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 don't "move on" from grief. We move forward with it | Nora McInerny
內文分享自TED https://youtu.be/khkJkR-ipfw
譯者: Amanda Zhu
審譯者: Jin Ge
2014 年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一年。
你們有沒有過
像這種重要的一年，像是豐年？
對我來說，事情是這樣的：
十月三日，我的第二胎流產了。
十月八日，我爸爸因為癌症過世。
十一月二十五日，
我先生艾倫過世了，
那時他已經經歷了三年
第四期膠質母細胞瘤，
說白了就是腦瘤。
所以，我變得很好玩。
（笑聲）
大家都喜歡一天到晚找我出去。
社交生活滿檔。
通常，當我談到
我人生中的這段時期時，
我得到的反應基本上都是：
（嘆氣）
「我無法——我無法想像。」
但，我認為你們可以。
我真的認為你們可以。
我認為你們應該想像，
因為，有一天，
你們也會遇到這種事。
也許不是完全一樣的損失，
不是依照這個順序或這種速度，
但我剛說過，我很好玩，
而我看過的研究會讓你們非常震驚：
你們所愛的每一個人，
死掉的機率都是 100%。
（笑聲）
那就是為什麼你們要來 TED。
（笑聲）
（掌聲）
所以，既然已經失去了這些，
我便把談論死亡和失去
變成我的職業，
不只是談我自己的，
因為幾句話就講完了，
也要談其他人經歷過的失去和悲劇。
這是個很少人從事的商機。
（笑聲）
這個商機很小，
我希望能賺更多錢，但……
（笑聲）
我寫過一些非常鼓舞人心的書，
主持過非常鼓舞人心的播客節目，
創辦了一間小型非營利組織。
我只是在嘗試盡我所能
讓更多人能夠對讓人
不舒服的事情感到舒服些，
悲傷是如此讓人不舒服。
它是如此讓人不舒服，
特別是別人的悲傷。
所以，我做的其中一件事，
就是和我的朋友莫成立一個團體，
莫也是寡婦；
我們把這個團體稱為
年輕辣寡婦俱樂部。
（笑聲）
是真的，我們還有會員卡
和 T 恤。
當你的另一半走了，
你的丈夫、妻子、女友、男友，
不管是否結了婚，
你的朋友和家人就會開始到處找，
透過朋友的朋友的
朋友的朋友去問，
直到他們找到有類似經歷的人，
接著他們就會把你們撮合起來，
讓你們可以在彼此間交談，
不要把你們的悲傷帶給其他人。
（笑聲）
那就是我們在做的。
我們辦一連串的小團體聚會，
讓男人、女人、同性戀、
異性戀、已婚者、同居者
能夠談他們身邊已故的人，
去坦然說一些
其他人在他們的人生中還沒有
準備好要聽或不願意聽的話。
對話的範圍很廣。
比如「我先生兩週前過世了，
我一直在想著性，
無法停止，這正常嗎？」
當然正常啊。
「如果幻想對象是
《房產兄弟》之一呢？」
較不常見，但我可以接受。
（笑聲）
還有像是：「當我在公共場合
看到老人家手牽手，
很顯然是已經在一起
數十年的夫妻，
我就會看著他們，並想像著，
他們曾經一起經歷過的所有事，
有好事也有壞事，
為了誰要去倒垃圾而鬥嘴……
我就發現我的心裡充滿了怒火。」
（笑聲）
那個例子我有經驗。
我們在團體中的多數對談，
都能也都會只留在我們彼此之間，
但我們談論的內容中也有一些
是世界上其他人——和悲傷很接近
但還沒有被悲傷侵襲的世界——
真的能夠從聽當中受益。
如果你們無法看出來，
我其實只想要讀／只讀得懂
非科學性的研究，
所以，我所做的就是
去年輕辣寡婦俱樂部，
並說：「哈囉，朋友們，
記得你們另一半過世的時候嗎？」
他們記得。
「記得其他人對你說的話嗎？」
「喔，當然。」
「哪些是你最痛恨的？」
