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眼裡有星辰,又像是眼裡有大海,潮起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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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掛在天花板的風扇持續運轉:扇葉旋轉,蟬鳴伴奏,空氣跳舞。
花蓮的夏天比台北的更加舒服…..你躺在草蓆上想著,江仲傑這個時候肯定會騎著小綿羊風風火火地趕過來,站在自家門口,問自己要不要去看海?
「不要,我想躺著。」
「快點啦,你到底是不是太平洋的孩子?」
自從知道你特別喜歡別人稱呼你是太平洋的孩子之後(這都要怪你在台北唸大學時,因為不甘寂寞,跑去參加本來不想加入的花東會,爾後每次進會辦的通關密語都是太平洋的孩子,雖然一開始覺得很蠢,久而久之竟也習慣,甚至漸漸喜歡上),他總愛以這個稱號嘗試呼喊你出門,效果是一百分。
而你會在草蓆上掙扎十秒,最後起身接過仲傑遞過來的安全帽,嘴上說著:「沒有花蓮人在戴安全帽的。」卻還是默默地把它戴在頭上。
「安全最重要!」仲傑笑了笑,伸出手替你扣上下顎帶:「每次都不扣好。」
想要你幫我扣啊。你在心裡偷偷說。
許多年過去,你還是會不停夢見那天的夕照時分。仲傑喜歡在風裡大聲地唱歌,而你則在後座安靜地聽著,儘管他的聲音都被風吹得支離破碎,卻仍能準確地飛進你的耳裡。
你對於歌曲的認識,大部分是來自於仲傑。那時串流音樂還未盛行,只要手邊拿著一台隨身聽,就幾乎是人人稱羨的對象。於是你每天放學最大的樂趣就是跟仲傑隨意躺在操場上,一人戴一邊耳機,看著你身旁的那人從書包裡掏出在光南買的最新的、偶然看到的、有興趣的專輯CD,放入隨身聽中。
你清楚地記得那天在時速不高的摩托車上,他唱的是梁靜茹的歌。許是特別喜歡這首歌,於是你頭一次試著把自己與他的距離拉近(真的只是為了聽到歌嗎?)挪動了坐姿,才逼近他一些。
「……命運好幽默,讓愛的人都沉默。」
你竟開始希望這條通往海邊的路可以無止盡地延伸下去,最好永遠不要有盡頭,就這樣一直騎乘下去。
「一整個宇宙,換一顆紅豆。」
你看著他被風吹得恣意飛騰的白襯衫衣襬,忽然也興起了隨風歌唱的念頭,於是在他唱到下一句時,你小小聲地一同合唱。
回憶如困獸,寂寞太久,而漸漸溫柔──
再後來怎麼唱了?你雙手枕在後腦,怎麼樣也記不起後來的歌詞……好累。你覺得頭好暈,但不是那種「覺得世界都在天旋地轉的暈」,比較像是,有誰拿著榔頭輕輕敲打你的太陽穴,你本能地閉上眼。
雨很快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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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說,你跟仲傑還是小嬰兒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了。她想了一會,起身緩緩走進房間,再出來時雙手捧著一本大相簿,翻到其中一頁,抽出放置在右上格的照片。
是你們第一次見面哦。
你看著照片中牽著手的倆嬰孩,忽然想起那天大雨,你們摘下幾片葉子,試圖充當雨傘……。你是那麼喜歡雨天,比起在陽光燦爛的時光裡散步,你更傾向在下著暴雨的日子裡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發呆。
仲傑當然清楚你的習性,於是在雨天,所有人都不想出門時,他便會拿兩把雨傘來到你家。
回過神來的時候,你們已經在臨時發現的小山洞待了許久。兩把雨傘因為你怕麻煩的個性而落在家裡。
「真的不帶傘嗎?」
「雨又不大。」這是你的理由。
本以為可以在雨勢變大之前離開這個小鎮後面最高的山,但在認清命運總愛捉弄人之後,你只想在心裡高聲歌唱:天空不要為我掉眼淚。
於是你們慌慌張張地摘下幾片山芋葉子,頂在頭上;你們小心翼翼地走在山林之中。雨滴落下,敲出多首音樂,噠噠噠噠……
在你想著這些雨該不會也聽過陶晶瑩的歌時,仲傑看見了那個小山洞,你還沒反應過來之際,他已牽著你的手飛快地穿越洞前的蕨類植物,鑽進洞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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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清醒時,窗外已烏雲密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