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開始一段時間了啊,潤子!赫恩同學呢?」
「欸、誒?太奇怪了吧,難道她沒到場嗎?」
說完這句話的當下我就覺得不太可能,但以防萬一我還是到會場口的簽到處看了看名字。
相當前面的簽名就可以看見草書的Maribel Hearn。果然瑪莉貝爾很早就到了。
我急忙向周遭的人打聽,會場人山人海,會程已經進行到各系所的表演活動了。有見過
瑪莉貝爾的多半是女性或是帶有伴侶的男性,但是存心想要和瑪莉貝爾說話的人卻是沒
半個見過瑪莉貝爾。
太奇怪了。
『聯誼的時候也可以來找我聊聊哦,不過可能有點困難就是了。』
原來她是這個意思。真要命,這種程度的應對方式簡直就像奇蹟一樣。人真的有辦法只
見想看的人,但完全避開不想見的人嗎?
……話說回來,從上大學開始瑪莉貝爾不就一直是這樣做的嗎?為什麼我沒有注意到呢?
她有某種手段可以在人群中穿梭自如啊。
糟糕,失算了。我不禁咬了下嘴唇。她到底怎麼辦到的?這太異常了吧?不對,現在開
始應該是要想辦法怎麼彌補大家的失落感。還是用廣播直接叫瑪莉貝爾上台吧?雖然不
知道要用什麼理由找她出現在大家面前,做到這種程度她或許會現身吧。但是這樣一來
,想必我這輩子就再也別想看見她了……
怎麼辦……
「那傢伙果然沒出現。」
我身邊的某個男生突然低聲念了這一句。我嚇了一跳趕緊往身旁看去。沒看過的長相。
戴著眼鏡的斯文男子。髮型和表情充分顯示是個專心不做他想的理科生。簡單講就是這
個場合絕對不會出現的男子。今晚到底是怎麼回事?該出現的人明明到了卻找不到蹤影
,不該出現的人卻一個一個冒出來了。
真是太有趣了。我稍微微笑了一下。非常有挑戰性的困境啊!就像大海撈針一樣,我一
個一個找一定可以把瑪莉貝爾挖出來。雖然時間不夠,只能過濾一半的來賓,只有一半
的機率能夠成功,對我而言,有二分之一確率的勝機就很足夠了!
好吧,那麼,接下來……
當我跨出一步往入口走去時,
「瑪莉貝爾‧赫恩!」
我身邊這個斯文男突然用驚人的音量大吼我一直想要找的女生的名字。
那聲音大到周遭的人都嚇了一大跳。而且那不是單純宣告什麼的聲音。是帶有一絲怒氣
的沈著且宏亮的吼叫。那讓我想起小時候被父親痛罵的回憶。男人真正生起氣來就是用
這種聲音罵人的。
不過這是怎麼回事,這裡可是聯誼哦?光用這種聲音叫人實在太缺乏常識了吧!是想著
瑪莉貝爾想到瘋了嗎?
「瑪莉貝爾‧赫恩!妳在哪裡!給我出來!」
他又叫了一次。那聲音實在宏亮到不像是一個體型單薄的男性能發出來的。會場慢慢安
靜了下來。只有背景庸俗的歡樂曲調還在,噢不,連背景音樂都停了。那個控場的白痴
是在湊什麼熱鬧!
不論有什麼恩怨,這個男子這樣做就是鬧場了。出於責任感,也連帶想要維持和瑪莉貝
爾關係的使命感,果然還是應該由我來阻止他。
「你能不要……」我才剛說這一句,
「我就在這裡。請不要大吼大叫的,先生。」
瑪莉貝爾在我身邊的椅子慢慢站了起來。帶著一絲微笑輕鬆且餘裕地,兩眼盯著那個男
生。而我就被夾在中間。
她……她居然一直都坐在我身邊的位子?我為什麼都沒發現?這不可能!
我真的只能張大眼睛看著瀟灑且依舊美麗的瑪莉貝爾。
「妳在這裡。」那男的這麼說了一句,恢復了理性而沈靜的嗓音。
「是的,我一直在這裡。而且恕我無禮,我並不認識你。像這樣大吼一個未曾蒙面的女
性的名字是很沒常識的。」
「沒錯,我沒見過妳,但我很了解妳。」那男的不帶表情這麼說著。
到底怎麼回事?周遭的人開始低聲私語起來,這也難怪,看起來就是高嶺之花莫名被怪
人纏上了。我看見認識的男生們開始躍躍欲試想把這個眼鏡男趕出去來個英雄救美了。
「瑪莉貝爾‧赫恩。眺望人群很有趣嗎?」那男的又說了這麼一句。
瑪莉貝爾有點驚訝地看著那個男子。然後緩慢地,但是確實升上笑容。
「是的,很有趣。而且這也是我的專攻項目。請問這有什麼問題嗎?」
來找碴的啊,我身後有人開始這樣講了,啊,看來不用我出場了,看來再過三十秒這男
的就要被趕出場外了。
「妳就是這樣做,才使得蓮子消失的。妳還不明白嗎?」
瑪莉貝爾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絕對的無表情,但眼神中有什麼強烈燃燒
起來。蓮子?是宇佐見蓮子嗎?怎麼突然提到她?那個男的到底……
不,先不說這個,人群又再度沈寂了。原因不為別的。瑪莉貝爾生氣起來了。我想只要
是人類都能明白稍微瞇起眼睛的金髮女子正升起強大的怒氣。
好可怕。
太可怕了,為什麼一個人光是站在那裡一句話都不說就能有這種程度的威壓感?
