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薩航行與貿易自由保障同盟，自由航空港。
這個航空港是過境旅客的休息站，對商薩同盟來說，是方便過客暫時停留，對同盟留個好
印象的地方。所以幾乎沒有任何的盤問檢查，只是記錄船艦的型號，連名字都可以隨便填
，只要填寫者自己記得就行。不過除非特別申請，否則船艦只能停泊三十六小時，過期船
艦就直接屬於商薩同盟。
灰狼將船停好，前往港內的實體商店街。
「劃時代的娛樂！全方位的享受！現在就來感受一下『調頻美人』的魅力吧！」
宏亮的男子聲音吸引了灰狼的注意。
「各種型號，各種模組，隨心所欲的搭配，組合出你的夢幻伴侶！理性，感性，魔性，各
種性格都維妙維肖，真實反映你所期望的人格特質！」
調頻美人。灰狼想起今天早上銀雀開心的笑容。他連挽救學弟生命的時間都沒有，也沒有
機會去學弟家幫忙取貨了。
「超高解析度身體特徵模組，可以塑造任何你想像得到的臉型與身材，今天就帶一位調頻
美人回家，享受前所未有的歡愉感受！」
任何想像得到的臉型。
「劃時代的娛樂－－」
灰狼走入實體店內。店裡有好幾個各種造型的調頻美人，都蒙上眼睛。即使是灰狼的眼力
，就近觀察，也很難分辨與真人的差異。
「歡迎光臨！」
一個嬌小的金髮雙馬尾女孩跑過來。灰狼轉頭看看他，又看看調頻美人。
「嗯，怎麼了嗎？」女孩子微微偏著頭。是一般人覺得討喜的小圓臉。
「你是調頻美人嗎？」
「咦？」女孩愣了一下。「啊，你也覺得這些很像真人吧。」
「我的工作就是觀察人。」灰狼說：「但這些調頻美人，我還真的分辨不太出來。」
「不但你看不出來，連我都看不出來。」女孩說：「所以才要把它們蒙上眼睛。否則啊，
我也時常嚇到呢，感覺他們在偷看我。」
「但你是真人。」「當然囉。」女孩說：「公司規定實體店面一定要有一個人在場，說這
樣會大幅提高銷售率。」
「所以真的提高了嗎？」「我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女孩說：「但是我常常被搭訕倒是真
的。」
「啊，」灰狼說：「所以我算是在搭訕嗎？」
「好像不算，」女孩說：「通常那些男孩子會說『唉呀，你比這些調頻美人更漂亮呢』。
但你卻是問我，是不是調頻美人。」
「因為，」灰狼說：「這個實體店面街，全部都是販售機器人在顧店。我以為你們公司為
了宣傳，特別讓調頻美人來顧店。」
「其實，公司一開始真的嘗試過，」女孩說：「但很有趣的是，很多人發現店員是調頻美
人之後，覺得上當了，反而去投訴。」
「投訴？怎麼投訴的？」「說談了半天才發現對方不是真人，感覺被耍著玩，晚上做惡夢
之類的。」
「可是販售機器人也不是真人吧。」「是啊，我們公司的心理學顧問團隊說，這是所謂的
恐怖谷效應。」
「恐怖谷？」灰狼說：「那不是說玩偶的形象太類似真人反而引發恐懼嗎？」
「喔，是這個意思啊。」女孩說：「我還以為是什麼遊樂景點呢。總之就是這個效應對人
的心理造成不舒服的感覺。所以公司就決定用真人顧店了。」
「不過說真的，」灰狼說：「我要怎麼知道你是真人？」
「哇，」女孩側著頭，仰望著灰狼。「原來你真的在搭訕我嗎？」
「嗯？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女孩子的臉微微發紅。「如果我要證明自己是真人，不就得要跟你開房間來證
