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自尾場結束的隔天起，被年末的工作持續擠壓了一個多月。
在幾乎沒有假日的日子裡，總焦慮著記憶力逐漸被沖淡將難以下筆，
但換個角度想，提筆的今日，還停留在腦中的影像與言語，才是最值得紀錄的。
從十月中開始連唱十六場的《16葉》演唱會，我參與了其中五場：
擔心被暴雷所以乾脆先踩進雷區的首場：10/16
從此激起後面觀眾好勝心(?) 的真誠熱情場：10/30
聽完阿龔音樂會下樓左轉，意外加入〈三個愛人〉首唱的大型練團現場：10/31
親眼目睹原唱方瑞娥的大駕光臨：11/7
回憶畫面幾乎都在這天，身處前排的高清狀元尾場：11/8
幸運的是，歌單中那首隨機的下冊歌曲，我完全沒有重複到。
儘管售票前總說每場歌單都一樣，可是，才不一樣呢。
【波光瀲灩的《16葉》演唱會】
入場後的等待影片，是青峰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地放空。
他就那樣什麼事也不做的，發呆了近一小時。朋友甚至問我這是不是在重播。
我們有多久，沒跟自己好好獨處了呢？
開場的〈費洛蒙小姐〉，很喜歡影像的豐富與絢爛感。
一顆轉動的大腦，被懸掛擺盪，或逐漸委靡。
前景LED布幕上，浮現出一句句、歌手想藉這首歌對我們說的話。
加上歌曲本身三段式的起伏層次，能聽見樂器和人聲的現場演出，實在很暢快。
我很驚艷，也從沒預料在Legacy也能呈現這樣的設計。
當〈我會我會〉的曲名一出，就非常期待它是什麼樣子。
到一半才驚覺，這首歌幾乎可以說是由清唱旋律構築起來的。
首場初次聽見時，還不太習慣效果器的合聲，沒想到後來反而著迷。
前布幕拉開，迎來第一段talking時間。
總覺得前幾場的我們還有點害羞，像久未謀面的朋友不知從何開口。
〈沙灘上的佛洛一德〉，背景出現一片沙灘與海洋，一道黑色人影逐漸走進海中。
字幕上寫著：「夕陽擺出頹唐盛宴」，是詩人最喜歡的句子。
讓我不禁仔細聆聽歌者的詮釋，也因此更深刻地寫進心裡了。這句真的好美啊。
首場，當〈最難的是相遇〉前奏剛下、影像一出，我竟然瞬間就熱淚盈眶了。
觸動到我的那秒畫面，來自《太空人》台北握唱會的那片手臂整齊揮動。
想起青峰說這首歌是快樂的，雖然最難的是相遇，可我們遇見了呀。
視覺效果是由他的眼睛看出去的畫面，觸目所及的全是在他身邊的人。
工作夥伴、家人、朋友……他們快樂地笑著、或者工作中的身影。
那些難得的相遇，是如何陪伴他度過最艱難的日子，想著就止不住淚水。
最後的畫面是泡泡，而歌手為他的寵物（或某個人）寫下了熟睡時的告白。
接續唱出的〈阿茲海默〉，則將上段影片轉成黑白模糊畫面，倒轉播放了。
影像看來令人感到惆悵，再搭配歌曲前段的歌聲，更覺心酸。
無論樂器的交響或者主唱的口氣，都比單聽專輯來得震撼許多。
而我好喜歡，在進入激昂的編曲後，玠瑋入迷地刷著電吉他的模樣。
不確定有沒有記錯，（有誤請務必衝出來糾正我！）
青峰說〈穿牆人〉寫的是一群從眾的、被帶領的、沒有自我意識的人。
當時拿到詩人的詞，一開始覺得很難，但多讀幾遍之後，音符就自己跑出來了。
由於歌曲的設計呈現出一種通關感，在此就安排朋友們來打電動作為背景。