為什麼我會這麼害怕?
本能地,想逃。我不想待在這裡,她不是我能碰觸的對象!
我聽見內心有一角這樣尖叫著。不行,我一定要守望到最後,否則就功虧一簣了!
我咬緊牙根站著,仔細一看人群圍成的空地大了一整圈。大家都不自覺往後退了啊。
那些想要出場救人的男生早就不知道消失到哪去了。
「你想說的只有這個嗎?」瑪莉貝爾微笑地這麼說,但眼神中的什麼依舊燒灼著她正前
方的男子。
「當然不只,我是來譴責妳的,為妳的缺乏責任。」
說到這裡,突然瑪莉貝爾搖搖頭,然後拍拍手。
「阿阿各位不好意思,請繼續好嗎?我要先離場了,破壞大家的樂趣真是抱歉!放音樂
的控場先生請不要僵在那邊像個稻草人好嗎?請按下你右手上方第三個鍵的播放鈕好嗎
?順帶一提你的選曲真是糟透了,我強烈建議你起碼換成70年代的搖滾樂還比較有營養
一點哦。」
我看見會場角落的男生急忙拿出預備的CD。居然還真的有帶啊,也居然真的會聽話啊,
那個控場的笨蛋。
「潤子同學,」
瑪莉貝爾和我搭話,我嚇了一大跳。
「跟我一起來好嗎?我需要有人見證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又或者需要一個緩衝裝置吧。」
她笑笑地這樣對我說。
「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情呢,對這種破壞規則的傢伙。」
她又這樣低聲念了一句。
阿,我後悔了。我認真想逃了。
於是瑪莉貝爾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飄逸的金色短髮和連身裙真的很好看。
那男的也默默走在她在身後,而我咬緊牙根後跟在他們後面。離開那個只有音樂播放著,
沈默目送我們離開的會場。
*
「我再也不要跟著去辦什麼聯誼了……」
一到位子上的我,累得趴在座位上完全不想動彈。
聯誼結束後的第一個星期一到來了。從校門口到教室的路上幾乎每個人都在追問我之後
的發展,連校工爺爺似乎都在旁邊邊掃著落葉邊豎著耳朵聽似的。果然對於這座學風純
樸的大學來說那天晚上的發展太刺激性了。
「唉,怎麼可能能說嘛……」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太出乎意料,連我都不相信。並不是我不想說,而是我說了反而不會
有人相信。
「宇佐見、蓮子……」
她是本校另一個重點發展科系,物理系中的著名人物。和瑪莉貝爾相對,剛進大學就進入
大統一物理學組中研究超弦理論。在性別比男性壓倒性多的學系裡,她身為少數的女性實
力更是無庸質疑。簡單講就是個真正的天才。雖然個性有些奇特,也是個相當漂亮的女孩
子。
她自身則似乎除了學術領域以外有經營相當個人性的社團,據說是以鄉野傳說和靈異地點
為主的同好會。詳細情報一切不明。跟瑪莉貝爾會用高明的手段掩飾自己不一樣,她就只
是單純對社交性的事務沒興趣。除了系上的課程以外,要找到她是很困難的。
或許是時間都泡在社團裡了吧。而長久注視著瑪莉貝爾的我陰錯陽差證實了這點。我想和
我一樣,知道這兩個分踞心理系和物理系的著名人物,私底下其實是好朋友的人並不多。
宇佐見和瑪莉貝爾都沒有男朋友。這種基本情報現在連剛開學的大一新生都知道。我本來
也是這麼以為的。
真是意想不到啊。
「唉……」
好朋友,嗎。
瑪莉貝爾是怎麼看到宇佐見的呢。經過那晚的事件以後,這個問題一直在我心中徘徊不
去。對某人抱持著那麼強大的思念,那其中或許有著某種比友情更沈重的東西。又或者
是相較於友情更能穿透靈魂的情感。
不論那要怎麼稱呼,瑪莉貝爾是很辛苦的。至今我總算能以一般人的角度看待她了。雖
然外表出眾,思緒比一般人聰敏,但她其實懷抱著一個純粹得令人痛心的自我。
或許是因為我是局外人,也一定因為我不了解她們,我才能這樣說。那種美好的小世界
一定會毀滅的。不論是被外界敲破,又或者內部有著某種變質而破裂,總之,那不能長
久存續的。而人們多少都曾體會過這個過程。失去那種純粹以後,將它轉換成人生的熱
量繼續活下去。跨越這個過程的人們被稱作「大人」。
我不甘心。我知道那就是將自己的真心放在天秤上和現實妥協後慘敗的結果。但我理解
它並接受了。
而現今瑪莉貝爾還在挑戰這個嗎?
