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撐著傘，混在通勤人群中。
對於自己居然熟門熟路往音樂廳方向邁出堅定步伐的這件事，
分不清是驕傲或者感到不可思議，夜幕裡偷偷上揚著嘴角。
抵達人生第三次蒞臨的場地，而這三次都是為了蘇打綠和龔鈺祺而來。
座位在一樓正中央，與鋼琴坐椅在同一條直線上。視角完美得令人想哭。
時間逼近，場內已幾乎滿座。
一道女聲藉由麥克風從後台傳出，開始提點起觀演須知。
是馨儀的聲音。
【龔鈺祺創作音樂會：《預期未來》】
●上半場
身著休閒西裝、一雙黑色運動鞋，龔鈺祺從黑幕裡走出。
以改編古典的第二號鋼琴協奏創作〈電氣協奏曲：葛利格〉做為開場。
當初，在那不到三十秒的宣傳影片裡，就被此旋律和編曲吸引。
琴聲與電音交錯、燈光與影像也搭配著節奏變化。
不只是目不暇給，連耳朵也忙不迭地集中精神。
才剛開始就令人驚嘆：這根本是用演唱會規格在辦一場音樂會吧！
有蘇打綠的歌曲穿梭其中的《夏令音》四首曲目，
多了影像燈光的感官刺激，無暇聯想原曲裡的歌聲，更能專注在演奏者本身。
〈樂夏星空〉令我想起跨年前的那場音樂會，補足了《哼唱光年》的安可曲。
在此，螢幕裡的星空滿布，其中極亮的幾顆星星，與幾顆音符同步閃爍。
藍綠色的波浪線條，讓演奏者在〈虛蕪的海〉裡載浮載沉，最終陷入海底。
我忽然想起了義大利電影《海上鋼琴師》。
腦海浮現出主角在船體劇烈傾斜時，對鋼琴的醉心，和他伴著鋼琴沉沒的身影。
〈遲到千日〉影像的手寫字體，漂浮著一首首屬於蘇打綠的曲名。
數十首曲目，共同點也許是皆由弦樂編曲，但無法確定。
很喜歡最後幾個音符，源於〈幸福額度〉的開頭音階。
畫面不再出現影像，舞台地面以紅色燈光放射狀綻開。
若由二樓往下看去，應是如花盛開的〈一泉玫瑰〉。
琴鍵上的敲擊動作，彷彿細雨點滴降落在花葉的瞬間。
當他起身鞠躬退場，才驚覺時間怎麼流逝地如此匆匆。
期待以久的這場音樂會，竟已過半。
●下半場
原創曲《叛逆的中提琴》，邀請一起修習中提琴的同學們進行合奏。
四位中提琴手在場上站定，紅色的束狀燈光，黑暗裡如紅外線掃描。
在〈緋紅慶祝式〉幾個小節後，龔鈺祺一邊拉著琴，步上舞台正中央。
五重奏裡，他們以樂聲互相摩擦、且進且退。
中提琴與嗩吶中西合併的〈拾穗行歌〉，創新亦無違和。
腦海在此時浮現出一整片金黃稻田，或者熱鬧大街上的豐收慶典。
將合奏者送下舞台，龔鈺祺往右側邁去，站定。
先以手指撥弦，獨奏起〈萬鷺朝鳳〉，也在曲子進行同時，移動自己的方位。
彷彿聽見了飛翔的定義，和逆風裡的飛行弧線。
幾個音符裡，忽然想起了印夏天的秋場，那一段差點被逼出眼淚的中提琴。
儘管在蘇打綠裡也不乏獨秀段落，但能在正式的音樂會裡感受他的完整演出，
是很幸運、也很珍貴的一件事。
舞台燈光轉而明亮，響起了〈台北的天氣很爛〉旋律。
影像裡，英數混雜的白色字體，看得出是網頁的原始程式碼，以打電報的型態出現。
隨著音樂，Bernd Ruf 吹奏薩克斯風緩緩入場。
從節目單上就看見演出者有其姓名，等待開演時也看見他在入口處張望，