坦白說，有幾場打算認真聽歌的我，都不小心被遊戲畫面給支開了。
真的，好喜歡好喜歡這首歌的編曲喔。
對於〈柔軟〉，我印象最深的是星空影像右上方的那顆月球。
當歌者唱到最後一句，畫面右上角伸出一隻手將月球揉碎，拖行後遺留殘骸。
那刻感覺心也被揪了一下。
聽到〈低低星垂〉，控制不住的喜悅讓我倒抽了很大一口氣。
我很難忘懷在《謝天謝地》聽到的感動，以及和〈小星星〉連唱的無與倫比。
至今對我來說都是數一數二的美好回憶。
《16葉》演唱會的版本，帶有玠瑋合唱的歌聲，是不同於專輯獨唱的特別版。
她的迷濛聲線，將這燦爛的夜空，以一片銀河覆蓋。
當初，在和朋友猜測專輯的曲目時，〈低低星垂〉都是我們的選項之一。
因為它是表達青峰人生觀的一首歌。
隨著一天天公布下冊曲目，對出的答案有令人扼腕的、也有歡欣雀躍的。
但後來我對朋友說：我可能比較寬容(?)，青峰想收什麼歌我都好。
現在仔細想想，與其說是寬容，不如說是信任。
我相信他想給我們的歌，儘管可能出於任性或私心，但絕對是其來有自。
每一首選曲也都不會是濫竽充數。
唱到〈歌頌者〉，又是另一波無以復加的感動襲來。
影像以縮時錄影模式，播放出專屬於那一場的進場畫面，
在歌手演唱時，則是直接投影著場內觀眾觀看演唱會的模樣。
整首歌的燈光打得很明亮，我想是為了能讓台上的人看見我們吧。
青峰分別往兩側舞台移動，對著我們歌頌、也讓我們陪著歌唱。
首場時，當他走到其中一側，幾個人舉高手臂隨著旋律左右擺動，那幕讓我好感動。
最後，歌頌者朝聆聽者們鞠躬。
他說，唱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覺得好幸福，所以不自覺笑得很滿足。
也終於能不帶悲傷情緒的唱完這首歌了。
在10/30的場次，也許是受到觀眾的熱情感染，青峰罕見地對我們說：
「因為有你們，讓我覺得很值得。」
「我平常很少說這種肉麻話的，你們要珍惜。」
聽完上半場曲目，我暗自想著，居然還有比《太空備忘記》還要難唱的歌單啊。
在下半場的第一首歌，除了首場之外，其餘場次都是下冊的歌曲。
啊，雖說是下半場，但台上的人並沒有休息就接著開唱。
就我遇見的場次曲目是：紅色的河／困在／寧靜海／等／極光。
第一場〈紅色的河〉並未收進專輯下冊，那晚的演唱會獨唱版本也極其珍貴。
但我想特別說的是：〈等〉。
在這之前，〈等〉已經出現在另一場當中，那時在場的朋友不斷地跟我誇它有多棒。
查詢了作曲人伍家輝，才發現他寫過好多好多我非常喜歡的歌呀。
這首歌對我們來說非常陌生，而我光聽官方釋出的那一句就覺得好驚艷。
因此，當曲名在霧中的玻璃面板上被刻寫出來時，就非常興奮且引頸期盼著。
若把自己縮成拇指大小，丟上指針正在走動的鐘面，眼裡所見就是這首歌的畫面。
就我的印象，青峰在這裡使用的唱腔很甜很甜，讓我偷偷幻想自己被告白了。
但，當他唱到「等你來吻我」的歌詞，卻又不禁聯想起上半場的〈阿茲海默〉：
等你來吻我，可最後是誰在樹下吻了我？天哪我不記得了。
每個遺忘的背後，是曾經有過的溫柔，這樣的連結既甘美又帶點苦楚。
如此甜膩與那段聲嘶力竭的強烈對比，在我心裡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與玠瑋合唱的〈別找我麻煩〉，背景是唐老師提供的當日運勢。
