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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同家庭成員眼中,照見生命的體悟──專訪《戀愛沙塵暴》編劇溫郁芳、張可欣
作者: 李屏瑤 / 2016-09-30
由導演王小棣登高一呼,「植劇場」匯集了各方好手。2014年底,先是號召蔡明亮、陳玉
勳、瞿友寧、王明台、徐輔軍、安哲毅等導演創立「Q Place表演教室」投入新人培育,
今年預計推出八部劇集,橫跨愛情成長、驚悚推理、靈異恐怖、原著改編等不同類型,邀
請吳慷仁、楊丞琳、藍正龍等金鐘影帝后,也讓新演員有實際上場的機會,更延攬包括溫
郁芳、張可欣、徐譽庭、詹俊傑在內的華麗編劇陣容,企圖為台灣電視圈導入一股強勁氣
流。
植劇場首作《戀愛沙塵暴》由北村豐晴導演,編劇則是溫郁芳、張可欣雙人搭擋,她們分
別以《含苞欲墜的每一天》與《刺蝟男孩》拿下金鐘最佳編劇,上次的合作作品是《長不
大的爸爸》。
她們走上編劇之路的過程迥異,卻是殊途同歸。溫郁芳是戲劇背景,進了「稻田工作室」
跟著導演王小棣工作、寫劇本,曾參與知名劇集《大醫院小醫師》《赴宴》《45度C天空
下》《波麗士大人》。張可欣念廣電,因為在稻田擔任行政,因緣際會下開始嘗試寫劇本
,也開啟了有時劇本、有時行政的非典型編劇生活。
《戀愛沙塵暴》總共7集,一開始她們是用影集去想像,換算出來是14集。但是王小棣說
,不是用一個小時的概念去寫,讓兩集湊在一起,而是以一個禮拜看一部電影的感覺去寫
出每部完整的故事。於是,從植劇場的「愛情成長類」出發,她們拉進自己擅長的家庭線
,因為想起1986年播出的經典連續劇《愛的進行式》,劇中圍繞著家庭成員遇到的困擾,
開啟討論。她們決定要寫一個從家庭成員出發的戲,不同的是,每個成員都有自己的愛情
故事,包括父母。
「那陣子剛好跟朋友聊到她的父母,包括我自己的父母,他們在婚姻裡這麼多年後,關係
會變成什麼樣子?我有朋友某天回家,看見爸爸在客廳摟著一個不認識的阿姨;也有朋友
的爸爸退休多年,每天行蹤成謎,他不知道爸爸都在做什麼。」溫郁芳說,「以往稻田的
戲不會只談愛情,會想多講一點什麼事情。《戀愛沙塵暴》除了愛情,也探討家庭關係、
手足關係,希望用愛情去包家庭,而家庭也講到愛情。」
劇本從2015年三月啟動,年底開始寫,隔年三月交稿。溫郁芳跟張可欣想寫出非一般的主
角,有不一樣的角色設定,從子女的角度去觀看父母,關心父母的生活。這個視角是流動
的,從不同的家庭成員眼中,照見不同的生命體悟,各自獲得成長。有別於觀眾習慣的「
男一女一」設定,這齣家庭愛情劇,有5條互相交織的主線。
「《戀愛沙塵暴》有年輕人的戲,高中生、大學生到出社會後的感情,也有父母的感情戲
,戲的年齡層橫跨我們的父母、我的年紀、下一個世代。青少年的荷爾蒙勃發狀態對我們
來說太陌生了,就會逼迫別組的男編劇或男性工作人員來分享經驗。」張可欣說,「例如
吳慷仁的角色遇到恐怖情人,這是兩個男同事的血淚史。他有次沒來上班,同事打電話給
他,他口氣很冷靜,其實女朋友正拿著刀架著他。恐怖情人也是每個人談戀愛時,心中那
個缺乏安全感的自己,只是一般人不會像劇中人這麼外放。」
習慣偶像劇的觀眾如果看《戀愛沙塵暴》,最好進入的可能是「二姊亦珊」這條線——大
學時期的愛情煩惱與糾結,陰錯陽差愛上意外的對象。亦珊也是張可欣最喜歡的角色,她
的設定是:直率、重義氣、男孩子氣,在家裡扮演白目的角色,可以看穿爸媽的盲點,並
一語道破。而讓兩位編劇都意外的,反而是恐怖情人「嬌嬌」,重點在可愛與可怕拿捏得
恰到好處,讓角色呈現出自己的生命。溫郁芳補充,「葉星辰真的演得很好,大家可以看
一下她怎麼解決恐怖情人這條線。我都在推銷第7集,大家會笑到漏尿,然後會哭。」
此外,她們努力著重的其實是「父母」這條線,因為父母通常比較難被看見。相較於韓國
戲劇的多元,甚至有《Dear My Friends》這種探討安養院老人的故事,台灣則是偶像劇
盛行,較少看見年輕人以外的故事。張可欣說,「我們都沒看過爸媽談戀愛,但他們可能
跟我們一樣瘋狂啊。我們認識爸爸的時候,爸爸就長這樣,沒想過他的情感面,中年人追
求感情,可能更奮不顧身。」
溫郁芳認為,台灣電視圈的保守,是怕一脫離偶像劇範疇,觀眾不看,比如《出境事務所
》,呂蒔媛寫了10年,因為資金問題一直拍不成。像是《鑑識英雄》《麻醉風暴》,大家
