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慶餘 2003/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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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經國逝世十五週年前夕,國親新大肆追思紀念,把民主、清廉、省籍融合、用人不分黨
派等美名,一一給予蔣經國,儼然「聖人出世」。同時間,「戒嚴時期政治受難者紀念公
園」落成,大群白色恐怖受害者家屬與會,台北市長馬英九致辭表示:「當年的時空環境
讓人權無法受到保障」,卻隻字未提蔣經國的角色。
事實上,蔣經國就是台灣白色恐怖時期的一手創造者。「白色恐怖」一詞正是蔣經國的遺
產。近年國親新三黨立委在立院,動輒指控李登輝、陳水扁對他們進行「白色恐怖」,不
僅信口開河,而且他們之中大多數人恰是白色恐怖幫兇。舊國民黨檯面人物,能在蔣經國
時代(一九八八年前)冒出頭來,很少不與政工、特務、救國團、黨工沾上關係,亦即很
少不為白色恐怖立下功績,因而受到「專案」提拔(國民黨政權已將此事制度化)。
可以說,國府遷台到一九八八年,堪稱台灣的白色恐怖時期。這時期的政壇寵兒,包括老
中青三代,很多是迫害民主自由人權有分的法西斯共犯結構,「踩著無辜者的屍體或鮮血
往上爬」。部分民進黨的政治明星,當年也是國安局、調查局臥底的線民、幹探。甚至現
在陳水扁政府中,這類人還高居上位。
有白色恐怖的傳統及共犯結構,要台灣走上西方民主是困難的。蔣經國生前最後二年的「
開放」,未必即是朝向真正民主,而有可能是國民黨集體統治的半民主或新威權政體。在
不斷的臥底、分化、弱化、以台制台(讓閩客互制)策略下,如果不是李登輝打破共犯結
構「默契」,讓反對黨得以成長茁壯,終至因國民黨自行分裂而政黨輪替,民進黨要執政
幾乎是不可能的;即使政黨輪替成功,也不見得有人像李登輝般,依法交出政權。
思維行事 蘇聯氣味
蔣經國的遺產基本上分為二類。正面的是他最後二年的「開放」(如黨禁、報禁、戒嚴,
但代之以「國安法」及限制民進黨的「選罷法」),及一九七二年蔣氏組閣以來形式大於
實質的「本土化」。負面的就是白色恐怖及相應於白色恐怖的極權法西斯體制。美國學者
亞倫‧懷丁當年訪問蔣經國,蔣曾說:「在亞洲,一黨專政是唯一統治辦法。(我的)政
工、特務、救國團被攻擊最兇,美國的誤會也最深。但唯有如此,才能反共。只要中共存
在一天,我們就永遠不會有民主。」
亞倫‧懷丁為此評論蔣經國:「有很多缺點,種因於長期在蘇聯(史達林恐怖統治下)的
生活。他不信賴任何人,忽視西方思想。他的政治行動帶著蘇聯宣傳氣味。」儘管蔣經國
後來做了不少修正,但他培養起來的政工(如王昇)、特工(如葉翔之、沈之岳)、救國
團、黨工,逐漸成為國民黨二、三代統治集團,使情治、行政、立法、司法、教育(各級
學校)系統充斥人格卑下的迫害狂、禁忌狂及蠅營狗苟的鼠輩。即使蔣經國已死,政黨輪
替已經實現,這些人依然是民主的敵人及自由的禍害,專搞法西斯式的「對付」,完全不
知「民主」及「忠誠反對黨」為何物。台灣政治風氣的敗壞,蔣經國絕對要負最大責任。
尊蔣貶李顛倒黑白
如今三十歲以下的人,對蔣經國幾乎沒有任何印象,他們會誤認蔣經國時代比李登輝時代
好,尚可歸咎主流媒體(它們在蔣經國時代已是既得利益階級或統治階級)及泛國民黨的
誤導。但四五十歲以上的人,明知蔣經國時代是什麼時代,還把民主、清廉、省籍融合、
用人不分黨派等美名給予蔣經國,並刻意「尊蔣貶李」,就是明顯的顛倒黑白,居心叵測
了。
光是我們這代人成長的過程,思想遭受禁錮,言論動輒得咎,處處陳腐的反共教條、「忠
黨愛國」八股、四書五經濫調,就不是現在年輕人可以想像的。
更何況所有仁義道德都從統治集團說遍,所有說謊詐騙貪污腐敗(最日常可見的就是什麼
都要紅包,選舉一定縱容作票、買票)都被他們做遍,好人打成壞人,壞人說成好人,幼
小及年輕的心靈不知受到多少傷害。這種政治及社會環境不只不是「聖人出世」,根本就
是易卜生的「群鬼世界」。
而若非蔣經國及國民黨的邪惡統治,台灣的反對運動也不會前仆後繼,我也不會與反對、
批評結下不解之緣。我的「現代暴政啟示錄」一文,誠實記錄了個人七十年代的心路歷程
:
一些政治犯及政治案件在朋友間偷偷流傳。部隊、學校、社會的「仇匪宣傳」被
轉移到黨外人士身上。文字獄及出版品的檢查屢見不鮮。我寫的「動物農莊」書
評,特務質問發行人,說這是不是影射台灣。包括我在內的許多作家,作品常被
「字斟句酌」。
好心的朋友一再提醒我,寫作越豐及授課越多,檔案記錄就越高,不是一個人或
一個單位「專案處理」,而是許多人、許多單位分別處理。一個又一個職業學生
輪替接近我們,每搬一個新住處,就有新面孔出現。某方客氣的請客吃飯幾次後
,管區開始每月上門拜訪,持續到我出國留學。
清廉假象終身獨裁
而在民營大報內,每個員工都對一、兩位「特」殊員「工」敬而遠之。我只是一個保守的
自由主義者,連政治活動都沒有,對政治有一種天生的厭惡,但我仍不得不為作品中「專
制」、「自由」、「人權」這類用字,時時提心吊膽。台灣政論事件、郭雨新落選事件、
白雅燦事件、顏明聖、楊金海事件,就發生在我的「一九八四焦慮症候群」(指歐威爾小
說中「老大哥」的恐怖統治)逐漸氾濫時。
當離台赴美的班機自松山機場起飛,盤旋在台灣上空時,我突然有一種無可言喻的解脫感
,像戰士撤離步步可能誤觸的雷區一樣。
我以上的經驗,必然是許多朋友及同代人的經驗或感受。這種見證是不容連戰、宋楚瑜、
馬英九等「幸運兒」或投機者以空口說白話抹銷的。而且數不清的例子也證明蔣經國的清
廉是假象(他的兒子掏空中興電工,又拿「台北鐵廠」的名片通吃國營事業,他的政治盟
友之子搞軍火特權生意及股票,居然可以逃漏稅上百億),省籍融合是形式大於實質(光
看黨特軍及政權結構就知道了),用人不分黨派是胡說(李登輝當政務委員,高玉樹當交
通部長,蔣經國都叫他們入黨)。
蔣經國自始至終是獨裁者,白色恐怖是他的遺產,直到李登輝手中才告扭轉。這是不容泛
藍政客狡辯的歷史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