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dayend (神無月)
2019-01-06 06:12:31這場孤獨的人生,四十個年頭過去,慢慢地學會了跟自己相處、也才跟自己真的有點
熟了起來;並不是指過去完全不瞭解自己,而是意會到各種情狀的指向與背後的原因
,找到屬於自己的方式面對壓力與壓抑是很重要的課題。
上班的路上,司機伯伯撥放起爵士老歌,他緩緩轉過頭來慈祥地說出了今年給我的第
一句話
去年我一直希望
能有一些日子看到後照鏡裡的日盡小姐不是在看公文、看筆電
或手機,而是愉快地看看窗外的,但沒有勇氣和時機開口。
今年,也請多多指教。
透過後照鏡,我看見他和藹慈祥地笑著,想起母親在這個連假傳給我的Line訊息
新年快樂!
多聯絡。
有多少家庭的母女之間是這樣聯繫溝通的?我是、我家是。某種程度,被定義為家裡
的獨生女,我太能幹了,導致被長輩期待的撐起家業或者發展出新的事業體系這件事
莫名地落到我的身上來。能有多少時間陪伴雙親?又或者,那並不是我靈魂深處的強
項,無論在何時何處,總有人好奇地問我是不是喝過洋墨水的 ABC,所以總是有著類
外國人的家庭概念。
跟生活裡的人比跟血緣家人熟這件事,該不該被稱為遺憾?我還無法確知。但,確實
該花多一點時間回家陪陪雙親的,這段路上的這個聯想提醒了我生命可以放慢腳步。
於是,闔上手邊的筆電,我微笑地對司機伯伯回禮說著
今年也請您多多指教,新年快樂、身體健康。
望著車窗外的景色,台中的風景確實越來越精緻,蓋得越來越好看的大樓、堅持安排
綠地的都市規劃是整個台灣的別緻特色,傳承於日據時代的土地規劃,台中得天獨厚
有幸地成為日本人唯一進行都市計畫的城市,精密地計算過人道比、人屋比,越來越
多的城市藝術、文創造景,開始成為一個有文化氣息的城市。而我前往的目的地,是
全球的工具機與機械業重地,我的工作處是精密工業發展嫁接網絡與AI的搖籃。但這
一路上我想起的是,三十年前環抱著堅持騎著偉士牌載我去車站父親,他身後的風景
與父親的溫度,讓我想起了一些童年許下的願望。
走進辦公室,小白和小花等著我,兩人有默契地異口同聲喊著新年快樂,微笑回禮是
必須的,接踵而來的會議填滿,如果充實可以被定義為沒有時間喘口氣檢視一下自己
的狀態,那麼我想我過得異常充實。下班前,天秤忽然性起的邀約搞亂了我的兩位助
裡的生活作息,但她們對這樣的我似乎習以為常,她們總是說我在工作之外,對於自
己生活的娛樂是個規劃白癡,我樂於接受這件事,因為事實如此。
一杯啤酒之後的小白問
今年跨年假期期間,我被問了一個問題,
也問問妳們。
如果真的、真的、真的毫不虛偽地回答
「妳最好的朋友是誰?」
「那個人還在妳的生活裡嗎?」
小花毫不遲疑地回答了她的大學死黨,小花是個剛出社會三年的小女孩,我對此並不
意外。也認真地想了一下自己還持續有著緊密聯繫的大學朋友們,他們確實跟我還是
摯友,但可能無法被我定義為「最好的朋友」。小白好像有點醉了,自問自答著
我本來想了超多人的,其中一個想到了日盡。
這十年內,
日盡大概是我真的可以隨時分享幫我處理各種人生問題的人,
但,日盡妳是我上司所以這太扯了,我們不應該是最好的朋友。
說完她自己大笑了起來。想必是理解人生有些謬誤總是綑綁著我們的人生與選擇甚至
勇氣;多數的時候我們只是便宜行事地滿足其他人的期待然後等著迎接掌聲,最後也
難免在掌聲裡迷失自己,失去選擇自己期待與想要的那股勇氣,選擇大家會鼓掌叫好
的安全牌。
我靜靜地想了一下,時光就像我手裡攪拌著的咖啡,漩渦似地流動起來,一切人情冷
暖躁動著,大概有二十幾年不曾依賴原生家庭取暖,養成了自己處理自己問題與傷口
的習慣,並不容許自己有過於負面到墮落的時間,人生總得繼續,且驕傲地不肯承認
失敗。因此在我的世界裡不存在一群「陪我度過失落、傷心、低潮的朋友」病態地要
求自己獨自承擔一切才算痊癒,所以我書寫、我自閉地創造文字與故事、我單獨流浪
、也自己看電影在漆黑的空間裡熱淚縱橫,但終究有一個人是我可以在他面前任性、
敢在他面前張開漆黑的翅膀也同時堅持在他面前很有偶像包袱地優雅著的傢伙,那麼
稀罕地,存在著,陪伴著我得到或失去,送走一個又一個摯友、摯愛仍總是可以跟我
對話的傢伙,我想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想詹姆士,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個我不會跟他結婚,但應該會是我最後一個情人的傢伙。
換來小白和小花認為是閃光的噓聲,讓我們哈哈大笑起來。
如果亞里斯多德可以拿一個支點撐起地球,我想,我也可以承擔起一個屬於自己的人
生小宇宙,而愛,和一個生活的重心,是我的支點與從絕望處生出力量的來源。讓我
不停公轉自轉得模仿永恆,並能反覆從哀傷裡重新微笑像潮汐般周而復始。
說出這件事,我才明白,自己並非決然獨立的個體,在跟自己相處了四十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