原以為將在中提琴五重奏時充作指揮，沒想到竟以此種形式合作。
主旋律以管樂和弦樂的音色交錯，提琴手不時微笑著看身旁的人展現音樂才華。
曲畢，舞台燈光全滅，黑暗中進行換場。
龔鈺祺坐上琴椅，演奏貝多芬的〈C大調輪旋曲〉。
僅以幾盞燈光聚焦在演奏者身上，瀰漫的乾冰使他仿若置身雲端。
除去聲光效果，讓聽眾更能聚焦彈奏的純粹。
這首古典曲目的選擇，是因為與作曲家同一天生日。
儘管在線上導聆時說自己總彈不好貝多芬的曲子，
但在這以姓名為主題的音樂會裡挑戰，是他想呈現一點雙關的可愛心思。
最後的曲目，與開場的協奏曲前後呼應。
〈電氣協奏曲：蕭氏&聖桑〉的編曲活潑輕快，一顆顆音符彼此追逐跳躍。
影像則以一個個彩色方塊錯落著亮起，像一場跟著節奏按下按鈕的電玩遊戲。
非常喜歡彈奏德布西〈月光〉時的影像呈現。
以對稱的概念，隨著他的彈奏不斷向外暈染漫開的彩色線條，如不停止綻放的花蕊。
每個彈出的音階都與蔓延生長的速率同步，這是需要非常精準的操控才能辦到的。
●安可
影像亮起了字幕：「Rap of Kung 2018 阿龔有嘻哈」。
歡呼聲哄堂，龔鈺祺唱起自己的Rap創作〈我要去關渡〉，讓觀眾們止不住笑意。
內容是在學時期與計程車司機的對話。
面對目的地總搞不清狀況的司機大哥，他無奈重複「我要去關渡，我要學藝術！」
再說唱自己真的很忙，要彈琴、創作、跳舞、畫圖、寫字，還要背譜。
歌詞經過幾次循環，他忽然將麥克風指向觀眾席，
而我們也跟著節奏齊喊「我要去關渡，我要學藝術！」
在音樂會裡有這樣的橋段，很有他的個人風格，帶點脫序的趣味。
最後，使用在蘇打綠演出裡常見的那把黑色中提琴，
演奏一首以〈如果凝結就是愛〉為創作動機的〈碎裂的懸崖〉。
用雀躍的步伐舞動，其中一段突然跪在舞台正中間演奏，任由聚光燈灑落。
曲終，滿場的歡呼聲裡，深深鞠躬、揮手離場。
【後語】
名為「預期未來」，實則包含了龔鈺祺過去的創作與經歷，並藉此想像未來。
結合古典和流行，顛覆了以往對於音樂會的刻板印象。
將電音元素融入古典樂的編曲，是最讓我感到驚艷的跨界融合。
「我做到了！」他如是說。
以主修的鋼琴演繹經典，也汲取了自身在流行樂壇的經歷；
以副修的中提琴演奏原創的音樂曲目，同時展露出多重奏的編寫才華；
電音、電玩、Rap與舞蹈，顯示出演奏者的興趣，和他特有的藝術家性格。
喜歡他演奏時散發的強大氣場，舉手投足都是自信的容光煥發。
也好喜歡這場音樂會的周邊商品，小小的音樂盒裡承載著月光，讓回憶變得浪漫。
比起跨年前在此聆聽的音樂會，今晚的音場效果更佳。
除了清晰的樂器聲，連演奏者的呼吸都能清楚聽見，讓人隨之起伏。
在節目單上看見「做事設計」的團隊，就極為期待這場的視覺特效。
替每首曲子搭配的效果都有記憶點，也並非一股腦地刺激，而是有層次的安排。
在影像交錯的光影中，看見琴鍵上飛舞的雙手、琴托旁的燦爛笑容。
傳來的樂音溫潤飽滿，聽覺悄然經過四季，聲音記憶在此流連忘返。
從沒想過音樂會可以是這樣的形式。
期待下一個豐富又瘋狂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