明了嗎？」
「呃，其實我沒有這個意思。」「哇，是欲擒故縱嗎？而且又知道恐怖谷是什麼，難道是
心理學家？」
「不，我真的－－」「哈哈哈，開玩笑的啦。」女孩說：「跟你講話好有趣。」
「所以我該怎麼知道你是真人？」灰狼說。
「咦，」女孩瞪大眼睛。「你真的想知道啊。」
「當然了。」灰狼說：「我現在發現，這個調頻美人，有可能被當成武器。」
「武器？」「是的。例如說，我可以用調頻美人做個跟你一模一樣的人吧？」
「當然可以。各種臉型都可以。」「一般人能分辨嗎？」「可能連家人都分辨不出來。」
「那就對了。」灰狼說：「那麼我做一個你，再把你綁架囚禁起來，不就可以透過調頻美
人滲透到你們公司了嗎？」
「你雖然說不是在搭訕我。」女孩說：「可是你講話的內容好像一直在勾引我呢。」
「呃，沒有吧。」「嘖嘖，有哪個男人會對初見面的女孩子說什麼綁架啊，囚禁啊，檢驗
是否真人啊之類的。」女孩說：「你如果不是個徹底的笨蛋，就是一個搭訕的大師。」
「應該不至於是笨蛋吧。」「嗯，果然是大師啊。」女孩點點頭：「我都差點忘了你是客
人了。還是你原本就不是來買東西的呢？」
「啊，其實呢，」灰狼說：「我是來問你們訂貨的流程。」
「訂貨流程嗎？」女孩走到櫃檯顯示桌，灰狼跟著他經過調頻美人們。「其實很容易，只
要下單付費之後，我們就會送到顧客指定的地點了。如果需要的話，可以加以偽裝。」
「偽裝？」「是的，包裝成別的產品。」女孩說：「因為有一些客戶不希望同住的人知道
他們訂購了調頻美人。」
「那麼，可以查詢訂單，改變收貨地點嗎？」
「噢，當然可以。原本的收貨地點是？」
「崔斯齊雅主星。」
「咦，」女孩抬起頭。「那不是，這兩天的頭條？」
「是。」灰狼點點頭。「我剛從那裡來。」
「啊。」女孩仰望著灰狼，然後，走上前，輕輕摟住他。
「你已經安全了。」女孩說：「不會有事的。」
「嗯。」
女孩放開了灰狼，轉頭繼續操作顯示桌。「所以你原本訂了產品，但是還沒收到？」
「其實是我朋友訂的。」灰狼說：「有辦法查詢嗎？」
「如果你知道他的指定密碼是什麼。」「指定密碼嗎？請試試『銀雀』7497。」
「有，『銀雀7497』，崔斯齊雅星第二十三區。」女孩說：「預計出貨，但因為收件地址
臨時無法前往。啊。」
女孩看著灰狼。「你朋友他......還在主星上？」
灰狼點點頭。「他今天早上很期待開箱，交代我一定要幫他取貨。」
女孩一手摀住嘴，眼眶裡有著淚水。「我很遺憾。」
「工作性質比較特殊。」灰狼說：「今天的變化也不在計畫之內。」
女孩面向灰狼，緩緩執起他的右手，貼在自己的心口。
「這是......」「你不是想知道調頻美人和真人的分別嗎？」女孩說：「在這裡。」
「......心跳？」「調頻美人有心跳，但是很規律，沒有任何變化。」女孩說：「真正的
心跳，會因為情緒而變化。」
「你的心跳有些急促。」灰狼說：「你還好嗎？」
「我開始相信你是偏向笨蛋那一邊了。」女孩笑了，淚水從臉頰滑落。「還是你不喜歡這
樣？」
「啊，那個，」灰狼說：「很溫暖。讓我再度感覺到人。」
「可惜我胸部很不明顯。」女孩說：「同年的男孩子不大喜歡。」
「你很可愛。」灰狼說：「任何人都會喜歡你的。」
「謝謝你。」女孩說。
「哼哼，小情侶不好好顧店，很開心嘛，啊！」