我得到許多意見，
許多答案，大家說了很多，
但有兩項馬上衝上排行榜。
「走下去」。
從 2014 年起，
我告訴你們，
我再嫁給了一個
非常帥的男人，馬修，
在我們的混合家庭中，
我們有四個孩子，
我們住在美國明尼蘇達州
明尼亞波里斯的郊區。
我們收養了一隻棄犬。
（笑聲）
我開的車是小休旅車，
就是那種我根本沒碰，
門就會自己打開的車。
（笑聲）
不論用什麼標準（怪異發音）來看，
我的生活都算很好。
我也從來沒有說過「標準」
（怪異發音），一次都沒有。
（笑聲）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這麼發音。
（笑聲）
我沒聽過任何其他人這樣發音。
看起來它就應該要這麼唸，
那就是為什麼英文是垃圾……
（笑聲）
所以，我很佩服有人可以
說一種合理的語言之外，
還會說英文——幹得好。
（笑聲）
但，不論用什麼標準——
（笑聲）
不論用什麼標準來看，
我的生活都真的很好，
但我還沒有「走下去」。
我還沒有走下去，
我好討厭「走下去」這個說法，
我了解其他人為何也討厭它。
因為它的意思是，
艾倫的人生、死亡，以及愛，
都只是一些時刻，
我可以把它們拋諸腦後——
且我也應該這麼做。
當我談艾倫時，我很容易
不小心就用現在式，
我總覺得那讓我顯得很怪。
接著，我發現別人也會這麼做。
並不是因為我們在否認
或是我們很健忘，
是因為我們愛的人、我們失去的人
對我們來說仍然還在。
所以，當我說：「喔，
艾倫是（現在式）……」
那就是因為艾倫的確仍然是。
這和他以前的存在方式不一樣，
以前的方式好很多，
這和教會的人試著告訴我的，
他將來會存在的方式也不一樣。
只是，他是無法抹滅的，
所以對我來說他還在。
在這裡，
他還在我的所做的工作中，
在我們一起生的孩子中，
在我所養育的三個孩子中，
這三個孩子從未見過他，
沒有他的 DNA，
但他們會出現在我生命的唯一原因，
就是因為我曾經有過艾倫，
因為我失去了艾倫。
他存在於我和馬修的婚姻中，
因為艾倫的生命、愛，以及死亡
讓我成為馬修想要娶的這個人。
所以，我並沒有放下艾倫走下去，
我和他一起向前走。
（掌聲）
我們把艾倫的骨灰灑在
明尼蘇達他最喜歡的河裡，
當袋子空了之後——
因為當你被火葬之後，
你就能裝進一個塑膠袋裡——
還有一些骨灰卡在我的手指上。
我本來可以把我的雙手
放到水中沖洗，
但我卻選擇把我的手舔乾淨，
因為我好害怕除了我已經
失去的之外，我還會失去更多，
且我很迫切想要確保
他將永遠是我的一部分。
但他當然會是我的一部分。
因為當你看著你的另一半
灌毒藥灌了三年，
只是為了想再活久一點，來陪伴你，
你沒辦法忘懷的。
當你眼見當年初識的那個健康的男人
化為烏有，你是無法忘懷的。
當你看著你不到 2 歲的兒子，
走到他父親臨終的床邊，
他好像知道將要發生的事情似的，
然後說：「我愛你，就這樣，再見。」
你是無法忘懷的。
就好像你終於愛上一個人，
真正的愛上他，
他能了解和看見真實的你。
這時你才了解：
「天啊！我長久來都錯了。
愛情不是一場競賽或真人秀，
它是那麼的安靜。
愛情就像一條平靜的線繩，
牽繫著我們兩人，
就算一切都很紛亂，
就算生活開始瓦解，
就算他走了，還是一樣。」
你無法忘懷的。
我有個小癖好：
我的手總是冰的，而他很溫暖，
我會把我冰冷的手伸到他上衣裡，
貼在他溫熱的身體上。
（笑聲）
他很討厭我這麼做，
（笑聲）
但他是愛我的，
他死時，我躺在他身邊，
把我的手放在他身體下，
我感受到他身體的餘溫。
我沒注意到我的手是不是冰冷的，
但我可以告訴你，
我知道那是我最後一次能做這件事。
那份記憶回想起來永遠都是悲傷的，
永遠會帶來傷痛，
就算我活到 600 歲，
