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有小雷 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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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欣：裝滿熱血的奶瓶，巨嬰化了這個時代─給《長不大的爸爸》
一覺醒來，這世界何時變成一個搖籃的？拿著3C衍生出的各式玩具，電視上告訴你各種被
簡化的口號，於是我們群體一致化的動作中，各做各的夢，咬著自己焦慮的奶嘴，啊？今
天又有人被搖出來了，發現他又是個巨嬰，我們到底拿什麼餵食了人們的五感，變成為今
日一種新的人性集體實驗？
● 這不是一個容易「長大」的年代
我們在網路中的形象會不會已經置換了真實的自己？
芳華正盛的網路誕生在一個快速老去的時代，兩個空間正在拉扯著，人習慣有地域性，如
今這兩頭哪邊的地域多些？
我們如今放眼望去，幾乎人人體貌強壯，青春正艷，在霓虹閃閃的街道上，紅紅綠綠的，
青春都快凋謝一樣的噴出軟嫩香氣，眼目搜尋各種可以當回憶的刺激當下，但我們其實都
清楚，這表面上物質色相快要淹滿出來的時代，並不是一個讓「心智」容易長大的時代，
甚至這是一個鼓勵逆齡生存的年代，一如青春如加了過多激素易老，而年長了的人也空裹
了滿屋歲月的遺跡，仍在自顧自玩著紙飛機。
於是在世人裝扮上，你可以看到白髮紅顏的「愛麗絲」或「白雪公主」，也可以看到拒絕
任何年齡干擾的男性，以無差別制服的概念著裝，老與年輕只是概念，他仍在自己的潛意
識城堡中有不同的角色扮演，只是將外在世界的自己形象「扁平化」而已，這樣的內心扮
裝欲望，在這時代益發能得到滿足，因為網路提供了一個「化妝舞會」的概念，我們在裡
面可以是武士、文青、或是巨人浩克，女生也可以在電腦裡構築另一個想像的自己，跟《
愛麗絲夢遊奇境》一樣放大縮小，甚至擷取人生修圖，那螢幕上的投影可深可大，相當方
便於自欺欺人。
● 深信菁英主義的爸爸也注定長不大
而王小棣監製公視《長不大的爸爸》表面上沒有直指網路世界，但仍讓人清楚地看見當今
人們關機後集體淺眠的痕跡。這社會像淺眠一樣，表面上很緊張，發條緊到隨時預告著鬆
弛，男主角博彥，下一刻就怕被自己的熱血淹沒似地，從無法從冷靜中抓到生活與病患的
重點，所有的專業必須立基在它穩定準確的節奏，自古熱情與冷靜是相生相長的磨練，但
現代人誇飾的「熱血」往往是奢望一蹴可及的程咬金。
博彥這個年輕的獸醫系醫生，對照他的情敵律師胡明翰，的確反映了我們現代群像。胡明
翰是沿襲社會填鴨教育的標準菁英，是如今逐漸失去腹地的「小布爾喬亞」，以為築了高
牆，外面的罪惡與憤怒就不會來干擾，然中產階級正在流失，他爬得愈高愈安全的基礎如
泥沙在深陷，於是你看到明翰無所不在的不安感，以往的生存法則不再適用，他進入狩獵
時代的茫然，是的，貧富兩極化的時代是狩獵時代，那野生翻牆而出，小布爾喬亞如小紅
帽，面臨兩邊都是野狼，翻身只是假象，如今的中產菁英是走鋼索的人，以至於看自己妻
子與過繼的小孩如外邦人。
● 熱血的人其實對自己最冷血
而看似純真可愛的博彥呢？他從第一集就像闖入叢林的小白兔，看似討喜，是一個盲目的
正面主義者，隨著自己的欲望與直覺走，對小動物看似有好生之德，但常衝動誤事，與其
說他是個好人，不如說他是將自己兀自昇華了的人，無視生存的必要條件，一股腦進入「
好人」的道德高潮裡，此為熱血人的特徵，著迷於一種理想的極大化，然而如沒有對自己
的嚴厲，就會像博彥，讓他身邊的人惶惶不安。
熱血反面是戲子本質，時時需要有人鼓勵與拍拍，但要變成持之以久的熱情，就必須習慣
在無人的戲台子上，仍能反覆完成自己的角色。這齣戲讓博彥去了偏遠的寵物診所，離開
他與寵物的窩居（其實他以往的租屋處並不是狗窩，是個他自身大型的獸穴，讓他躲進非
都會的場域。）到鄉村行醫，讓他知道現實的冷冽是如何沖刷一個人，從冷窯中磨燒出熱
情。
導演克里斯多夫諾蘭說：
通常人會勉勵大家要去「追求夢想」，但我自己都不相信這套了，我也不會勉勵大家這樣
做。我希望大家可以去「追求現實」。
這不是一個容易長大的年代，網路永遠有人供人取暖，臉書永遠有人鼓勵你做莽撞的事，
你好像可以活得很熱血，但除非現實真正把你撂倒過，你才知道你對自己的真實人生有多
冷血。
（作者多年寫樂評也寫電影，曾當過金曲、金音獎評審，但嗜好是用專欄文偷渡點觀察，
有個部落格【我的Live House】，文章看似是憤青寫的（我也不知道，是人家跟我說的）
，但自認是個內心溫暖的少女前輩（咦？）著有《反派的力量：影史經典反派人物，有你
避不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