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起床時已經是近中午的事。
或許是喝了酒的關係，讓我昏睡了一整晚。
快速地換好衣服，我趕緊來到大殿。
由於決議要對付棺槨裡的凶獸，大家便按照千尋擬定的計畫，正在佈置現場。
「早...早啊...。」
「早？不早了。」千尋仍是用著她一貫冷淡的語氣說道，「宿醉？」
「也不算是啦...」
「昨天那位自稱是你的朋友揹你回來，一身的酒氣，不是去喝酒嗎？」
「是有原因的...。」我深呼吸一口氣，學起日本人九十度鞠躬道歉：「那個...昨天
　的事...我想向妳道歉。」
「昨天的事？」
「是的！」
千尋回想起她因情緒失控而做出如此羞以啟齒且失禮的事，雙頰頓時泛起紅暈。
「請不要這麼做。唔...我...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不管如何，請接受我的道歉。」
「嗯...好...。那...那你也...快點把它忘掉。以後，也不要再提了...。」千尋說話
的語氣和緩許多。
我打直身體看著她，四眼交接的瞬間，她瞥過頭。
「你都看到了...。我的身體...很醜吧...」她小小聲地說，似乎在隱藏什麼似的。
「呵...第一次見面時我就說過，我的記憶力也不怎麼好。」
「真是的...」
「阿任，你來啦！」
背後傳來青雲道叔的聲音。
「青雲道叔...那個...」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
「怎麼了？別擔心，目前還沒指派給你任何工作。今天的事也差不多快完成了，之後
剩下的時間你就陪賀茂法師去市區走走吧，算是盡一下地主之誼。」
「可是...這裡我不熟啊！」
「你的這位朋友說他可以帶路。」
我一看，嘴巴差點罵出髒話。
「Yahoo～」胖子邊笑邊對著我打招呼。
你這傢伙到底是怎樣跟這裡的人搭上線的？
「雖然他在這裡也幫不上忙，不過，我想他應該很樂意接下這份工作。」
還好他沒幫忙，他只會越幫越忙。
晚上，胖子叫來一部計程車，我們三人坐上車後便往市區開去。
在司機的介紹下，我們一行人來到這裡最有名的夜市。
下了車，胖子等不及就衝去買了兩隻烤香腸來吃。
「你那位朋友...好像很餓？」
「第一，他不是我的朋友。第二，他這個人什麼都吃。」
「可是...」
「別聽他的話。」
方才坐車的路上，胖子不斷地對千尋說著我跟他是如何一起攜手出生入死、冒險犯難、
化險為夷、逢兇化吉。
他把過去發生過的事件拿出來「重新包裝」後講給千尋聽，這似乎會讓千尋對與我跟
胖子的關係產生誤會。
「你們不吃嗎？」胖子右手拿著香雞排，左手拿著珍珠奶茶，手腕還吊著一袋滷味。
「看你的吃相，誰還會有胃口呀！」我沒好氣地說道。
「聽說妳們日本人很喜歡喝珍珠奶茶，這杯給妳！」
「呃...謝謝...」千尋接過手，看了看後，試喝了一口。
「不錯吧！走走走，我們再去吃臭豆腐！怕臭的話，就當做是在吃納豆一樣！」
就這樣，在胖子帶頭往前衝的情況下，開始了我們的「覓食。」
不一會，我們雙手提滿食物，嘴巴更不曾休息。
吃飽喝足之餘，我們轉向遊樂攤位。
打彈珠、撈魚、套圈圈、麻將連線...等等，平常這些已經玩到膩的遊戲，但我們卻
玩的很快樂。
由於千尋不曾逛過夜市，每一種東西對她而言都是充滿好奇與驚喜。
對於這些在夜市才能體會到的活動，不管是哪一種她通通來者不拒。
胖子似乎很樂在其中，可能是悶很久了的關係。
「你那位朋友還蠻有趣的...跟他在一起隨時都會很開心吧。」
「等妳看清他之後就不會這樣說了。」
「是嗎？」千尋意有所指地說：「要是我也能有像他這樣的朋友，那也不錯。」
「妳這句話別給他聽到...。」
「這傢伙好色，好吃又貪財，全身上下無不入『幹』字之格。」