可是啊，結束演唱會就只剩幾個小時的當日，也來不及穿上幸運色了哪。
繽紛的視覺設計、不停對話的訊息框，讓人目不暇給。
一邊看著兩人俏皮互動，台下人們也乘機跟著輕快旋律活動久站的身軀。
站著看演出雖然很累，卻更能感受到每顆音符的跳動。
接下來三首，青峰說這是他私心安排的友誼之歌。
與路嘉欣在同個Legacy舞台上合唱的〈蔓延〉；
由玠瑋提出邀請合唱的〈再也不見〉；
以及小苗作詞、他填曲的〈你的影子是我的海〉。
他說，在他身邊有很多朋友，會用屬於他們的方式來表達對他的關心與鼓勵，
儘管沒有明白指出，但彼此都擁有心照不宣的知悉與理解。
當時在節目上聽見與小路合唱的〈蔓延〉，就覺得兩人的合聲太完美了。
玠瑋的聲音帶著霧面的質感，讓青峰的歌聲像被團團棉花給托著護著。
分別沐浴在兩個顏色的聚光燈裡，〈再也不見〉唱出對過去的告別。
而我悄悄幻想著，若青峰唱出的歌詞是「男孩」，是否會產生特別的層次。
藉此機會表白：我認為〈你的影子是我的海〉是青峰所有譜曲中寫得最好的。
大概是從中強烈感受到那份十多年的友情羈絆，它好得讓我覺得有些偏心哪（笑）
影像來自青峰和小苗幾年來的對話內容，由他們親筆寫成紙條，一張張交疊。
那些彼此貼心或開導的字句，堆疊出相知相惜的形狀。
其中我很喜歡的一句是小苗說：「創作的作品都在對應你當下的人生。」
當他唱著，靜謐的場內空間裡，冷氣運轉的聲音跟海浪聲如出一轍，
配著畫面最後的海浪沖刷，加上層層吐出的口氣，
這樣的呈現方式，讓我對這首歌的喜愛更加蔓延了。
接著進入點歌時間。
這趟演唱會開始起跑前，青峰邀請我們先上網填寫點歌單，才有此橋段。
儘管眾人預料的碼頭屢次奪冠，卻沒預料最後會被三個愛人給搶盡鋒頭。
在演出中拿出手機票選想聽的歌，也是一段既荒唐又可愛的回憶。
由於網路擁擠，部分觀眾抬高手機接收訊號，那畫面非常有趣：
為了避嫌，有人舉高遮住鏡頭、或將手機面向後方，但都同時發出層不出窮的哀號。
我很幸運，五場就收集到〈起風了〉和〈傷心節目與寂寞碼頭〉，
還參與了首度被拱唱〈三個愛人〉的練團現場，以及紅包場般的原唱華麗登台。
未料演變成這樣的胡鬧節奏，青峰卻笑著說，這就是他想做這場演唱會的初衷啊。
本打算把國外的一場演出形式移植過來，讓觀眾們吃喝談天、歌者恣意唱著聊著，
無奈疫情打亂整個計畫，演出內容也不小心越改越認真。
〈三個愛人〉的亂入，反倒讓這場表演稍微接近他原本想要的樣子。
11/7那天，場外聚集了非常多人。
青峰和他們約定多買一張專輯來換取漏音，大家也都說話算話地做到。
來到隔日的終場，場外依舊聚滿了聽眾，熱情又再次傳遞進來。
他與他們進行銷售專輯的互動，我身處前排，那些歡呼與應答都聽得很清晰。
也許是招架不了熱情，青峰忽然決定給他們點一首歌，有答案再派人傳紙條進來。
據說，後來是阿純帶著攝影機出去側錄，請大家舉手表決，
確定有半數以上的人都選同首歌才訂下的點歌曲目。
本來，青峰想開一條門縫，不讓人看見場內的縫隙大小，只為聲音能更加傳出去。
他詢問我們能否如此，而我周圍的人大多是同意的。
只是礙於場地限制，那道門不能開啟，才作罷。
「場外的觀眾，這是他們讓你們點的歌哦！」
〈十七〉的旋律一下，獲得了滿場的驚呼。怎麼那麼會點啊你們。
一方面延續了前面的友誼之歌，