男人的斥喝讓女孩嚇了一跳，灰狼的手離開女孩的心口。一高一矮兩個鬍渣男人，站在店
門口。
「不好意思，請問需要為你介紹嗎？」女孩立刻換上職業笑容。「我們有各種型號－－」
「我不要那種假貨！」高個子走過來，矮個子跟在他身後。「我要他剛剛那個！」
「什麼？那是－－」「怎麼？不是英俊小帥哥就沒有這種服務嗎？」高個子比著自己的心
口，說：「是、不、是？」
「那，那個，很抱歉－－」「投訴你喔！」矮個子說：「上班時間在店裡跟男朋友摸來摸
去！」
「不，那個－－」
灰狼輕輕把女孩攬到身後。「夠了吧？」
「哇，好小子，護著女朋友是吧。」高個子那上前一步，抖了兩下胸肌。「沒見過壞人是
不是？」
「沒見過職場性騷擾是不是？」灰狼亮了一下自己在崔斯齊雅公司的證件。「我督導得正
高興，都快要可以開房間了，就你們跑來壞事。」
高個子矮個子面面相覷。「你，」矮個子說：「你是這家公司的督導？」
「難道你是嗎？」灰狼一臉不耐煩。「你們立刻買一個走，讓我們小姐高興一下。什麼型
號都行。」
「喂等等，差點被你唬過去。」高個子說：「你在自己公司店裡性騷擾，就不怕監視紀錄
嗎？」
「你們是笨蛋嗎。」灰狼說：「監視紀錄也是我督導的項目，怕什麼？」
「大哥，怎麼辦，」矮個子說：「我們是不是打擾他們了。」
「你白癡啊！」高個子大力拍了一下同伴的頭。「喂，你，既然是督導，想必有很多財產
吧？分享一些給我們吧。」
「結果是搶劫嗎？」灰狼搖搖頭。「想要吃好穿好，去租一台伊甸機器人不就好了？」
「老子就是沒耐心。」高個子又逼進一步。「而且我已經快要－－」
灰狼一腳踢中高個子的胯下，高個子雙眼暴突，摀著股間，跪倒在地上。
「我的耐心早就用完了。」灰狼一腳把高個子踢翻過來仰躺著，同時左手長刀彈出，刀尖
抵著高個子的眉心。「你要當今天第六顆頭嗎？」
「你你你，」矮個子正要說些什麼，灰狼頭也不抬的說：「你是第七個。」
「好，好漢，督導大人，」高個子努力堆出笑容。「別衝動，我們有話慢慢說。」
「不，我沒有什麼要講的。」灰狼左手稍微施力，壓出一滴鮮血。「你趕快講遺言吧。」
「我我我們立刻滾蛋，」高個子死盯著眼前的金屬反光。「督導您，您慢用，我們不打擾
了。」
「你怎麼說？」灰狼轉頭看著顧店的女孩。
「啊，那個，」女孩一會兒才意識到灰狼在問自己，三個男人一齊用不同的表情看著他。
「如果腦漿流出來的話，」女孩說：「會很難清理呢，督導大人。」
「沒關係，我不會記錄這一點。」灰狼說：「這只是小事。」
「我我我我們立刻走！」高個子拚命向矮個子招手，矮個子拚命把同伴往門外拖；長刀刀
尖在高個子額頭上留下一道血痕。
「如果任何人知道我騷擾－－」「絕對不會！」
兩個男人跑走了。灰狼用衣服袖口擦拭刀尖，收回長刀。他看向女孩，女孩呆呆地望著他
。
「你是我看過最帥氣的督導。」女孩說：「我們的督導跟你比起來－－」
「那個，」灰狼說：「別忘了店裡的監視器。」
「我剛剛就先關掉了。」女孩說：「讓人摸胸口並不在我們的服務範圍內。」
「不好意思，佔了你的便宜。」「是我自願的，而且，」女孩說：「你剛才實在是太帥了
。」
兩人相視微笑。灰狼說：「那麼，我可以取貨嗎？」
女孩愣了一下，在操作面板上按了幾下，轉過頭說：「你，是不是已經有無法忘記的對象
了？」
「嗯？」灰狼說：「什麼意思？」
「不要看我只是個小女孩。」女孩說：「每個人跟我說過話的人，不管是什麼性別，什麼
