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痛快的哀艷》
「整個星群 無人不病 只是要比 誰病得輕……」
遇見你彷彿是一場疾病的開始,從莫名的心悸、發燙的紅暈到無法言語的聲啞,我的病況
是崩落式的,把所在的世界一起傾塌進去。
如果說治癒是為了生存,那我想之後的日子都是為你而活。
-只怕這是人類懂得描述以來就存在的老套形容,但從過往到未來,一道穿梭幽暗無垠的
銀線裡,我們終究是留下了一點星光,一點存在的應驗。
正起伏在我胸口,我能夠熱切地屈服它。
「沒人能離開 沒人能離開 祈禱而上帝也只好兩手攤開
沒人能例外 沒人能例外 冷淡宿命玩弄著他哀艷的痛快……」
我們不是巧詐的小說家,沒有安排起承轉合的能力與慾望,所有故事對我們來說,都是一
開端就指向結局,我們所能極力掙扎的,只是在過程中留下隻字片語的紀念。
至少,我慶幸我們擁有過故事,讓我身上的病態綻放出最剝離的姿態:那是張牙舞爪,那
是放聲哭笑,那是讓我們回首將不復記憶的精神狀況。
我記得那天下著滂沱大雨,或者那天該有錯落的水滴落在抑鬱的鼓點上,當所有的經歷都
濃縮成一段距離,用疾快的語速訴說我們沉默的凝視時,我看見了一聲清脆。
於是我們慎重其事地告別。
等你離開之後,我把那聲清脆悄悄地揣在懷中,像是收藏一座美麗的小山。
#2 《他舉起右手點名》
「這是眾人共謀的一個惡遊戲?」「那毒蜘蛛懂得讓人手舞足蹈。」
「遊戲」是最不適合人類舉止的形容詞,但曾經多少人在歷史的墳場上起舞,那姿態妖豔
地簡直不像活生生的動物。
如果時空是一道高牆,我能攀爬在上窺伺,密密麻麻的螻蟻中我一眼就看見他舉起右手。
被他點到的人們戰戰兢兢,嚴肅而努力地試圖表達出生命扭曲的程度。
喜怒哀樂,七情六慾,身而為人的所有情感都被屏除,他們排列整齊,被削切地赤裸乾淨
,只為了等待一次登場的機會。
在死亡之前,你願意跳上什麼舞蹈?
「住進一朵火焰,就成為螢火蟲。」「若我說祂也……。」
我踱步走過那座花園,聽說每朵花都擁有一個人類的靈魂。
它們靜止著呼吸,靜止著綠意,偶爾才搖曳出一些撩撥的記憶。
那些瘋狂的動物都是上輩子的舊事,它們曾經擁有過恐怖的肉體,在一切文明法度之外,
它們舉辦過一場形而上的派對。
每個人都失去了姓名,每個人都失去了臉孔,殘暴也因而失去了方向,當迫害跟被迫害都
成了對人類形象的殘暴,它們的展演也顯得抽象而遙遠,卻一顆顆挑起觀眾的悚然。
美會過去,痛苦會留下。
它們身上成群著尖刺,每一陣風都讓人疼痛地迸出眼淚。
此處始終無雨。
#3 《未了》
「推著上山巨石 親愛薛西佛斯」
「不知道第幾次 命運被他堅持」
「不愛永恆 但求現在 真實活著的人生。」
這是一個何其困難的命題。
當我第一次聽到你的困惑,與每每以為都是最後一次,關於分離的請求。
如果說歷史本身就是一道覆轍,我們之間故事的閱讀也就充滿了既視感,相同的情節,相
同的困難總是在不同的時地一再出現。
或許千百次之中,有著千百個的我已經答應了你的請求。
然後我們分開,往後的日子一直保持著孤獨的平行。
但就是有那麼一個我不答應,像是推著巨石上山的薛西弗斯。
上山,下山。
山上,山下。
巨石是圓的,我們的困境也是圓的。
上山的途中我們總是感到疲憊,總覺得再也難以承受如此苦累。
但如果永恆是一個循環,這些都只是過程,我寧可滿手粗繭,也要實在地感受那些疲累的
痕跡。
一次又一次,我們的情緒宛若風景的跌宕。
我不祈禱有一天能與你並肩站在山峰,只期盼能成為你專屬的薛西弗斯。
石頭還在推動,讓我知道,我的愛也還未止歇。
我們依然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