另一方面，命名為《16葉》的演唱會，場內十六首加上場外一首，16+1=17。
當歌曲進行到nanana大合唱，先由我們唱一段，青峰接著cue場外接續，
樂手們也默契地降低演奏音量，門外的聲音便傳了進來。
那些應和很清晰，讓我瞬間感到有些鼻酸。
歌手的寵愛、場內觀眾的寬容、場外聽眾的珍惜，而我在其中之一，真好。
來到最後一首歌，〈太空人〉。
尾場時有額外唱名感謝名單，也提到了這首歌的製作人徐千秀。
青峰說，〈太空人〉從一開始就指定要由他來製作，
但秀秀總會產生擔心自己做不到的焦慮，讓他第一次單方面對他發了脾氣。
當然，最終的成果他很滿意，秀秀保留了很多它原始的樣子，很謝謝他。
用淚光閃爍的雙眼道出感性的話，我覺得青峰想謝的並不只是這一件事。
來到〈太空人〉的前言，他說寫這首歌時，覺得自己是在一個真空的狀態。
我想盡量還原地紀錄最後這兩場，他所說的話：
寫歌的時候，如果在意別人怎麼想的話，我就會寫不出來了。
但是，你們都很願意學著……
不、應該說試著，去了解、消化我的音樂，這對我來說是很奢侈的一件事。
我擁有你們，就是別人沒有的奢侈品。
你們就是讓太空人安心著陸的那片陸地，謝謝你們讓我知道，我有家可以回。
謝謝你們，接我回家。
前景布幕再度拉上，歌手和影像相同的佇立身影輕輕晃動，歌詞單字撲面而來。
邀請的大合唱，因為前面幾場觀眾總是唱錯，他溫柔地說別擔心、他會順著接下去。
而我們也不出所料地搞錯歌詞段落，卻換來一聲寵溺的輕笑。
青峰說，我們是承接住他的陸地，
而我想任性地形容這場《16葉》演出，是閃著粼粼波光的整片海洋。
歌單基於海洋概念的專輯，有淚眼婆娑的感動，也有滿場笑聲燦爛如光。
【後語】
除了歌曲詮釋和表演以外，《16葉》很觸動我的地方是整個演出的氛圍。
我感受到的是，在青峰身邊的人們，都把他照看得非常好呢。
咦，這話說出來怎麼有點老母親的心態啊（笑）
他們建造出這場演唱會，甚至有些驚喜也是瞞著青峰來的。
例如點歌時的夜市小吃巡禮放榜影片、小洋抓出〈三個愛人〉樂譜的設局、
以及樂手們謀劃大搬風的那段亮傑SOLO橋段，都讓青峰笑彎了腰。
10/30那場，他雙手合十開玩笑似的說希望有天能請到方瑞娥來當嘉賓。
就在幾天後，這個願望實現了。
為了他奔走聯繫的許願池之神，也同樣寵著被我們寵愛的這個人哪。
付出是雙向的，我也能感受到青峰對他們的重視。
他會心疼被欺負的工作人員、也用很長的篇幅鉅細靡遺地介紹每個樂手。
很難忘懷的還有飽滿的聲音效果，以及小場的近距離互動感。
剛開始也許有些放不開，但後面簡直是任意開啟各種聊天視窗。
我們見縫插針地喊出想對他說的話，而青峰也就順水推舟地聊上幾句。
他會興之所至地替觀眾取名、逗弄般的模仿、或和老觀眾一場突如其來的對話。
言談間懷著沒打算討好誰的真誠，在我眼裡是最晶瑩剔透的存在。
自尾場結束後，蓋在手上的印章持續待在我的手背上好幾天。
在忙碌到快喘不過氣的工作進程中，偶爾瞄到那個痕跡，就會帶我回去喘息片刻。
演唱會期間，我所遇到的人們都很願意敞開心胸和你相處。
無論是初次見面的善意、或者久別重逢的戰友，都讓人感到溫馨。
我會一直記得，在闢給狀元的那塊騎樓下，輪流看顧彼此的漫長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