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厄夜鬼衣』:第三章,黑衣怨(四)

作者: jfsu (水精靈)   2014-04-04 00:49:27
我再度拿出羅盤,上頭的指針時而旋轉,時而立起,四周霧氣濃厚,一時之間連我
也搞不清楚方向。
突然耳邊傳來那熟悉的語調:「阿任,阿任,快快往前,快快往前。」
「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
我邊大喊,一邊作勢往耳旁撥去。
只是又撲了個空,什麼東西也沒有!
此時,我有點按捺不住情緒,雖說上次順利地趕走春牛是因為這傢伙的關係,但它老是
在我耳邊嘮叨,卻又不現身!
念頭一轉,我下意識地伸進上衣口袋,這一摸,有股溫熱的感覺自指尖傳來。
毫無由遲疑地我用力一抓,接著拿出來一看,只見原先放在裡頭的木製人偶竟然
變成一個如巴掌大的小孩,面貌徐徐如生,如同活人一樣,像極了在童話故事中出現的
妖精。
我大吃一驚,手一甩,對方卻是咻地竄到我的耳後,緊抓著我的耳朵。
「阿任,阿任,快快往前,快快往前。」他再一次地嚷著。
心頭一愣,這傢伙竟然能以人形的化身出現,著實出乎我意料之外。
我從沒見過如此詭異的小東西,看來非精即怪,得想辦法解決!
正打算拿出符咒對付,內心卻有股聲音阻止了我。
想了想,要是它想加害於我,應該早就做了。
而且...它先前對我的提醒在事後證明是對的,貌似不是害人之物。
等等...等等...木製人偶外加嘮哩嘮叨,而且能預報事情...。
我心中大駭,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不會吧!真讓我給遇上?
要是如此,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再一次地回想著所有的一切...難不成,這就是傳聞中的『鬼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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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道教中,人死後的靈魂經過修煉而登入仙階,剛入門的新手就稱為『鬼仙』。
不過,在這裡說的『鬼仙』卻是對另一種鬼物的稱呼。
這類的鬼物多半是小孩的亡魂,並被一些術士操縱,能預報吉凶、通靈牽亡,甚至能
做出邪惡的事。
『鬼仙』在很早的時候就存在,並且因時因地有不同的名目,像是樟柳神、耳報神、
鬼仙、靈哥靈姐、仙童、神童、鳴童、神神與肚仙等等,以下就以樟柳神來稱呼。
在《揮塵新譚》卷下有〈樟柳神〉一則,文中提到一位旅人在半夜趕路途中腳踩一物,
撿起來一看,「...乃木刻成一小兒,形成三寸,面貌甚精,毛髮皆具,裝飾詭異。」
更甚者,在《夜雨秋燈錄》中提到一位收租的小官員在某人家的豆棚之下獲得一木雕
嬰孩,「...粉面朱唇,目清眉秀,長二寸許,笑容可掬也。......素審其靈妙,
能報未來事...。」
之後這小傢伙陰錯陽差地輾轉落到某縣太爺的手上,他每次斷案,都把樟柳神放到
帽子中,然後坐到大堂上,並對於原告與被告的原委逐一說出,句句真實,猶如
親眼目睹。
一個木雕之物不僅能說話,更有預知的神通力,這可讓人視為神物或鬼怪!
想當然爾,能有如此神奇的力量,首先讓人想到的是,製作這類物品用的一定是很
特殊的材料。
顧名思義,樟柳神就是用樟木或柳木雕刻而成人形,「取樟木作靈哥,柳木作靈姐」。
但是這兩種木頭都太普通了,這樣一來,取材方便所成的東西不就會變成大家都能
製作了嗎?
在《五雜俎》中提到,雕刻樟柳神的木頭其實不是樟木或柳木,而是一種植物的根,
叫「商陸」。
它是一種長在死人附近的樹,其根如人形。
但是,只有一塊人形的木頭,本身的靈氣仍是有限,還必須靠點外力來「加持」,才能
真正具有神通之能力。
所謂的「加持」,便是要為這人形之物注入靈魂!
只有讓木頭聚集了鬼魂,並加以拘禁,再以符煉之,才能成以為樟柳神。
據說,在挖取「商陸」之根時,必須選在午夜子時,用油煎貓頭鷹肉,讓氣味飄散,
吸引四周的游魂,此時這些魂魄或多或少會聚在根處。
只有讓木頭附集鬼魂,之後才能「以符煉之」!
不然,沒有魂的話,純粹只是塊木頭而已。
其他為人形之物注入靈魂的方式還可以用花錢雇用,或是拐騙,或是讓對方自願報名。
只是,即使是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也並不全是願意當成被使喚的對象,所以就出現
另一種更為殘酷的秘煉之法,即「煉魂之術」!