身分，有沒有親密的朋友，都會想跟我開房間。」
「你都接受嗎？」灰狼皺眉。「這樣有點危險吧？」
「當然不是，我很挑的。」女孩說：「而你是第一個，讓我想主動的人。」
「但是？」「但是，你好像完全沒這個打算。」女孩說：「發生剛才那種事情，沒有女人
不會對你意亂情迷的。而你竟然只想到取貨。」
「我只是剛好路過的勇者。」灰狼說：「再對你動手動腳就是落井下石了。」
「所以我才說，」女孩一邊操作出貨程序，一邊說：「你是不是有無法忘記的對象了。」
「沒聽過這種說法。」灰狼說：「一般都是說女朋友吧？」
「不一樣。」女孩看著面板上的確認出貨鈕，猶豫了一下，放下手，轉過來面向灰狼，說
：「男人可以交無數個女朋友，每天跟不同人開房間。但只會有一個，無法忘記的對象。
」
那張臉。灰狼說：「嗯，算是吧。」
「你知道嗎？」女孩說：「我剛才本來想假裝現場沒有貨，跟你約送貨到府，然後把我跟
調頻美人一起送到你住的地方。」
「呃。」「可是想想，搞不好會被你用長刀指著額頭。」女孩說：「那樣就太屈辱了。」
「我不會那樣對你的。」「但是你也不會用渴望的眼神看我。」女孩微笑：「你已經有忘
不掉的人了。」
「但是，我其實不認識那個人。」灰狼說：「而且他應該還在崔斯齊雅主星上。」
「啊。」女孩說：「對不起，又勾起傷心事。」
灰狼搖搖頭：「都是命運吧。」
「雖然我知道很難，」女孩說：「如果可能的話，盡量不要再去想他了。」
「我不認識他，也沒機會見到面，」灰狼說：「應該很快就會忘掉了。」
「男人，」女孩說：「永遠忘不掉得不到手的東西，卻很容易忘了眼前已經得到的東西。
」
「是這樣嗎？」灰狼說：「長期接觸不到的東西不會加強記憶脈絡，會逐漸淡化。」
「你還真的是心理學家？」女孩說：「那是書上的講法。我講的是男人，男人就是得不到
的忘不掉。否則，你為什麼會走進我們店裡？」
「因為，」灰狼說：「我來幫朋友領貨。」
「領貨之後，你不會只是放著，對吧？」女孩說：「你會捏一張臉出來，與他朝夕相對。
你會捏誰的臉呢？」
「我還沒想到。」
「你想到了，所以才走進來。」女孩說：「這張臉不會是讓你傷心的臉，也不會是我的臉
。你會捏出那張你忘不掉的臉。」
灰狼不說話。女孩搖搖頭：「這種莫名的挫敗感真是討厭。」
「對不起。」「哈哈，對不起什麼？」女孩說：「還是換回你剛才帥氣的表情吧。啊，這
樣好了。」
女孩操作出貨面板。「我送你一套好一點的臉部模組，你就可以更精確的捏出那張臉了。
」
「謝謝你。」
女孩按了出貨，猶豫了一下，看向灰狼。「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當然。」「你從崔斯齊雅主星來，隨身有軍用長刀。」女孩說：「應該是從事特殊工作
的人。」
「是比較不常見。」「那麼，」女孩微笑：「可以告訴我怎麼稱呼你嗎？」
「我是『灰狼』。」
「灰狼，嗎。」女孩說：「看來，我比你幸運一點。」
「怎麼說？」
女孩再度微笑，眼淚又滑落臉頰。「因為我還有機會，看到那張我忘不掉的臉，而且如果
再次相遇，我知道怎麼呼喚他。」
「那你呢？」灰狼說：「我怎麼稱呼你？」
「菲莉迪絲。」雙馬尾女孩說：「記住，菲－莉－迪－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