開什麼玩笑。
「潤子,妳這個禮拜四晚上有空嗎?我們這邊想辦個定期讀書會,想說妳……」
「我去。」
我不再趴在桌子上。直起身以後,和向我搭話的同學這麼說。
「不論是讀書會、烤肉會、唱卡拉OK,什麼樣的聚會我都會去!這才是來者不拒的
稲成潤子啊。」
「說什麼啊潤子,妳今天有點奇怪哦。嗯,總之算妳一個,記得要來哦。」
「嗯。OK。」
比起來,比起那個酒吧中某個會在一盞黃色立燈下邊讀書邊等我的女孩子,這種沒營養
的聚會有意義多了。
嗚。
我怎麼哭了呢。
瑪莉貝爾,我沒時間陪妳長大了。請自己跨越這個過程再來面對我們這個無聊又庸俗的
世界吧。我嫉妒妳。羨慕妳。也祝福妳。我想,在那之後我們能成為很好很好的朋友的
吧。
而在那之前,我是不會去見妳的。
我看著從不缺席的瑪莉貝爾總是會坐著的位子。右前方第一個的座位。那上面現在並沒
有任何人。而現在剛好上課鐘敲響了。
加油吧。希望妳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大人。
*
又窩在房間裡出不了門了。
這次到底要過多久才能恢復本來的樣子,我完全沒有頭緒。要再把過往那種形象戴在身
上,現在的我連那種力氣都沒有。
蓮子,我過得好辛苦啊。
「嗚……」
蓮子……
我抱緊雙膝,坐在地毯上看著落地窗外的陽光投射在地板上形成的幾何花紋。麻雀和白
頭翁在外頭叫著。有幾隻似乎還從窗邊走過。房間裡安靜到我連牠們在金屬版上跳躍的
敲擊聲都聽得見。
我閉上眼睛。有稍微鎮靜一點了。
然後我半強迫地逼自己回想禮拜五晚上發生的事情。
……
那時,我帶著那個男的和潤子同學到活動中心外。
盛怒之下我徒手劃開了數道境界,硬是在人氣的活動中心外畫出一個沒有人能注意到的
結界。我本來不想做這種事情的。自己還不熟練技巧,而且弄得手還很痛,腦的一部分
燒灼著。做著自己不習慣的事情就會變成這樣。但我有必要這麼做。那個男的知道關於
蓮子的什麼事情。當他一反過來指責我就明白了。
所以我不擇手段也要逼問他。營造這樣的結界是必要的。
潤子同學似乎很驚訝我比個手勢以後就再也聽不見吵雜的人聲了。稍遠處的活動中心
透露出的燈光也變成曖昧而搖擺不定的光影。
她是人類的常識的錨。有個正常人類留在這裡,境界就不會被我弄的太破,要回復原狀
也快一點。本來是蓮子擔當這個角色的。但現在我沒時間挑選適當的人選了。
至於那個男的,根據各種狀況,很有可能沒辦法保持人類的視點了。要把情報挖出來還
要當成對方是人太麻煩了。
我想我那時大概也不太像個人吧。
『說吧。你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呢?』
『妳果然跟蓮子一樣不是普通人。一般人是不能在人群中隱藏自己,又或者比劃個幾下
就讓氣壓就變低的。』
『討人厭的傢伙,我不想聽這個。回答我的問題。』
我稍稍歪著頭看著戴著眼鏡的男子。
『你和蓮子是什麼關係?』
出乎意料的是他露出了哀傷的表情。然後他這麼說了。
『我是蓮子的男友。』
什麼?