都努力要突破,測市場的水溫。「台灣很愛跟韓國相比,但韓國是整個政府在推動影視產
業。台灣的製作公司,會給命題作文,希望你寫得像某個成功偶像劇的樣子。但是植劇場
沒有設限,我到現在還是覺得寫《戀愛沙塵暴》很暢快。小棣老師看了第一集劇本,沒有
意見,她給予很大的信任,沒有任何干預。我說要寫這個故事,老師說很好,就不管我了
。老師妳真的不要看劇本嗎?反而我自己很惶恐。」
面對有點卡關的台灣影視現況,外界對植劇場多有期待,但溫郁芳認為,台灣電視生態並
不會因此有太大改變,小棣老師只是希望多走幾步,提供另一扇窗,讓眾人看到不同的風
景。《屍速列車》上映後引發熱烈討論,開始把台灣跟韓國拿來比較,檢討台灣寫不出這
樣的故事,對此張可欣說,「我們不可能寫不出來,因為我們有很厲害的小說家,故事源
頭是在的,台灣人還是很會說故事,重點是要有人有魄力把它拍出來。」
她們才跟朋友聊過,現在台灣人去中國工作,對方不一定買單了,甚至中國劇組直接來台
灣拍片,付台灣當地的薪水,好像漸漸要變成代工產業。如果台灣太過依賴,之後金主跑
掉了,是不是就潰散了?植劇場也許可以創造一個新的空間,從類型戲劇開始,未來可能
發展成電影,開通不一樣的產業模式。
張可欣說,「植劇場現在很想嘗試類型片,不可能一開始就拍很好。例如之後會拍鬼片,
小棣老師也沒有把握會成功,但沒有關係。老師說過,在她旁邊學習的人都很年輕,下一
次他們做會做得更好。」
習慣了稻田工作室集體工作的氣氛,溫郁芳跟張可欣有著長期搭擋的好默契,一起度過寫
劇本撞牆的痛苦,不僅互相提醒劇本的問題,也討論解決之道,她們與筆下的同一批角色
相處,卡關時互拉一把。儘管如此,在寫字的路上,還是有各自的關卡要面對。
張可欣說,「假設還有兩個禮拜截稿,我第一個禮拜通常是遊魂,好像要到最後才會知道
怎麼寫故事,這件事永遠改不過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欸。」
溫郁芳則是無時無刻都想退出編劇界,只是拖到了現在,離開後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她
回想,「年輕時真的很彷徨,怕自己不夠或是想得很狹隘,一直在檢討。我現在還會跟張
可欣討論,如果重新寫一次,該怎麼起這個頭。可能跟我的成長有關,我不是功課太好的
小孩。30 出頭時,看著同學朋友都走上穩定的軌道,有時候覺得自己跟別人的生活有距
離。」
幸好這個世界還有網路購物。動筆前準備暖機的時候,總是得網購一下,溫郁芳的一天可
能要收十幾箱包裹,量大到貨運行以為她是批發商,還打電話問她合作的可能。她買的多
半是貓的東西,寫字之外最重要的工作,是負責鄰近的貓咪TNR 跟中途。貓雷達一開就關
不起來,連寫不出稿子都會遇到被亂丟的小貓。她業績最高是去年,撿了14 隻小貓,已
經全部送出。
焦慮的話,她們都倚賴打掃,溫郁芳曾經焦慮到把紗窗都拆下來洗過一輪。張可欣笑說,
「如果沒在寫劇本,我家會非常髒亂,一開始寫,又進入整齊模式。上網是必要的,真正
開始工作前,一定要把訊息看完、看別人分享的文章,原本不想看的,此刻突然好有意義
。」如果是好的狀態呢?溫郁芳比喻,「好的狀態會像是閉氣,浮出水面發現已經過這麼
久了。」
因為人生真的好難,愛人也很難,她們想寫出一部讓人又哭又笑的戲,跟觀眾好好溝通,
帶來反省或改變的機會,也帶來慰藉與共鳴。她們擷取了各種生活的片段,將愛情與人生
的各種症狀包裝起來,獻上一部戀愛大補帖。
延伸閱讀:
《戀愛沙塵暴》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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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之一、 青春小鳥
之二、 劈腿男
之三、 泡菜
之四、 菲傭
之五、 恐怖情人
之六、 塵暴席捲
之七、 尾聲
導演專訪:
《戀愛沙塵暴》導演北村豐晴:愈緊張的地方,愈可以加一個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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