「？」
「我是說，他這種人在危機發生時會丟下你自顧自地保命；當利益出現在眼前，他會
　毫不猶豫地往前衝；遇到像妳這樣的正妹，他會像個蒼蠅一樣在妳身邊繞來繞去。」
「我很羨慕這樣不做作的人。」
千尋的回答讓我大吃一驚，難不成...妳對他產生了好感？
「話說回來，你不也一樣好色嗎？」
「我...哪有！」
「不承認啊？」千尋雙手扠腰，俏皮地瞪了我一眼，「我在舊神社昏倒時，你有
　看到吧！」
「那是意外！」我反駁道，「昨天的事也是啊！」
千尋一聽，羞紅了臉，半嘟著嘴說：「都說忘記了，現在還拿出來說！真的
嫁不出去的話，你要負責喔～」
「咦？」
「呃...我說...關於凶獸的事，你...你跟他說了吧？」
這點我倒是承認。
「但他並沒有丟下你逃跑，不是嗎？」千尋看著胖子說，「況且錢財什麼的，每個人
都想要，會有這樣的想法也很正常。」
「是這樣沒錯啦...」
「喂～你們怎麼自己聊起來啦？走走走，我們過去玩射箭！」
「射箭？」
千尋重覆了胖子的話，眼神突然發亮起來。
眼尖的胖子一見，便誇口要讓千尋見見他的好身手
不過，他又改口說自己一個人玩不過癮，提出跟千尋比賽的要求。
「好呀！」千尋很爽快的答應。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胖子賊賊地笑，他應該又在想什鬼主意了。
「請說。」
「我贏的話，就跟我結婚！要是我輸了的話，乖乖地聽妳做一件事！」
「可以。」千尋毫不猶豫地點頭。
不會吧！
我看了千尋一眼，這種事怎麼可以用如此草率的方式決定！
不過，她用著「相信我吧！」的眼神回應我。
來到射箭的攤位後，由於沒什麼人，老闆很快地上前招呼我們。
「老闆，兩局！」胖子拿出一張百元鈔票給老闆，「就我跟她！」
收下錢後，老闆拿著一大把箭過來，數一數各二十枝箭，放到箭筒裡。
「有玩過嗎？」
「沒問題～」胖子比了個OK的手勢。
由於千尋的出現，讓不少路過的群眾靠了過來。
其實從進到夜市後，千尋總是能讓其他人的目光留在她身上。
「規則呢？」
「就這二十隻箭，看誰射中靶心的數目多，就是贏家。」
「射中靶心...嗎？好！」
千尋答應之後，胖子便開始射出第一隻箭。
「Bingo！」
想不到才第一隻箭就命中靶心，胖子笑得合不攏嘴。
此時換到千尋，她接過老闆遞來的弓，稍微地拉了一下弦後說：「請給我一把磅數
高一點的弦，謝謝」
「女孩子力氣不大，弦會拉不動喔～」
「沒關係，老闆你就給她換把弓！」胖子嚷嚷道，「不然等一下輸了的話，會有人在一旁
怪東怪西。」
胖子說完還看了我一眼，我不甘示弱地反瞪了回去。
拿到新的弓之後，千尋走了過去，站定位並搭上箭後，緩緩地拉開弦到下巴附近。
咻地一聲，第一隻箭微微地偏離了靶心，但也相當靠近了。
胖子一看大笑道：「還有十九次機會，加油！」
千尋若有所思地說，「嗯...得調整一下才行。」
接下來第二箭，胖子又命中靶心，不過這一次，千尋竟然也射中了。
「還不錯嘛...」
之後的第三箭，胖子miss掉，偏離靶心甚多，但千尋卻是穩穩地拿下這一點。
「剛剛吃太飽，打了嗝，失手了。」胖子解釋道。
之後從第四箭開始，千尋無一不精確地命中靶心，反觀胖子，偶有佳作，但都越偏
越多，甚至還有脫靶的。
圍觀的人群越聚越多，每一次千尋命中，周圍就會響起一陣歡呼與掌聲，相對應胖子
這邊則是發出惋惜的嘆氣聲。
就在千尋射出最後一隻箭後，這場「中日友誼賽」也宣告結束。
很明顯的，這場是千尋大獲全勝。
實際上一算，射中靶心的箭數足足有十七根！
扣掉第一次miss與其他兩根因卡到彼此而掉落外，千尋可以說是一位神射手。
一旁胖子的表情，從原本洋洋得意的模樣，到現在的愁眉苦臉。
老闆也因為爆滿的人潮帶來的「商機」樂得讓胖子與千尋各自挑一件喜歡的獎品。
