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超商逛著，
一連串國台語夾雜的髒話，
突然讓吵雜的超商顯得格外安靜。
聲音源頭是一名中年女子，
怒罵聲漸漸遠離而消散後，
世界彷彿從靜止又倏地運轉起來。
店員忙著向顧客道歉：
「她是這裡著名的精神異常，嚇到你了。」
店員間自嘲地苦笑說：
「這下子精神都來了。」
沒有人在意那名女子發生了什麼，
或者準確地說即使在意也無力探究，
儘管她剛讓我們的生命同時停頓幾秒，
但是實際上這個世界未曾停下腳步。
我認得那名女子。
約莫幾週前，同樣在超商，
我在貨架前正挑選著商品，
她衝向我就連珠炮似地說著：
前夫、親生父親、財產、律師...等等，
手裡拿著一疊佈滿摺痕的文件不斷比劃。
其實我當時一句也沒聽懂。
我只好委婉地說：
「抱歉，我對這些不太瞭解，這可能要找
專業的人協助，對不起沒能幫上忙。」
她語氣依然激動：
「沒關係，我只是要找人評評理。」
我只能點點頭說：
「辛苦妳了。」
她終於稍微平靜：
「不會，謝謝。」
後來，我開始認得她。
因為她總在附近超商停駐，
每回見到她都是在喃喃自語，
或是對著公共電話另一頭極盡辱罵。
她像是獨自身處不同時空，
人們讓自己盡量忽視她，而我也是。
昨天夜裡她怒罵的舉止，
仍舊落得人們精神異常的評價，
可是，我知道，
她曾經可以好好對我說聲「謝謝」。
如果人類夠溫柔的話。
可是世界好忙，讓每個人好忙，
忙到無暇關心別人，甚至自己。
Don't carry the world
upon your shoulders.
從前就這麼提醒著自己，
可惜還是常常為自己的渺小感到失望。
每天給這世界帶來一點溫暖，
已經是我夢想的最底限了呀。
可是我真的好疲憊了。
為什麼人們好不起來？
為什麼世界無法變好？
如果可以選擇，誰也不想這樣吧。
我這麼深信。
如果每個人都付出一點溫暖，
加起來就有好多好多的溫暖，
我猜會是足夠讓世界變好一點的溫暖。
算了，大人們總是不懂。

也許那些人的忽視，也是一種包容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