庶,上答神祇,下慰民望。是以眷眷,勤求俊傑,將與戮力,共定海
  內,苟在同心,與之偕老。今使持節、督幽州、領青州牧、遼東太守、燕王,久
  脅賊虜,隔在一方,雖乃心於國,其路靡緣。今因天命,遠遣二使,款誠顯露,
  章表殷勤,朕之得此,何喜如之!雖湯遇伊尹,周獲呂望,世祖未定而得河右,
  方之今日,豈復是過?普天一統,於是定矣。《書》不云乎:『一人有慶,兆民
  賴之』。其大赦天下,與之更始,其明下州郡,咸使聞知。特下燕國,奉宣詔恩
  ,令普天率土備聞斯慶。」三月,遣舒、綜還,使太常張彌、執金吾許晏、將軍
  賀達等將兵萬人,金寶珍貨,九錫備物,乘海授淵。(37)舉朝大臣自丞相雍已
  下皆諫,以為淵未可信而寵待太厚,但可遣吏兵數百護送舒、綜,權終不聽。
  (38)淵果斬彌等,送其首于魏,沒其兵資。權大怒,欲自征淵,(39)尚書僕
  射薛綜等切諫乃止。是歲,權向合肥新城,遣將軍全琮征六安,皆不克還。
  (40)
  (37)《江表傳》載權詔曰:
      「故魏使持節、車騎將軍、遼東太守、平樂侯:天地失序,皇極不建,
       元惡大憝,作害于民,海內分崩,群生堙滅,雖周餘黎民,靡有孑遺
       ,方之今日,亂有甚焉。朕受曆數,君臨萬國,夙夜戰戰,念在弭難
       ,若涉淵水,罔知攸濟。是以把旄仗鉞,翦除凶虐,自東徂西,靡遑
       寧處,苟力所及,民無災害。雖賊虜遺種,未伏辜誅,猶繫囚枯木,
       待時而斃。惟將軍天姿特達,兼包文武,觀時覩變,審於去就,踰越
       險阻,顯致赤心,肇建大計,為天下先,元勳巨績,侔於古人。雖昔
       竇融背棄隴右,卒占河西,以定光武,休名美實,豈復是過?欽嘉雅
       尚,朕實欣之。自古聖帝明王,建化垂統,以爵褒德,以祿報功;功
       大者祿厚,德盛者禮崇。故周公有夾輔之勞,太師有鷹揚之功,並啟
       土宇,兼受備物。今將軍規萬年之計,建不世之略,絕僭逆之虜,順
       天人之肅,濟成洪業,功無與比,齊魯之事,奚足言哉!《詩》不云
       乎:『無言不讎,無德不報』。今以幽、青二州十七郡百七十縣,封
       君為燕王,使持節、守太常張彌授君璽綬策書、金虎符第一至第五、
       竹使符第一至第十。錫君玄土,苴以白茅,爰契爾龜,用錫冢社。方
       有戎事,典統兵馬,以大將軍曲蓋麾幢,督幽州、青州牧、遼東太守
       如故。今加君九錫,其敬聽後命。以君三世相承,保綏一方,寧集四
       郡,訓及異俗,民夷安業,無或攜貳,是用錫君大輅、戎輅、玄牡二
       駟。君務在勸農,嗇人成功,倉庫盈積,官民俱豐,是用錫君袞冕之
       服,赤舄副焉。君正化以德,敬下以禮,敦義崇謙,內外咸和,是用
       錫君軒縣之樂。君宣導休風,懷保邊遠,遠人迴面,莫不影附,是用
       錫君朱戶以居。君運其才略,官方任賢,顯直錯枉,群善必舉,是用
       錫君虎賁之士百人。君戎馬整齊,威震遐方,糾虔天刑,彰厥有罪,
       是用錫君鈇鉞各一。君文和於內,武信於外,禽討逆節,折衝掩難,
       是用錫君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君忠勤有效,溫恭為德
       ,明允篤誠,感于朕心,是用錫君秬鬯一卣,珪瓚副焉。欽哉!敬茲
       訓典,寅亮天工,相我國家,永終爾休。」
  (38)臣松之以為權愎諫違眾,信淵意了,非有攻伐之規、重複之慮。宣達錫命
     ,乃用萬人,是何不愛其民、昏虐之甚乎?此役也,非惟闇塞,實為無道
     。
  (39)《江表傳》載權怒曰:
      「朕年六十,世事難易,靡所不嘗,近為鼠子所前卻,令人氣湧如山。
       不自載鼠子頭以擲于海,無顏復臨萬國。就令顛沛,不以為恨。」