首先,必須取得小孩的生辰八字,然後將其迷殺或是施術咒而斃之,再將魂魄煉製成
樟柳神。
也有所謂的「生剖割人」,即「採生割摘之術」,「殺一行路小兒,取肝、心及耳、
鼻、唇尖,咒之,兒靈爽及歸道士腹中,語世間惑福幽隱皆驗...。」
記載這類的事件其中最為著名的為元朝所發生的「中書鬼案」。案中的主角與原告是
看不見的鬼魂,事情弄到大都的中央政府中書省,因而得名。
其中的採生割摘之術摘錄如下:「...揀性格聰聰明的童男童女,用符命法水咒語迷惑,
活割鼻、口唇、舌尖、耳朵、眼睛、咒取活氣;再剖腹,掏割心肝各小塊,曬乾,搗碎
羅篩為細末,收取用五色彩帛包裹;這時再把生魂用頭法相結,用紙作成人形,就可以
書符念咒,遣往人家作怪。」
以上整個過程都不能讓幼童斷氣,光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能想得出這種慘絕人寰的方法,不下於心理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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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在我的肩上正站著有一位小人兒,依先前的論述,是樟柳神的機率應該八九不
離十。
我深吸一口氣,用著平穩的語調說:「你可以下來到我的掌心嗎?我不會傷害你。」
說完後,我便攤開左手掌,靜待一會兒。
幾分鐘後,仍沒有動靜,於是我右手伸到上衣口袋,拿出一片預留充飢的巧克力:
「這糖果請你吃,好不好?」
我打開包裝紙,將巧克力拿到耳邊晃著。
唰地一聲,我感到巧克力被一股力道曳住,接著我使力一拉,方才那位小人便出現在
我面前。
見他正用嘴咬著巧克力,恰如剛釣上的魚似的。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著樟柳神,他面貌清秀,如同四、五歲的小男孩般。
我將巧克力輕放在手心上,他便鬆開嘴,雙手拿起一個角落,窸窸窣窣地吃了起來。
沒多久,巧克力只剩下包裝紙沒被撕開的另一頭,他用衣袖擦擦嘴,張著大眼看著我,
一副「還想吃」的表情。
我馬上將另一邊的包裝紙撕去,再遞到他眼前。
他毫不猶豫地捧著剩下的巧克力,一小口一小口快速地吃著。
「好吃嗎?」我問道。
他點點頭,鼓著圓潤的腮幫子。
待他吃完後,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小男孩歪著頭想了想,但隨即搖搖頭,表情也黯淡下來。
看著這樣的他,印象中似乎在什麼地方有見過相同的容貌。
啊!對呀!在那次的夢中!
一位小男孩正瑟縮著身體,躲在樓梯的一處黑暗角落哭著。
樟柳神...小男孩...母親...照片...照片!!
我猛然一驚,當初從小張拿來的照片裡,那張靈異照片不正是一位母親手抱嬰兒的
合照嗎?
難不成,這會與它有所關聯!!
該不會是這嬰兒長大之後就是小男孩,然後在某天被術士拐騙,殺害後煉製成樟柳神
苦尋孩子不成的母親因思念成疾,最終而逝,強大的思念因此轉變成怨恨...。
瞬間開始腦補起所有的可能性,但這些謎團卻沒有唯一解。
用著疑惑的眼神看著我,接著唰地一聲又跳回到我的肩上。
他一手拉著我的頭髮,一手指著前方:「阿任,快快往前!春牛要來了!」
他的這一番話將我自思考的迴圈拉了出來。
春牛!不會吧!
算了,先別多想,既然這小傢伙看起來沒什麼惡意,也幫了我好幾次,就相信他吧!
「好!要抓緊唷!」我喊道。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我邁開步伐向前跑,一切就看你的囉!
就這樣,當他要我往左時,他就跳到我的左肩上拉拉耳根附近的頭髮,往右,則是扯扯
右邊的頭髮;如果得停下腳步,他就會用力在我肩膀踩兩下。
在他的指引下,這團擾人的迷霧似乎不再那麼可怕;他的存在,像是擁有精準的衛星
定位系統與導航一樣。
沒多久,在我眼前竟然出現一棟像是農舍的木造小屋。
「我要找的人...他們在裡面嗎?」我微微撇過頭,對著那小傢伙說道。
我停下腳步,邊緩口氣,邊等待他的回應。
只不過,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這棟小木屋,不發一語。
「要進去嗎?」我問道。
話才說完,木屋的大門發出嘎吱的一聲,緩緩地被推了開來。
我一怔,趕緊撲向一旁的草叢。
透過葉縫,我見到從裡頭走出一位滿頭白髮、身形矮小的老婆婆,她粗布衣著,步履
蹣跚,手提竹籃,似乎正要出門。
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不知為何,就是有說不出的怪!
