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篇不需要圖片的專訪,但如果你想看網頁版本:
http://www.tsfm.tw/?p=16219
近幾年,隨著影視文化流行,台灣訂製西服終於從達
官顯要的政商場合,延伸到年輕世代展現自我的舞台
— 對長期忽視穿著的台灣男性,無疑美事一件。
然而,流行也帶來傷害:販賣劣質「韓版」西服的成
衣店,和缺乏專業裁縫的訂製店如雨後春筍湧現;還
打著量身訂製口號,散佈不實裁剪觀念,男士功課做
不夠,便會落入謊言包裝的行銷陷阱。
力上西服的創辦人暨首席裁剪(Master Cutter)梁
冬富在訂製服最鼎盛的六O年代入行,現在已是台
灣最資深裁剪師。科班出身的他,獲獎無數,經歷
過一年七千多套「實戰」洗禮,功力深厚,最有能
力導正這股訂製歪風。
TSFM:雖然可能太基本,但請為我們說明全訂製
(bespoke)的流程。
力上:真正的量身訂製必須由裁剪師(cutter)採吋
,也就是為客人量身,接著,在紙上畫版並按照紙版
把布料剪下(壓版),假縫成試穿的毛胚。毛胚在客
人試穿後拆開,作完調整由師傅(tailor)縫製成衣
,裁剪師再負責成品試穿。
TSFM:這和低價的 MTM (made to measure)有什麼不
同?
力上:套量訂製會先給你試出一件合尺寸的樣衣,再
去調動版型,補正(彌補體型缺陷)的程度有限,不
如毛胚是從無到有為個人打造。
在台灣,多數套量訂製都有問題。首先店員缺乏專業
,就會交出不合的樣衣;補正也只懂把腰掐到服貼,
但碰上腰線很細的健美體型,一「縮」就非死不可。
更糟的是有店家太外行,引進結構錯誤的樣衣,還沒
下刀已經宣告失敗。
TSFM:什麼人會適合 MTM?
力上:如果要套量,我建議選店家最便宜的價位,因
為那就代表它們的補正能力。其實我認為不如買成衣
,像日本品牌的成衣結構都不錯。當然,有的體型根
本不能穿成衣。
TSFM:有人認為初學者不適合全訂製,您的看法?訂
製前要做的準備?
力上:很多人以為套量等於全訂製,結果因為外行店
家,加上不舒適也不合身的體驗對訂製失去信心。當
然,全訂製存在預算門檻,我們也會透過限量的優惠
培養入門客群。其實和國外相比,在台灣全訂製已很
便宜。
要訂製西服,穿著的場合和目標必須明確,商務?婚
禮?還是單件休閒外套?如果有準備圖片,也能防止
期待與店家風格有落差。
TSFM:更深入來討論,裁剪師在全訂製中是什麼角色?
力上:西裝要做得好,從量身、畫版、假縫到試穿,
都要由裁剪經手或監督,每道程序都是經驗的累積,
沒有東西能憑空想像。(編按:英國 Savile Row
Bespoke 協會對會員的要求之一,便是確保所有訂製
服在首席裁剪的監督下生產)
TSFM:成為裁剪師要接受多久訓練?
力上:就像進廚房先學切菜和洗碗,裁剪也需從雜務
做起,經過三年六個月學會縫製褲子,其他也能看出
心得。接著學做背心與上裝、修改,然後才是量身、
畫版、假縫、試穿及品管,用全方位訓練才能培養出
技術者。在過去,一個月能裁六百多套,但沒有兩人
身材相同,是很嚇人的實務累積。
最常見是學了五到七年就自認出師,結果不斷犯錯,
只好把客人當實驗品。我常說這不是買賣業,是技術
服務業,有塘塞心態就無法進步。
TSFM:如果現在想要速成,能不能只學畫版?
力上:如果你毛胚假縫做不對,版型畫再好也沒用。
想成為好的裁剪(cutter)不能不會縫製,否則你不
知道問題來自版型或師傅(tailor),而面對客人的
也是裁剪。
當你還是張白紙,請至少用高中到大學的時間換一門
技術。幾時能爐火純青,則看你的熱忱和執著度。現
在,全世界技術人員都有斷層,雖然像專門上領子、
裝袖子的加工人員容易培訓,但還是要有能縫整件的
師傅,做的衣服才有生命力。
TSFM:經驗不足的裁剪還會遇到的困難?
力上:量身判斷錯誤,畫版就會給出錯誤結構,或者
毛胚下針不正確,到這兩個地步都必須重來。或補正
時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試穿到三、四次就代表沒能
力解決,最後告訴客人「你的體型只能如此」。
TSFM:有沒有迴避的方法?像版型設定得寬鬆些?
力上:西裝越貼身越難做,但太寬鬆也不好看,而且
肚子大的人可能有副窄肩,不是增加鬆份(衣服與身
體間的空隙)就能解決。
TSFM:可以用別的布料做樣衣試穿,取代毛胚嗎?
力上:現在有店家會用替代布料做樣衣,試穿後再由
加工廠以指定布料重製成品,但是,真正的全訂製從
沒這種做法,而且這和套量有何不同?
首先,不同布料有彈率差異,你一次做兩件西裝,就
可能因穿著感覺不同而修改毛胚。其次,重製時沒裁
剪把關,下針的些微誤差,也能讓樣衣和成品像是兩
件衣服;即使工廠有裁剪師,分割的流程也產生了隔
閡。
TSFM:還有店家會強調「亞洲人版型」,您的看法?
力上:多數亞洲人和歐美人士體型確實不同,但當然
,也會有歐美體型的亞洲人。只要掌握正確的結構和
畫版原則,這對受過正統訓練的裁剪不值一提。
TSFM:消費者要如何學會看「好」西裝?
力上:我很推薦 Ermenegildo Zegna 每季的訂製布
料型錄,裡面西裝一定有位高明、專門的老裁剪負責
,線條漂亮,在模特兒輕鬆的動作下都毫無缺陷(皺
摺)。但注意,我不是說它們成衣很好,而是它們確
實生產一批完美的西裝和照片。
TSFM:量身和畫版有沒有必要同一人?前者能全交給
店員嗎?
力上:量身訂製不是數學,非常「活」,有時沒有標
準答案;同一位裁剪會教出十種學徒,同一件毛胚,
十個人下針就有十個結果。為了避免隔閡,量身、畫
版、假縫和試穿都最好同一人(裁剪師),真的出問
題也由一人負責。
至於由店員量身和試穿的情形一直存在,但這無法與
畫版「連線」,自然做不出漂亮衣服。何況,量身並
非追求皮尺上的數字(編按:或人體掃描機的數字)
,而已是在解讀整體結構,自然少不了裁剪監督。
TSFM:為何要先在紙上畫版,而不直接畫在布料上?
力上:早期訂單量大,沒有時間另畫紙版,但除了能
記錄體型,紙片在補正時也比布料更有剪切調整餘地
,來幫助裁剪做出最合身的西服。
TSFM:訪問告一段落,還有沒有想宣導的理念?
力上:真正的量身訂製必須有裁剪師和毛胚,不能偷
工減料,即使做套量也要有專業素養;沒有技術,就
專心經營成衣。西裝是日常服,不能是難穿的;它可
以是窄版,但不該讓人行動不便。
有沒有在交出每件西裝後審視它的缺點?這種壓力會
大到讓人睡不著,但怎麼辦?誰叫你要做量身訂製?
技術者失去堅持就只是商人,大家都看過漂亮衣服,
看得懂就要有做到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