「我在這裡做了那麼久，從沒看到有人射得那麼準，而且還是一位女孩子！今日就
大放送啦！現場的獎品都隨便你們挑！」
千尋看了看，最後用手指了一隻裝在塑膠袋裡、大型的熊布偶。
可能是因為丟臉的關係，胖子揮揮手，示意他不想拿。
「千尋，妳好厲害，有學過嗎？」
「我在日本有學過弓道，也有接觸過射箭。雙方所使用的弓、箭與材料都不一樣，射法
也各有所異...」
「有練過也不說一聲，啐！」胖子抱怨道。
「死胖子，你自己要跟千尋比賽的，不要牽拖一些五四三！是個男人的話，說話要
算話！」
「哼！我當然說話算話！」胖子拍了拍胸脯說，「妳說，妳想要我做什麼？」
「這個嘛...」千尋笑著說，「在我回日本前，先讓我好好想吧。要是我忘記的話，就
　算囉。」
胖子對著千尋比起大姆指稱讚道：「果然識大體！比小雅與小泉好太多了！」
「比誰...好太多？」
「別在意，她們全是怪怪的人。」胖子解釋完向我作了個鬼臉。
眼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叫來一輛計程車便回到寺廟。
一路上，坐在後座的千尋緊緊地抱著那隻熊布偶，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她輕閉雙眼，長長的睫毛投下陰影，嬌嫩的雙唇微嘟，無邪的臉龐上投射出她的純真。
千尋，這樣一個女孩...大約是高中生的年紀，她的肩膀就已經承受了十倍、甚至是
百倍於大人的重擔。
不管是心靈還是肉體，都已經處在崩潰邊緣的狀態，但她得佯裝堅強，不對，她不得不
獨立，只能靠自己的雙腳繼續在這條人生的路途上前進。
不知為何，我伸出手指在她的臉頰輕輕劃過。
她微睜雙眼，對著我淺淺一笑，稍稍地移動身體，再次地闔上眼。
耳邊傳來她緩緩的呼吸聲，看樣子，她似乎睡著了。
前座的胖子則是跟司機聊起政治，越講越投機。
到了寺廟，我輕輕拍了千尋，示意我們準備下車。
她眨了眨眼，稍微清醒後，有點難為情地轉過頭，整理起衣服與頭髮起來。
一下了車，便看見了小林管家正在大門口等著。
「小姐，玩得還開心嗎？」
「嗯。」千尋展現手中抱著的布偶，「這是今晚的戰利品。」
「唉～」胖子則是嘆了口氣。
「小林先生，你一直都在這裡等我們嗎？」
「是的。因為一到了晚上，寺廟會關起大門，你們沒有鑰匙，屆時進不來就麻煩了。」
對齁！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
還是管家細心，差一點就要在外面過夜了。
「又沒關係，我們會找一間Hotel休息啊！」胖子回答道。
小林管家一聽，只是笑一笑，並沒有再說什麼。
「這是你的目的吧！怎了，這裡不好睡啊？」
「我是睡通舖耶，這些歐吉桑每個都會打呼，聲音幾乎吵到我睡不著。」胖子意有
所指的說，「哪像你睡套房，而且還有美女陪！」
我一聽，用手肘重重地撞了胖子一下。
「別亂說！」
胖子打了一個大哈欠，揮揮手說，「算了，算了，今天也玩夠本了，先回去了，
明天見！」
明天見？
你給我解釋清楚啊！
才想叫住胖子，卻見千尋正看著我。
「別理他，剛才胖子的意思不是這樣。」
「沒關係，我不介意。」千尋笑道，「我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得繼續
工作哩！」
回到VIP大樓，小林先生幫我們按了電梯樓層按鈕，看著我們進去之後才離開。
「千尋...身體還可以嗎？累了吧？」
「嗯。不過，我已經很久沒這麼開心地玩了。」
「下次...我們再一起去吧！」我提議道。
「好啊！」
就在我打開大門、進到客聽後，跟在我身後的千尋突然面露痛苦地將身體靠在牆壁上。
「怎麼了？」
「藥...。」
我扶著她到沙發坐下，臉色蒼白的她，伸手指著餐廳的方向。
「幫我把藥...拿過來...在餐桌上的藥盒裡...。」