男友?蓮子什麼時候交了男朋友?在感性拒絕這個答案以前,我認真思考了過往我和蓮
子在密封俱樂部活動時的舉止。
感覺不出來。而且就算真的她交了男朋友,想必會跟我說。強迫自己多思考個三秒以後
我依舊拒絕相信這件事情。
『妳覺得蓮子會告知我的存在,所以妳不相信我對吧。』
我瞪著他。
『傲慢。』他當著我的面前吐了這個單字。
下一秒我左手劃著境界,衝上去右手給了他一拳。
那個男的馬上跪在地上連聲音都發不出來。現在痛覺應該佔領了他的精神。我將目光固
定在他的左頰,侷限這個區域以後,左手操弄著,把這裡疼痛的境界消除了。補上的那
一拳以一般人來說大概就是普通女性的力道。但給予衝擊以後就會有疼痛感。現在那個
痛感大概不是言語能形容的。
自從被怪物襲擊以後,我就不斷思考著保護蓮子的方法。想不到第一次實用是發揮在人
類身上。而且是這個自稱是蓮子男友的傢伙。
風吹著無言的我們。潤子恐懼地看著這一切。稍後我也會把她對於此時此刻記憶的境界
弄得模糊。她大概不會記得很清楚,只留下對於人物的印象吧。不知道最後潤子會用什
麼印象看待我就是了。
我深吸呼吸以後嘆了口氣。
手指尖端痛得要命。大腦好像泡在溫水裡輕飄飄的。蓮子大概沒猜錯,我的能力已經從
觀測境界發展成操弄境界了。雖然範圍很有限,但可以確實地改變它。我似乎也離人類
越來越遠了。能力日益強化,卻沒有人能夠像蓮子一樣冷靜地替我想出各種應對方法,
並且將那個幸福且微小的日常延續下去。
所以我需要蓮子。強烈地需要。而任何敢挑釁我和她的關係的人,我都要擊潰。我默默
看著那個趴在地上扭動的男子。
數分後。
『這我倒是沒聽過……看來妳也藏了一手啊,瑪莉貝爾。』
並沒有藏一手。這種能力是在蓮子離開後自顧自的變強了。我不要還沒辦法。
『居然痛成這樣,咳。妳打的那一拳明明沒有很大力,我卻痛到眼前只剩一片白光了。』
『你破壞了聯誼,又毫無根據地指責我,更重要的是詆毀我和蓮子的消失有關係。所以
我給你一拳是很合理的。不要以為我可以這樣放任你攻擊下去。』
『咳、咳。』
那男的終於爬起來了。似乎站不直的他比較沒有像先前有著強烈的攻擊性了。
『我的確、咳,破壞了聯誼。但那是必須的手段。因為我知道妳不會出現,也知道妳會
用人脈最終找到我,但那太慢了,我忍不下去。在那之前我只好先出現在妳面前。』
咳、咳,他又搖了搖幾次頭。看來給他腦部的衝擊大到沒辦法一口氣說完所有的話。
我靜靜地聽下去。
『蓮子從出生有自我意識開始,就深深被某種東西困擾著。長大後那越發嚴重,最後成
為她眼光不能避開的問題。但她是個勇敢的女孩子,她選擇正面挑戰它,所以她讀了物
理系。』
問題?我從來沒有聽蓮子提到過。而且這和物理系有什麼關係?
『我……我的名字不重要。總之,我是和蓮子同期的超弦理論研究生。 我深受她吸引
,除了外表和天才般的思維以外,我更醉心的是她那對於真理強烈的渴望。
咳,我當初以為那是種好奇心。畢竟那是世上所有傑出物理學者都有的特質。但並不是
。她追尋的動機是解放。她被“時間”困擾太久了。她想藉由物理解開她的徬徨感。』
我開始認真聽他說的一字一句。雖然都是沒聽過的情報,但那話語的重量讓我感受到真
實性。在理解以前,我不知不覺開始接受他說的話了。
『她在高中時候就對弦論有相當透徹的瞭解了,但到大學才有更好的數學工具可以解開
存在於那裡的問題。在遇到妳之後,她的動作卻慢下來了。』
『遇到我?我沒做什麼……』
『妳和她經營著秘封俱樂部,對吧。你們許許多多的活動不知不覺延緩了她對於時間的
意識,間接讓那苦痛遠去了。』
『我做錯了什麼了嗎?當初秘封俱樂部也是蓮子邀我參加的。』
『到那裡為止妳都做得很好,或許就一直那樣下去是最好的。但是妳秉持的態度讓蓮子
受不了了。』
『我哪有……』
『妳心中的愛到底是什麼東西?』
聽到這裡我突然連這麼呼吸都忘了。蓮子到底告訴這男的到什麼程度?
