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如往常的上工下班,偌大的鐵皮廠房地上滿是鏽紅,切削散落的鐵屑細如毫
毛,稍不留神竄進腳底可是會糾纏上幾個禮拜;南部上來的老師傅見過的牛鐵定不少,不
過啊!這麼踏實的生物還是抵擋不了都市化的浪潮,這裡的工廠倒是收了不少狗,不單是
老牛們在此大而不當,而且浪跡天涯的氣息老早把表象的人狗碾碎和在一起了。在工廠裡
,缺了塊肉的人跟狗都不算罕見。
人,由南而北討口飯吃;狗,由遠而近爭碗殘羹。
「喀嚓!喀嚓!」剝線鉗清脆的聲音迴盪在偌大的廠房之中,身邊一口幾乎是半解體
的銀邊黑殼工具箱,裡邊擺滿了各式起子與扳手,以及舖滿束帶、端子、螺絲和螺帽的黃
白內裡;那也是過往輝煌絢爛的戰利品。
「被展現的意志」這是我看待這些產業機台的想法;無論是糊盒、軋紙、燙金、印刷
等等用途不一的機種,都有各自的使命且不容推辭,隨著夕陽曳長了既存之物的身影,好
讓一天的辛勤以圓滿的祈禱做結。
想來不過是須臾罷了,一幢黑壓壓的影兒將坐在矮凳前壓接端子繫上電算系統的我整
個吞沒;那黑影的輪廓像是一頭壯碩且不世出的巨虎,不過定睛一看竟只是隻黑貓?
然而這隻黑貓卻有著不凡的特質,與我四目相交後不但不逃跑,反而自顧自的幽幽走
來,那黑貓把腦門往我的右小腿蹭了下去,接著一陣酥麻直衝上頂,耳邊還傳來了幻聽:
「不要急,等你能確實看到後,我會再來造訪的。」
回過神來,那黑貓卻連撮毛都不留的走了。
「是夢嗎?」
我心裡不禁犯起嘀咕來,不過日頭既已西落,我也趁早收整剪落的餘線殘料、收鉗入
箱駕車賦歸了。
「總算收工啦!你這工作狂!」爽朗豪邁的吆喝聲自門口傳來,望了過去果然是在拐
彎邊上開啟鐵皮檳榔攤做些小買賣的沙隆奈斯。
說起這檳榔攤也算得上是台灣國寶了,不單單只是檳榔是原住民用以招待貴賓的上品
這個理由,而是不少平民百姓、司機運將用以稍行身心解放之實的多工營利社交據點;可
惜的是在下並沒有品嘗如斯珍果的嗜好,所以身為店主人的沙隆奈斯自然只能拎著那冰得
透涼的沙士來訪;在此我不得不感謝時代竟能高抬貴手,讓檳榔攤和沙士得以存留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