我往前匍匐幾步,細看之下,滿頭白髮的她還梳了個舊時的髻,兩鬢髮絲披散,瘦瘦
小小個子佝僂著身子,腳上踩著傳統黑布功夫鞋,穿著深色唐裝大掛,衣襟上沾黏著
灰白粉末。
像是堤防什麼似的,她小心翼翼地察看了四周之後,才緩緩闔上門。
就在一瞬間,我注意到那雙眼神凌厲,充滿殺機。
「這味道...」
我動了動鼻子,一嗅才驚覺到空氣竟然飄散著淡淡的血腥味。
「阿任,跟著她。跟著她,阿任。」肩膀的小傢伙突然嚷嚷道。
此時,老婆婆突然轉過身向我藏身的方向看去。
她一手往竹籃裡伸,眼神并出駭人的殺意。
糟糕!
我連忙壓低身子,避免被她發現。
突然間,在距離身旁不到一米的草叢發出一陣窸窣的聲音,接著一隻松鼠竄了出來,
直往一棵大樹躍去。
老婆婆瞧了瞧,將手自提籃伸了出來,咒罵了幾句之後,轉過身,便自顧走去,似乎
認定剛才的聲音就是松鼠發出的。
呼~哇~好險!
真的要感謝這隻救命的松鼠,要是沒有牠,後果難以想像。
其實,我大可站出來向她表明是為了找人才走到這裡,不是故意要侵入她的家園。
只是見到她的眼神之後,身體卻用行動否決了我的想法。
第一眼的感覺讓我覺得她可不會那麼輕易地接受我的說法,尤其那雙凶狠的眼神,
這不是一般人該有的。
我想,可能是生物避險的本能驅使我迴避與對方的接觸吧。
見她走遠後,我才站起身,拍拍身上沾的沙土。
由於對方似乎是個危險人物,我決定不跟蹤她。
「小傢伙~小傢伙~」
輕喚了幾聲都沒有回應,我趕緊伸手往口袋一摸,木偶還在。
奇怪,怎麼一下子出現,一下子不見。
在好奇心使然之下我繼續往前走,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逐漸加劇。
心想著這樣如此古怪的地方,不好好探查一下可就說不過去。
我先是繞到木屋的一側,試著從窗戶看看裡頭。
令人費解的是,這面窗戶竟然從裡頭釘上木板封死,我繞到另一側,亦是同樣的狀況。
回到大門口,我發現到門上並沒有任何鑰匙孔,看來應該只能從裡頭上鎖。
於是我放開膽子,使勁推了一下門。
喀嚓一聲,原先卡住的大門被我推出一條縫隙,我繼續使力,將門完全推開。
一陣濃厚又嘔心的味道撲鼻而來,我連忙摀住口鼻,但接下來映入眼簾的景像
卻讓我的胃一陣翻騰。
地上散亂著動物的殘肢與皮毛,一隻被肢解的狗屍吊在屋子中央,成群嗜血的金頭蒼蠅
停在一灘灘暗紅的液體上。
一面靠窗的牆壁旁擺放著好幾桶大型藍色塑膠筒,其中一桶傾倒在地,裡頭裝著腸肚
之類的臟器流了一地,任由蟲蛆鑽進鑽出。
我皺著眉,察看屋內四周。
就在此時,我驚覺有個人正坐在陰暗的角落。
我退後一步,才想準備轉身逃離,但在微弱的光線之下,我發現到那個人的軀體似乎
不太對勁。
鼓足勇氣往前仔細一看,這哪是人,分明是一具裸著上身的乾屍、直挺挺地坐在一部
輪椅上!
這具屍體嚴重脫水,肌膚乾癟,完全貼在骨骼上,用瘦骨嶙峋與皮包骨來形容最恰當
不過。
不像尋常乾屍那般有著黑褐色的皮膚,這具乾屍包著骨體的薄皮蠟黃無比。
他的頭髮很長,並沒有脫落,一片焦黃,如亂草一般;雙眼緊閉,眼眶深陷,臉上的
皮膚已經乾枯,樣子十分恐怖。
由於皮膚全都乾枯收縮的很緊,肌肉隆起,輪廓清晰,似乎是死了很久了,整個屍體
都已經風乾了。
在這地方竟然出現這樣一具乾屍,讓人毛骨悚然,頭皮直發麻!
我再也壓抑不住胃部強烈的不適,轉身跑到外頭乾嘔起來。
這地方真的再多待一秒鐘一定會瘋掉!
我一手撐著牆,正準備離開時,突然背後感到一股風壓逼近,才正想回頭,只覺得
眼前一黑便失去意識。
下回,
『厄夜鬼衣』:第三章,黑衣怨(五)
小泉:說好的我的出場呢?
作者:下次下次,保證讓妳華麗登場。
小泉:請舉例說明。
作者:唔...裝個翅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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