『妳太可怕了,瑪莉貝爾‧赫恩。妳要不是根本不了解愛,就是連怎麼擁有人類的情感
都忘了。妳和蓮子朝夕相處,卻完全不打算踏進她的內心,對想要更了解妳的蓮子是個
折磨。就是那種由上一層俯視人類的視角。對人群還可以,妳這樣看著蓮子只會讓蓮子
恐懼。』
蓮子她有這麼說過嗎?沒有。但我的確有時候會退後一步檢視我們的關係,我實在太害
怕走錯一步會造成更糟糕的結果。有時候蓮子會看著那樣的我。
蓮子那時候是什麼表情呢。想著我不禁心悸起來。
『妳們營造的秘封俱樂部最後無法成為救贖的終點,也不會是改變的契機,僅僅是個逃
避的場所罷了。對蓮子來說,雖然很舒服,但她卻無法往前一步。而對於時間的情節又
深刻地侵蝕她的精神。』
怎麼會……不對,應該要反駁他的……
『所以蓮子反過來接受了我的追求。本來我也打算就那樣守望著妳們,想不到瑪莉貝爾
‧赫恩卻留不住日益恐懼的蓮子。』
說著話的男子閉上了眼睛。嘆了口氣。
『被甩了將近一年的女孩子反過來告白,而且是蓮子,她答應我的當下真的讓我很高興
。但是當我們彼此之間再也沒有距離以後,我才體會到她擁有的傷痕不是我能治癒的。
因為,因為……』
他越說越小聲,接著抬頭用力地對著我大吼。
『為什麼!我愛著蓮子,比你更了解怎麼愛她,可是我不像妳那麼特別!連妳都留不住
蓮子了,我又能做什麼!對蓮子而言我不過是急症的替代療法而已!』
『我很無能!什麼都做不到!在物理也不像蓮子有那麼深刻的視點,只是一個同行比較
說得上話的男生而已!她會選擇我只是因為沒有選擇了!而僅僅的男女關係救不了她了
!嗚,嗚 ……』
他站著哭了。我又不自覺放下感情,檢視這個人的心理活動。他抱持著的情感是真的吧。
不論動機為何,我們都是深深需要蓮子的人。
『所以我不會原諒妳,瑪莉貝爾‧赫恩。妳有著我需要的一切力量,卻不懂得擁抱蓮子。
僅僅談笑著不敞開自己的內心,妳要小看人類到什麼程度啊。』
他拿下眼鏡擦了下眼睛。深呼吸幾次以後,又恢復到原先那沈穩的語氣。
『說完了。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吧。應該也見不到蓮子了。我實在太過遺憾,偏偏除了我
更了解蓮子的就是妳。所以無論犧牲什麼,遭受什麼樣的痛楚,我都要像這樣站在這裡
指出妳的過失。』
『再見。但妳打我一拳是應該的。我僅僅因為蓮子的離去不原諒妳。永遠。』
我瞬間語塞了,但下一秒我還是想盡辦法說出了什麼。
『等等!』
那男的沒有回過身,但停下了腳步。
『蓮子的情節是怎麼回事?她對於“時間”懷抱著什麼樣的痛苦?請你告訴我!我,我
一定找得到蓮子!我需要你告訴我這個情報!』
他依舊沒有動作,既不向前走,也不回頭。
我咬緊牙根,然後甩甩頭。
接著我跪下。對那個即將離去的,談話還不到三十分鐘,不久前才毆打的男子跪下了。
『拜託你,告訴我蓮子心中到底有著什麼折磨著她……』
『瑪莉貝爾‧赫恩,太難看了。』
男子沒有回頭也知道我做了什麼。他沈默了一下。
『告訴妳也沒用。我看過她離去前的計算,我知道她去追尋人類這個物種窮其歷史也不
會看到的東西,但對弦論學家是真理的聖杯般的天體。那種東西,我這個凡人無法看見
的。』
什麼意思?
『我真想說,妳就這樣浸泡在後悔裡一輩子凋零吧,瑪莉貝爾‧赫恩。』
『請你告訴我……我很想見到蓮子……』
男子依舊沒說什麼。
數秒過去了,我低著頭跪著,止不住的眼淚不斷滴落。不論別人怎麼說,不論大家怎麼
批評我,我都需要蓮子,而我願意投入所有東西修復我們的……
『瑪莉貝爾‧赫恩,妳怎麼看待蓮子的。』
『我愛她。』
什麼也不想,我就這樣說了。以往只在心中迴響的想法,如今化為聲音確實地在這片大
地上傳播出去了。
『現在還不能算是。因為妳不明白愛是什麼。』
關於這個我不敢回嘴了。
『去找蓮子的父親吧。他會告訴妳的,而我不會再向妳透露什麼。』
我感覺到頭上被輕輕拍了一下。
『永別了,瑪莉貝爾‧赫恩。』
……
嗶、 嗶。手機接受到新訊息了。發出提示音震動著的機械打破死寂的平衡,硬是將我
的意識從回憶中拉回來。
基本上除了家人以外,我沒有透露過自己的聯絡方式給別人過。利物浦的家人不會主動
聯絡我。除此以外想不到會有誰,但窩居在房間太久的我連思考都懶了。我站起來,拿
起桌上的手機。有一封email寄來了。
寄信人是,宇佐見蓮子。
*
—type 1—
哈囉是我哦,梅莉!有嚇到嗎?如果我沒記錯,妳的生日也快到了吧!看一下發信日期
吧,這封信應該是半年前就寄出的哦,很厲害吧!最近興趣使然旁聽了幾堂現代資訊通
信以後,心血來潮就做了這個延遲發信的小外掛!
