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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請閉眼》完結了。台灣從事影劇相關行業的人們,一直都處於糟糕的勞動條件底下
,我想這齣劇也有許多不為人知的辛酸。希望這類優質戲劇的誕生,不只是讓台灣人自豪
:「我們也能做出這種劇。」而是讓更多台灣人質問自己:「台劇可以做得那麼好,為什
麼我們還不努力改善創作與拍攝的條件?」
實在受夠了「速食懸疑/推理」之後
《天黑請閉眼》跟很多推理劇一樣,都有著大量的回憶,來補敘角色之間的愛恨
情仇。不少日劇在處理這種狀況的時候,往往都是有一個偵探或刑警,去詢問每個角色之
間的關係,順勢就帶入回憶,之後才能找出疑點,得出答案。不過這就是《天黑請閉眼》
的優勢了,它足足剪了七集,每集都有九十分鐘,假如換算成一齣四十幾分鐘的日劇,那
等於是十四集,所以他有更充裕的時間可以鋪陳回憶,讓大家對於角色更加認同(或討厭
),也能夠吊觀眾的胃口更久。當然,日劇那樣的作法也無可厚非,它也許是改編自小說
或漫畫,所以有很多原本就受歡迎的故事待改編,而它呈現的手法也很有效率。但無論如
何,《天黑請閉眼》用從容說故事的腳步,醞釀出了許多推理劇少見的味道。
同樣地,因為步調的放慢,在這齣劇裏面,可以看到角色慢慢流露出他們的考量
跟性格。我覺得有這樣的餘裕實在太好了,因為我實在看夠了推理劇裏面,為了要在短時
間裏面製造衝突,而刻意設計出的各種詭異人格,例如宅男就是要宅到不行,講話都無法
看人的眼睛,貴婦就是要每句話都講到名牌美酒,講話也無法看人的眼睛,然後過不久大
家都會大吵,自動把對方最在意的弱點講出來。雖然這也是一種表現方式,但推理劇實在
太常出現這種狀況,使人厭倦。
另一方面,《天黑請閉眼》則不會這樣的狀況,而這是非常貼近現實的,一般來
說,儘管是在颱風來襲的山上,這種封閉的環境裡面遇到了殺人事件,一個群體還是不會
因此就立刻分崩離析;事實上,正是因為在這種環境裡面,原本就脆弱的群體,才更應該
要團結起來。雖然戲劇要聚焦的,本來就是反常的時刻,但如果連正常應該是怎樣,觀眾
都沒有概念,反常的力道就弱了。這點應該看過幾部推理劇的人都心有戚戚焉,只是都姑
且不論了。
針對「不被理解」的理解
上一段講的「慢」,是指劇情鋪陳的節奏慢而有韻味,但《天黑請閉眼》在該快
的時候也十分明快。例如在阿偉綁走洪曉彤之後,在深夜中寂靜的小屋外面,阿偉自己叼
起一根菸,而鏡頭馬上就切換到自己殺死羅巧依的回憶中。如果觀眾從抽菸的時候開始看
這段故事,應該會覺得有點突兀,但是實際從頭看到尾時並不會,因為在阿偉抽菸之前,
他跟洪曉彤對峙著,他們處於一種沉默的緊繃(我們懷疑著:洪曉彤會不會被侵犯?),
洪曉彤不斷問阿偉:「幹嘛?」阿偉什麼也沒說,之後才出去抽菸。所以之後演出的回憶
,等於是回應了阿偉被曉彤質問的時候,當下的心情。
這種安排其實是很少見的,因為如此一來,阿偉就不被洪曉彤理解了,而他直到
死,都沒有被登山社理解,即便是殺死他之前,向他道歉的陸柏蒼,也不了解他。在推理
劇中,角色犯罪的動機、動機的被理解,以及最終的救贖(某種程度的認錯),總是重頭
戲,但也是老掉牙了。阿偉在這齣戲中演一個不被理解的罪犯,我覺得非常驚艷,無論從
演技來看,或者從角色定位來看都是如此。而阿偉殺人的那段回憶,我不曉得其他人是否
有同感,從羅巧依走在停車場開始,到殺人結束的時候,節奏都非常明快。原本我們可以
花時間看阿偉失手殺了人以後,驚慌失措的樣子,或者後悔痛哭的樣子,但阿偉沒有。回
到洪曉彤被綁架的小屋外面,阿偉只是若有所思地抽菸,他仍在犯罪,且不尋求任何人的
理解,更別說是同情。也許我提太多阿偉了,但我真的很喜歡這個角色的安排,如果沒有
他,這齣戲會失去很多靈氣。
稱讚、稱讚,還有一點吐槽。
慢的藝術,是這齣戲最迷人的地方。例如他們(幾乎是例行性地)聚在一起討論
誰是兇手的時候,其實這個場景很容易無聊,但是鏡頭的切換充分捕捉了演員的演技,加
上適時的音樂,讓觀眾即便不是在推理,也有好戲可看。
還有一些精彩的部分,例如洪曉彤第一次被阿偉抓著,而其他人都在看錄影帶,
那種驚悚跟狂歡並存的聲音,我不曉得實際上持續了多久,但對緊張的觀眾來說幾乎是一
輩子;還有登山社的高中生們,以幼稚的話語開著玩笑,但是搭配起懸疑的音樂,每個笑
容都變得像是陰笑,也讓人沉浸在劇中氛圍裡面。
也不能忘了場景的設計之到位。民宿就是民宿,抗議就是抗議,阿偉的房間就是
宅。不過我想吐槽的是,即便醫生不做了,診所廢棄了,藥也不會不帶走吧。還有,車禍
甩藥的部分拍得令人作嘔,沒有別的形容詞。
車禍那個駕駛技術太誇張,我就不多說了。從編劇角度來看,這也實在是太便宜
行事了。為了表現李子碩對周若青的關心,就硬把藥弄掉,這做法真的太粗糙。何不讓兩
個人受傷,然後藥只有一人份的量呢?雖然這也蠻老套的,但至少我們可以避免一場車禍
吧?幸好這部分是跟另一場景的困境(黃毓秀受困)交岔演出,有點稀釋了它的無趣。
咦,我剛剛提到了黃毓秀嗎?那好像是時候來談各個角色了──除了阿偉,因為
我上面已經不小心提到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