  (40)《吳書》曰:
      「初,張彌、許晏等俱到襄平,官屬從者四百許人。淵欲圖彌、晏,先
       分其人眾,置遼東諸縣,以中使秦旦、張群、杜德、黃疆等及吏兵六
       十人置玄菟郡。玄菟郡在遼東北,相去二百里,太守王贊領戶二百,
       兼重可三四百人。旦等皆舍於民家,仰其飲食。積四十許日,旦與疆
       等議曰:『吾人遠辱國命,自棄於此,與死亡何異?今觀此郡,形勢
       甚弱。若一旦同心,焚燒城郭,殺其長吏,為國報恥,然後伏死,足
       以無恨。孰與偷生苟活長為囚虜乎?』疆等然之。於是陰相約結,當
       用八月十九日夜發。其日中時,為部中張松所告,贊便會士眾閉城門
       。旦、群、德、疆等皆踰城得走。時群病疽創著膝,不及輩旅,德常
       扶接與俱,崎嶇山谷。行六七百里,創益困,不復能前,臥草中,相
       守悲泣。群曰:『吾不幸創甚,死亡無日,卿諸人宜速進道,冀有所
       達。空相守,俱死於窮谷之中,何益也?』德曰:『萬里流離,死生
       共之,不忍相委。』於是推旦、疆使前,德獨留守群,捕菜果食之。
       旦、疆別數日,得達句驪,因宣詔於句驪王宮及其主簿,詔言有賜,
       為遼東所攻奪。宮等大喜,即受詔,命使人隨旦還迎群、德。其年,
       宮遣皂衣二十五人送旦等還,奉表稱臣,貢貂皮千枚,鶡雞皮十具。
       旦等見權,悲喜不能自勝。權義之,皆拜校尉。閒一年,遣使者謝宏
       、中書陳恂拜宮為單于,加賜衣物珍寶。恂等到安平口,先遣校尉陳
       奉前見宮,而宮受魏幽州刺史諷旨,令以吳使自效。奉聞之,倒還。
       宮遣主簿笮咨、帶固等出安平,與宏相見。宏即縛得三十餘人質之,
       宮於是謝罪,上馬數百匹。宏乃遣咨、固奉詔書賜物與宮。是時宏船
       小,載馬八十匹而還。」
    三年春正月,詔曰:「兵久不輟,民困於役,歲或不登。其寬諸逋,勿復督
  課。」夏五月,權遣陸遜、諸葛瑾等屯江夏、沔口,孫韶、張承等向廣陵、淮陽
  ,權率大眾圍合肥新城。是時蜀相諸葛亮出武功,權謂魏明帝不能遠出,而帝遣
  兵助司馬宣王拒亮,自率水軍東征。未至壽春,權退還,孫韶亦罷。秋八月,以
  諸葛恪為丹楊太守,討山越。九月朔,隕霜傷穀。冬十一月,太常潘濬平武陵蠻
  夷,事畢,還武昌。詔復曲阿為雲陽,丹徒為武進。廬陵賊李桓、羅厲等為亂。
    四年夏,遣呂岱討桓等。秋七月,有雹。魏使以馬求易珠璣、翡翠、瑇瑁,
  權曰:「此皆孤所不用,而可得馬,何苦而不聽其交易?」
    五年春,鑄大錢,一當五百。詔使吏民輸銅,計銅畀直。設盜鑄之科。二月
  ,武昌言甘露降於禮賓殿。輔吳將軍張昭卒。中郎將吾粲獲李桓,將軍唐咨獲羅
  厲等。自十月不雨,至於夏。冬十月,彗星見于東方。鄱陽賊彭旦等為亂。
    六年春正月,詔曰:「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達制,人情之極痛也;賢者割哀
  以從禮,不肖者勉而致之。世治道泰,上下無事,君子不奪人情,故三年不逮孝
  子之門。至於有事,則殺禮以從宜,要絰而處事。故聖人制法,有禮無時則不行
  。遭喪不奔非古也,蓋隨時之宜,以義斷恩也。前故設科,長吏在官,當須交代
  而故犯之,雖隨糾坐,猶已廢曠。方事之殷,國家多難,凡在官司,宜各盡節,
  先公後私而不恭承,甚非謂也。中外群僚,其更平議,務令得中,詳為節度。」
  顧譚議以為「奔喪立科,輕則不足以禁孝子之情,重則本非應死之罪,雖嚴刑益
  設,違奪必少。若偶有犯者,加其刑則恩所不忍,有減則法廢不行。愚以為長吏
  在遠,苟不告語,勢不得知。比選代之間,若有傳者,必加大辟,則長吏無廢職
  之負,孝子無犯重之刑」。將軍胡綜議以為「喪紀之禮,雖有典制,苟無其時,