……然後搜尋了一下網路上就有類似的程式了呢,真是的。嘛,也是拼拼湊湊起來的小
東西,花不了多少時間就是了。
雖說如此果然還是自己做的東西比較好呢。
嗯。那再來一次。
妳好嗎?梅莉?我是半年前的蓮子哦。
現在我打這這封信的同時,此刻的妳正窩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呢。我回頭看看,恩!
妳安靜地睡著呢。不知道有沒有人跟妳提過,妳睡著的時候那種若有所思的表情(也可
以說是夢遊的白日夢表情吧,只是大家都美化選擇另一種說法了)消失了以後,妳看起
來就真的只是個很普通的二十歲的女孩子而已哦。
我看起來還感覺是個,總是把感情藏在心裡的脆弱的女孩呢。
嗯,我就是這樣想的。
阿,不是要抱怨或生氣什麼的,只是我很早就想跟妳說了,梅莉。妳可是我最重要的社
團裡獨一無二的社員啊。有事就要提出來!梅莉雖然也是很聰明(的樣子),但我也是
可以幫妳動動腦的啊。否則的話,嗯,有點寂寞呢。
好,嗯,抱歉。我啊,很刻意不想把這封信寫的文謅謅的。我正想像著半年後的妳就在
螢幕的對面,試著用聊天的口氣打著信哦。雖然感覺還是怪怪的啦,哈哈哈。
好,接下來是梅莉的提問時間!不過我不知道妳問了什麼,我只好想像接著自問自答了!
問題一,「蓮子妳搞什麼啊,特地半年前發這封信有什麼好玩的?」
我說啊,梅莉。信這種東西之所以不會被時代淘汰,就是因為人類有著很多情感當面
是說不出來的哦。藉由這種間接的方式,一些比較微妙的想法啊,念頭啊,揣測啊,
才能夠以比較明確的形式,藉由文字傳達給他人哦。
總之這封信就是為了這個誕生的。
問題二,「(露出不耐煩表情的梅莉說)那有什麼微妙的想法快說吧?我姑且比妳更
了解一點人類的心理呢。」
嗯,真的呢,梅莉妳總是比我瞭解心理活動。實在太厲害了,在旁邊的我看著都甘拜下
風起來了。不過,怎麼說呢,嗯。我有時候會有點害怕啊,梅莉。為什麼妳從來不檢視
我呢?談到我的事情,妳就變得異常開朗,從來不會試著分析我,解構我的精神,揣測
我的感情流向。我總是期待妳猜對的話,就請妳杯咖啡什麼的當作獎勵的說。嘛,妳想
想,上次為了打發時間猜某個路人心裡在想什麼以後,他不就在馬路上當著大家的面被
女朋友甩了嗎?這其實還蠻好玩的嘛,妳也來猜猜我心裡想什麼啊。
梅莉妳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嗯,我跟著妳這麼久,我大概知道妳是怎麼想的。我說說看。
妳顧慮我。妳不敢分析我。因為對妳而言,拆解的機器就沒什麼價值了。梅莉覺得我很
有趣,而且也很珍惜我這個朋友,連升起一點這樣的念頭都沒有對吧。而且,嗯,雖然
有點自誇,我可能比妳想像的還要聰明又複雜一點,不一直~一直~認真盯著看的話,
很多東西就真的看不到了吧。
阿,真是的。反過來我應該要高興的。因為這麼珍視我的梅莉,真的是我的好朋友啊。
問題三,呃,我就自己說了吧。
所以啊,梅莉。最近我開始體會到不行了啊。不是健康上,而是精神上。雖然我也很害
怕如果妳透徹了解我以後,妳會再也不想跟我說話了也不一定,但是我需要有個人能剖
開宇佐見蓮子以後,把某個隱隱作痛的東西挖出來啊。這樣說不定我就得救了。
很自私吧,梅莉。這就是我啊。我想你可以開始分析了,請!
(試著比出某種上菜的姿勢)
嗯,因為啊,有種深層的驅動讓我,嗯,不得不繼續在物理上努力工作。但我又希望可
以繼續當梅莉的朋友,開心進行我們的秘封俱樂部。我還留著好多菫子告訴我的景點,
規劃著想要和妳一起去呢。
所以我啊,最近有些想法。或許應該跟梅莉請個長假,讓秘封俱樂部休息一下,試著自
己解開問題,然後變成一個全新的ver.2.0蓮子再回來跟妳見面,什麼的。
所以我想問問看,梅莉。半年後,呃,我這個笨蛋還在嗎?如果我還在妳身邊的話,今
晚一定是換我在妳宿舍的床上睡覺哦。不管有什麼報告啊工作啊社團活動啦什麼的,妳
收到信的那天,我會預先給自己一個超優先的行動指令,就是陪在梅莉身邊,確認妳有
沒有收到這封信哦。
還是說,我,嗯……不在妳的身邊嗎?