變成 3D 全像時，還是一樣。
（笑聲）
就像與他邂逅的回憶
總是讓我開心大笑。
哀慟不是在生活的空白時發生，
哀慟和許多其他情緒摻雜交錯。
我認識了我的現任老公，
他不喜歡「現任老公」這個稱號，
（笑聲）
但這是很正確的稱號。
（笑聲）
我認識馬修之後，
周圍愛我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像是在說：「傷痛期終於過去了！
她走出來了！
她有了幸福的結局，
我們可以放心了。
我們做得不錯。」
這段話連我都覺得有說服力，
感覺好像我真的得到
那個幸福結局，但並不是。
我得到的是生命的一個新的篇章，
一個很棒的篇章。
——我愛你，親愛的——
真的很棒的篇章。
尤其是一開始的時候，
感覺像是身在平行宇宙中，
或是活在「選擇自己的冒險」
那種 80 年代流行的書裡，
就像兩段平行的故事情節。
當我對馬修敞開心胸時，
我腦子裡有個聲音說：
「你要不要想想艾倫？」
「過去、現在、未來，都好好想想。」
我照做了。
突然間，這兩段情節
同時在我眼前展開，
愛上馬修真正讓我了解到，
艾倫走後，我所失去了很多。
同時，
我也了解到我對艾倫的愛
我對他的悲痛，
以及對馬修的愛，並不互相對立，
而是同一條繩子上兩股線。
它們是一樣的東西。
我是……我爸媽是怎麼說的？
我並不特別。
（笑聲）
他們有四個小孩，他們……老實說。
（笑聲）
但我真的一點也不特別。
我很清楚，完全明白，
一整天，每一天，在世界各地，
都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無時無刻。
就像我說的，我很好玩吧！
但可怕的事情隨時在發生，
每天都有人經歷著
失去所刻畫出難以磨滅的傷痕。
我工作的一部分，
是主持我奇怪的播客，
我有時候會和人們談到，
在他們身上發生過最糟的事情。
可能是失去他們所愛的人，
可能發生在幾天前、幾周前、
幾年前，甚至幾十年前。
但是我訪問過的那些人，
他們並沒有深陷在傷痛中，
沒有讓傷痛變成生活的重心。
他們一樣過活，
就算傷痛還一直跟著他們。
但他們對我這樣一個陌生人，
談論他們逝去的所愛之人，
因為這些都是生活的經歷，
就像快樂的經歷一樣，
都在塑造我們，
留下的痕跡都是永久的。
在你收到最後一封慰問信，
或親友送來最後一份安慰的菜餚後，
那些痕跡會永遠跟著你。
身邊的人在享受
生活的快樂和驚喜時，
我們不會告訴他們：
「你要走下去。」不是嗎？
我們寄過賀卡，慶祝完別人生小孩，
不會在五年後小孩要慶生時，想道：
「又要生日趴，該走下去了吧！」
（笑聲）
我們知道他 5 歲了，夠了吧！
（笑聲）
哇。
（笑聲）
但悲痛和這些情緒有點類似，
像是愛上某人、生小孩，
或看 HBO 的《 火線重案組 》，
除非自己去經歷，你是無法體會的。
但只要你經歷過了，
只要你愛了、生了小孩，
只要是你的悲痛，
是你失去所愛的人時，
你就能體會。
你會了解你經歷的
不只是事情發生的那一刻，
不像脫臼的骨頭可以歸位，
而像是染上了一種痼疾，
永遠無法痊癒。
悲痛不會致命，
但還是會讓我們感覺快要死掉。
如果我們無法互相免除這種痛苦，
那我們能做甚麼？
除了嘗試互相提醒，
有些事情無法補救，
也不是每個傷口都應當癒合。
我們都需要記得，
也幫助別人記得，
悲痛是一種多工情緒。
傷心的同時，也有快樂；
在哀慟時，你還能夠去愛，
這可能在同年、同一周，
甚至同一瞬間內發生。
我們必須記得，
一個哀傷的人會再度展開笑顏，
如果夠幸運的話，
甚至可以再次遇見愛情。
是的，他們會繼續向前，
但不代表他們「走出」了傷痛。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