  所不得行。方今戎事,軍國異容,而長吏遭喪,知有科禁,公敢干突,苟念聞憂
  不奔之恥,不計為臣犯禁之罪,此由科防本輕所致。忠節在國,孝道立家,出身
  為臣,焉得兼之?故為忠臣不得為孝子。宜定科文,示以大辟,若故違犯,有罪
  無赦。以殺止殺,行之一人,其後必絕」。丞相雍奏從大辟。其後吳令孟宗喪母
  奔赴,已而自拘於武昌以聽刑。陸遜陳其素行,因為之請,權乃減宗一等,後不
  得以為比,因此遂絕。二月,陸遜討彭旦等,其年,皆破之。冬十月,遣衛將軍
  全琮襲六安,不克。諸葛恪平山越事畢,北屯廬江。
    赤烏元年春,鑄當千大錢。夏,呂岱討廬陵賊,畢,還陸口。秋八月,武昌
  言麒麟見。有司奏言麒麟者太平之應,宜改年號。詔曰:「閒者赤烏集於殿前,
  朕所親見,若神靈以為嘉祥者,改年宜以赤烏為元。」群臣奏曰:「昔武王伐紂
  ,有赤烏之祥,君臣觀之,遂有天下,聖人書策載述最詳者,以為近事既嘉,親
  見又明也。」於是改年。步夫人卒,追贈皇后。初,權信任校事呂壹,壹性苛慘
  ,用法深刻。太子登數諫,權不納,大臣由是莫敢言。後壹姦罪發露伏誅,權引
  咎責躬,乃使中書郎袁禮告謝諸大將,因問時事所當損益。禮還,復有詔責數諸
  葛瑾、步騭、朱然、呂岱等曰:「袁禮還,云與子瑜、子山、義封、定公相見,
  並以時事當有所先後,各自以不掌民事,不肯便有所陳,悉推之伯言、承明。伯
  言、承明見禮,泣涕懇惻,辭旨辛苦,至乃懷執危怖,有不自安之心。聞此悵然
  ,深自刻怪。何者?夫惟聖人能無過行,明者能自見耳。人之舉措,何能悉中?
  獨當己有以傷拒眾意,忽不自覺,故諸君有嫌難耳;不爾,何緣乃至於此乎?自
  孤興軍五十年,所役賦凡百皆出於民。天下未定,孽類猶存,士民勤苦,誠所貫
  知。然勞百姓,事不得已耳。與諸君從事,自少至長,髮有二色,以謂表裏足以
  明露,公私分計,足用相保。盡言直諫,所望諸君;拾遺補闕,孤亦望之。昔衛
  武公年過志壯,勤求輔弼,每獨歎責。(41)且布衣韋帶,相與交結,分成好合
  ,尚污垢不異。今日諸君與孤從事,雖君臣義存,猶謂骨肉不復是過。榮福喜戚
  ,相與共之。忠不匿情,智無遺計,事統是非,諸君豈得從容而已哉!同船濟水
  ,將誰與易?齊桓,諸侯之霸者耳,有善管子未嘗不歎,有過未嘗不諫,諫而不
  得,終諫不止。今孤自省無桓公之德,而諸君諫諍未出於口,仍執嫌難。以此言
  之,孤於齊桓良優,未知諸君於管子何如耳?久不相見,因事當笑。共定大業,
  整齊天下,當復有誰?凡百事要,所當損益,樂聞異計,匡所不逮。」
  (41)《江表傳》曰:
      「權又云:『天下無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眾之所積也。夫能以駮
       致純,不惟積乎?故能用眾力,則無敵於天下矣;能用眾智,則無畏
       於聖人矣。』」
    二年春(42)三月,遣使者羊道、鄭胄、將軍孫怡之遼東,擊魏守將張持、
  高慮等,虜得男女。(43)零陵言甘露降。夏五月,城沙羡。冬十月,將軍蔣秘
  南討夷賊,秘所領都督廖式殺臨賀太守嚴綱等,自稱平南將軍,與弟潛共攻零陵
  、桂陽,及搖動交州、蒼梧、鬱林諸郡,眾數萬人;遣將軍呂岱、唐咨討之,歲
  餘皆破。
  (42)《江表傳》載權正月詔曰:
      「郎吏者,宿衛之臣,古之命士也;閒者所用,頗非其人。自今選三署
       皆依四科,不得以虛辭相飾。」
  (43)《文士傳》曰:
      「胄字敬先,沛國人。父札,才學博達;權為驃騎將軍,以札為從事中
       郎,與張昭、孫邵共定朝儀。胄其少子,有文武姿局,少知名,舉賢
       良,稍遷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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