那我可能採取一種更激進的做法吧。從鳥船神社之後,梅莉妳能力有變強的趨向對吧。
我猜我可能會借用一點那個達到我的目標。真要命。想到就覺得很害怕。但不可否認半
年後的其中一個我可能這麼做。
總之如果是這樣的話先道歉!(土下座)
雖然不太可能,但我為未來那個概率不到百分之一的自己道歉了。會採取這種做法的我
真的是最糟糕的。不能否認。
菫子寫過那麼多童話故事,我曾經問她是怎麼辦到的。她說,她寫的故事都是自己的實
際經驗,而那些故事都是在一個溫柔的世界發生的。只要懷抱著信心和一點點的運氣,
基本上大家都會是好結局的。我也是這麼相信的,梅莉。
糟了,天似乎都要亮了。還不睡覺的話一大早的課大概又要是腦死狀態了。雖然奇蹟般
的總是會寫對答案,但不記得寫過什麼的話還是很困擾啊。
就這樣,謝謝妳梅莉。我回來的時候盡量抱怨吧!我會跪著聽著妳的抱怨然後全盤接受
的,真的。
然後我想我們之後會過著更有趣的生活。群馬的湖邊,到時差不多應該可以去了吧。
就這樣囉,先睡了啊嗚ry
—type 1, Latency Project written by Renko, over—
*
「嗯,是的,非常感謝你。嗯,很抱歉選在週五下午這種時間。喔,這是我個人的疏失
,和宇佐見先生沒有關係的。好的。明天一早我會啟程到東京去,下午三點會準時到市
役所的。好的,謝謝。晚安。」
嗯。
這樣應該還算振作的夠快吧。收到蓮子的信,讀了五六次以後我就有精神了。原本的危
機感也轉變為不耐煩和些微的安心感。雖然課還是沒有去上就是了。我想這週我就乾脆
地逃課好了。
總覺得我的形象從蓮子離開以後就有了很大的幅度的改變啊。
蓮子妳真的給我添了很多麻煩啊……
我又隨手從手機打開那封信來讀。就算什麼都不想也是看著蓮子的信。雖然這樣說有點
丟臉,真的看到都會背了。阿,到底依存到什麼程度啊我這個笨蛋。
嗚……
嗯。
從這封百分之百是蓮子寄來的信裡,我確認了很多資訊。首先那個男的說的話基本是真
的,這點由蓮子本人證實了。而不知怎麼搞的,蓮子還是決定消失了,做出了決定,選
了這個百分之九十九不會選的選項。她確實懷抱著某種深層的情節。從字裡行間和他人
的說法來看,那應該就是自幼發展的恐懼心理沒錯。而蓮子將那內化了,形成人格的一
部份,所以我沒發現。
至於那是什麼,我會去問蓮子的父親。那個男的最後還是提供給我線索,而我也打算依
照他的建議去問。雖然我遲早會去找蓮子的親人沒錯,但還是要感謝他。
至於蓮子父親的所在地,我用了些手段要查到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情。還好所謂大學這種
地方還算是個教育場所,會鉅細彌遺地紀錄學生的社會和血緣關係。所以找到這個基本
上也是很輕鬆的工作,雖然手段有些不合法就是了。但我顧不了那麼多了。真抱歉。
總之先向遠方某處的神明道歉吧。
雖然我早就知道蓮子是東京人,但我沒想到她老家在東京東北側一個我從沒聽過的小城
市裡。和我是外國人有些關係吧。多虧我對那個地方一無所知,調查要怎麼過去還花比
較多時間。
蓮子的家庭基本上就是個很普通的中產階級。父親是當地市役所的課長。看起來真不像
是培養出天才的環境,或許對人類而言天才也不一定要在顯赫的家庭才能出現吧。雖然
機率低一點,哪種家庭都有可能冒出像蓮子的怪人。
我想像了一下如春筍從不起眼的草地憑空冒出來的蓮子的樣子。呵呵。
等蓮子回來,來告訴她我家的狀況好了。她說不定會嚇到呢。嗯。話說回來,我們好像
很少提到彼此家庭的狀況呢。
我心境有所改變了。往後見到蓮子,我不會再隱瞞什麼或是有所顧慮的。畢竟我已經決
定,要好好照顧蓮子。我幾乎可以確信,她是我人生中僅存不多的寶物之一。
阿,越想越害羞。真是的。都是讀了那封信的關係。一瞬間鬆懈下來以後,各種想法就
不受控制地在腦海的邊緣浮現了。
嗯。總之,我想明白蓮子的情節以後,解決那個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情。雖然詳細情形還