「好！」
我快速地跑到餐廳，往餐桌一看，上頭正擺了一個正方形的塑膠盒。
「藥...？」
裡頭有藥丸也有藥錠，還有一小瓶沒有標籤的口服液。
我將塑膠盒拿到千尋的面前，並倒了一杯開水給她。
她用顫抖的雙手自盒內挑出一片藥錠與兩粒膠囊，喝了一口水後，接著張嘴將藥
全都吞了下去。
斗大的汗珠不斷地從她的額頭落下，呼吸越來越急促，臉色變得更差了。
「抱歉...我休息...幾分鐘就好了...。」千尋帶著歉意的表情說，「今天...出門前...
忘記吃藥了。」
「笨蛋...。」
「呵～。」千尋勉強擠出笑容，「因為...太高興了嘛...。」
「妳流好多汗！我去拿條毛巾...」
才正要起身，卻被她拉住，「不要走...留下來...陪我...好嗎？」
我點點頭，坐回她身邊。
她靠了過來，緊緊地摟著我的手臂，並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謝謝...」千尋閉上眼睛，眼角閃過一滴淚水。
「很痛苦嗎？」我問道。
「有你在身邊的話...」千尋停了一下說，「這些...都不算什麼...。」
只是說話的同時，千尋仍是緊皺著眉頭，身體微微顫抖著。
「每天與死亡生活的我...現在卻會害怕...一個人...孤獨地離開...很矛盾吧？」
「別說話，先休息吧。我會在這裡陪妳。」
第一次看著她嬌小又瘦弱的身體承受這些痛苦，不禁起了憐憫之心。
「半小時後...叫醒我，別讓我...睡著。」千尋提醒道：「我還沒...將今天的事...
寫入筆記本...」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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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都準備好了！」
「明天我們就去那裡辦個party～把上次的帳...一次算個清楚！」
這位說話的男子揚著嘴角，不懷好意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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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
「千尋...起來囉。」我輕輕地喊道。
「唔...」
「千尋...。」
千尋微睜雙眼，放開摟著我的手。
「好一點了嗎？」
「嗯...可以再幫我倒點水嗎？」
我起身過去廚房，幫她的水杯再次注滿溫水。
「謝謝...」
接過我遞來的杯子，她小小地喝了一口：「你快去休息吧，我沒事了。」
「可是...」
「再不睡的話，你明天又會遲到囉。」
「那...妳也一樣，別勉強自己。」
千尋笑了笑，向我點點頭。
「晚安。」
「晚安，祝好夢。」
是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雖然今天玩得很盡興，但總覺得我像個旁觀者般。
即使事隔一天，「我還能有幸福嗎？」千尋的這句話一直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
我想，在她心中一定仍有個渴望活下去的想法存在。
下回，
　　『厄夜鬼衣』：第二章，白衣喪（二十）
胖子：是嗎？最終BOSS要登場了啊...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
嘖～嘖～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