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01日 更多專欄文章
阿榮，27歲，文科碩士畢業，退役後，未來若找得到工作，
預估每月薪資25K左右。
小時候，他常跟我到郊野活動。我一直期待，他能像原住民
小孩長期浸潤在山林，早早習得生活價值，但就讀國中後，
除了應付課業和考試，回到家裡，他便著迷於網路和電玩世
界，難以走向他方。每每聊起此事，其父始終充滿歉意，彷
彿兒子不才，愧對我這位老師。
跟隊上兄弟共患難
當兵時，阿榮服的是替代役。其父樂於分享其近況，前個月
便提到，阿榮在成功嶺受訓期間，有次打電話回家，跟父親
說已報名消防役。替代役裡工作輕鬆的單位不少，大家都有
機會。消防役不時要出任務，彷彿正常兵種，人人避之唯恐
不及。
這麼重要的事，竟沒跟家人討論一下。其父知道了，差點跺
腳。但轉瞬間，顧及兒子的情緒，當下口氣減緩，只是探問
為何如此選擇。結果阿榮說，大家都在躲閃，不願吃苦。如
果每個人都是這樣的想法，台灣會完蛋。他覺得服役是天職，
因而自告奮勇。更何況，在消防役可學得一些救生的技巧。
好個充滿正義感的血性男兒，我興奮地跟其父恭喜。有此稱
讚，其父尷尬地愣住，又補充一件事。上星期，阿榮在消防
役受訓。他們那梯的分發，最後剩下阿榮和另外一位隊員，
都要派到台中南屯。南屯有兩個單位，一在榮總附近，交通
便捷。另一在嶺東旁邊，明顯的偏遠。阿榮卻讓另一位同梯
的先選擇，自己被分派到嶺東。其父忍不住問，為何不積極
爭取交通方便的單位，搭公車旋即可回家。阿榮說同學住嘉
義，以後休假時，若服役在榮總旁，日後搭乘客運回家就方
便許多。他因家住台中，比較沒關係。
看到這孩子處處考量人家，我的眼睛愈發炯亮。在軍中服役，
弱肉強食是競爭常態。洪仲丘事件後，儘管軍隊的霸凌情形
大幅減輕，保家衛國之事，還是要時時演練，不得鬆懈。但
入伍者怕吃虧，想要圖謀一舒服位置，那心理自可理解。做
為一位替代役，阿榮竟然不這樣看待軍職。有此肯犧牲自我
的孩子，我不禁稱讚，遠比他遠赴國外就讀名校更值得父母
自傲。
大概是被我的鼓勵感動，老友又分享了。昨天阿榮回來，一
早醒來，從手機的LINE群組，看到清晨大肚山失火，隊上兄
弟全都出勤，他很激動。我插嘴，是不是因為休假，躲過辛
苦的服勤。結果其父說不是，阿榮因沒有在場，等一下想早
點回去。他已把那兒視為自己的家園，急著要跟隊上的兄弟
共患難。
勿對後輩指指點點
以前其父常在我面前哀怨，阿榮從小體弱，成績平平，做什
麼都不若人家。沒想到服役時，卻有這麼陽光的一面。那是
現在孩子們比較欠缺的責任和態度。年紀大了，我和其父經
常參與社造當志工，或許阿榮也有受到潛移默化的影響吧。
小小替代役，這孩子視為重要的人生之旅，必經的中場戰事。
像他這般小螺絲釘但努力做好自身職責，重視社會集團價值
的年輕人，不知還有多少。
每思及此，我反而滿懷愧疚，更覺得言行宜小心。若常以自
身經驗，率性對下一代指指點點。那麼自己就是守著既有體
制，不知社會變遷的可恥老人了。
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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