不是很清楚,但我有自信可以處理它。心結對人類而言可大可小,可以是一個不堪的回
憶,偶爾做夢回憶起被嚇醒,也可以是個深埋心中的念頭,在本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情形
下成為人生的動力。基本上人們會有各種個性和方向性,就是因為大家懷抱著不同的情
節,並且執著於某種強烈的錯覺。
這裡的錯覺和認知是同義的。但也無仿,人生就是這樣啊。
伸個懶腰以後,我站起身,打算離開DIN。潤子同學果然沒有來。這也是當然的吧,
畢竟發生了許多事情,她對我觀感有所改變也是很正常的。但我還是守約到這裡等待她
了。況且我也不討厭這間酒吧。
結果我一抬頭,就看見潤子同學在門口東張西望的。
「瑪莉貝……!嗚!」
我趕緊過去摀住潤子同學的嘴巴。
「真要命,大家找不到我以後都要像這樣用叫的嗎?」我拉著潤子同學往剛剛坐著的位
子移動。
「還不是因為赫恩同學簡直跟妖精一樣,不叫不會出現的關係啊。」
啊真麻煩,果然先例一開後患無窮。
在老位子坐下以後,潤子同學馬上湊過來問我。
「赫恩同學還在找宇佐見蓮子嗎?」
「嗯。不過我收到她的聯絡了。雖然慢了點,但我確定她基本上沒事了。我想很快就可
以找到她吧。」
還要好好唸唸她,真是的,讓我花了這麼多心思啊。
「這樣啊……妳不僅還沒放棄,也還不知道啊……」
「怎麼了嗎?」
潤子同學小聲說著的話我並沒有漏聽。有種不祥的氣味。
「赫恩同學,就算成績很好也不該翹課啊。這樣會漏聽很多事情。雖然我沒這個立場說
這個就是了。」
「不,妳說的很正確。我這週狀況不是很好,所以沒辦法去上課。之後我會加倍補償回
來的。」
雖然教授大概不會在意吧。只要我把論文提交上去,她對我基本上是絕對的放任主義。
說這個沒什麼用就是了。
「赫恩同學,你有試著在網路上搜尋過自己的名字嗎?」
「呃,沒有。雖然這應該也可以發展成挺有趣的題目,但我沒有做過。」
「那麼宇佐見同學的名字呢?」
一瞬之間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當然……沒有過。」
「妳現在搜尋看看吧。」
我半信半疑地拿出手機在搜尋器打著蓮子的名字。第一個搜尋結果居然是網路新聞快報。
我瞪大眼睛看著上面寫著的東西。這不可能……
「宇佐見蓮子已經不在日本了。」
潤子同學說著這句話的同時,我的手機螢幕上顯示著『京都大學於理論物理學的新突破
!繼大一統理論發展後,證明為真的超弦理論即將成為顯學!超新星物理學者宇佐見蓮
子於日內瓦的訪問:』
「宇佐見同學她,」潤子同學繼續這麼說著,「似乎從赫恩同學眼前消失以後,就直接
前往位於歐洲的日內瓦進行受邀進行更進一步的實驗了。她發表的論文革命了物理學界
,掛名第一作者的她在今天正式公開研究成果。而且未來似乎也將繼續領導團隊進行進
一步的檢證……新聞是這樣說的。」
「這個消息瞞得很深刻,學校似乎也是最近才知道這件事情。當然今天全校都鬧翻了,
似乎本校優良傳統能夠被延續,諾貝爾物理獎得主又要有一個誕生了啊。」
蓮子……
「我想赫恩同學應該也沒有上網吧。偶爾多看看這個世界,我想對妳……」
「還有什麼消息嗎?」
我的聲音冷酷到自己都認不出來了。
「呃,還有,在明天當地時間下午3點,也就是日本明晚的11點,宇佐見蓮子會公開發
佈記者會發表聲明。我想妳可以看看。」
「我知道了。」
不知道我現在臉上是什麼表情。自己構築的假想一瞬間灰飛煙滅了,現在一個立足點也
沒有。我到底該怎麼做?
「我在想赫恩同學一定不會知道這件事情,但是多半會依照約定在這邊等著我出現吧。
老實說我本來是不想來的,但我想我有義務拉妳一把。畢竟我很喜歡赫恩同學啊。」
潤子……
「那就這樣哦,掰掰,瑪莉貝爾。雖然相隔很遙遠,但妳現在不是已經知道宇佐見蓮子
在哪裡了嗎?」
我們的對話似乎不到十分鐘。但她還是將桌上那杯酒一飲而盡了。
離開時她向我微微笑了一下。但我依然僵在座位上,沒有任何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