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巨大的悶響,像打雷一樣越來越靠近。
當那些奇異的顏色在地面濺開的時候,戰士發現原來嗅覺在冰冷的腐臭中,是還能聞出其
他味道,一股刺鼻的不自然的味道。
『啊、米娜-』
親愛的。
前線亂成一團,聯盟跟部落的士兵紛紛倒下,死去的人表情扭曲,皮膚逐漸浮現難以形容
的發黑或深紫。
他們跟更多後勤部分的人員立刻退得更遠。
牧師迅速在自己及兩人身上施以防護,法師在自己指尖不停感受著寒冰元素,以期能夠在
最適當時機保護自己,這個動作讓他感覺自己手心全是冷汗。術士則是用披風緊緊掩住自
己的鼻息,以最快的速度召喚出虛空行者。
團隊跟隊伍的區隔在這時顯現出來,軍人們訓練有素的形成防禦姿態,難以脫身的冒險者
靠著戰友苦撐,落單的人則迅速死去。
情況用一種微妙的僵硬堅持著,混亂的場面讓人難以確定經過的時間長短。
應該是瘟疫,牧師回憶剛剛看到的死狀。
他為銀色黎明工作時,在西瘟疫之地待過很長的一段時間,對於疾病、拷問、正常死亡、
被遺忘者,有比常人更多的認識。
法師扯了扯術士的法袍,她彎腰傾聽。
「我覺得我們應該退的更遠…有其他元素在流動,可能會有變數。」
隔著法力護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術士皺眉,首先想到的是仍前線的盜賊跟戰士。牧
師以眼神投遞出問句,術士轉達了法師的意見。
緊繃的沉默在他們之間揮發,引爆的卻是紅龍的火球。
最後,他們在焦黑冒煙的戰場上一無所獲,不論是生還者,或是熟透變色的屍體裡,都沒
有戰士跟盜賊,或者可供辨認的物件。
這樣的結果說不上是最壞。
他們不是唯一遭遇這種狀況的隊伍,認不到屍也找不到人的冒險者,大多面無表情地排成
一列,等著跟軍情處登記人名,過程繁瑣冗長。
等到一個重新開始飄雪的早晨,三人在憤怒之門前誦完禱詞之後,終究分道揚鑣。
法師最早表示去意,他考慮回達拉然向大法師們進行更深入的學習;牧師則準備跟著部隊
撤退到更北方跟新隊友會合;術士始終沉默,等在晨光下收了兩小袋的泥土,才透露打算
回東方大陸。
報喪的意味不言而喻,三人開口還是說起別的事,交換了聯絡方式,說到彼此都沒有話才
各自前進。
牧師在原地看著法師搭上獅鷲獸離開,然後是術士。
他感覺自己的舌尖發澀。
「德克斯特,你要去哪呢?」
「…我不知道。」
術士壓著被風吹亂的頭髮,坐在騎獸上回頭看向牧師。
「但我想繼續,會比想著要去那裡容易。」
聽了這句話的術士,露出由衷的微笑。
「那麼、保重。」
鐵爐堡總是特別溫暖,冬陽照著城門前水溶溶的霧氣閃閃發光,但一走過墓地前的坡道,
從高聳尖銳的枝頭上降下的冷風,直讓人頭痛欲裂。
些微融化的雪水凍得路面更滑,術士壓低兜帽專注地踩著腳步,不得已只能拔出法杖支撐
自己,她討厭這種天氣,更討厭自己被弄濕的靴子,每個麻木步伐都只能感覺到疼痛。
戰士的老家在過了卡拉諾斯之後的東側山谷,是由幾家人共同經營的牧場,從那些重複的
敘述裡,術士知道牧場裡養了許多山羊,麥酒是自家釀的,雪下起來能比矮人高;然後是
米娜,米娜,米娜。
米娜有一頭紅髮,總是綁成兩條辮子,她說那樣方便做事;每天從早忙到晚,身上的圍裙
卻總是乾乾淨淨的;做的肉湯不知道放了什麼秘方,離開家之後再也沒吃到過那種口味;
天黑了,牧場裡的山羊只要聽到米娜的呼喚,都知道要快點回到獸倉。
他們想要生很多孩子,再也不離開彼此,想要像樹一樣向下紮根,再也不用離開。
東邊的小路一直走到往上的坡道就是了,路口有戰士為了米娜打造的椅子,在他回來的時
候,米娜就在那邊等著他。
在很近的時候,她才終於雪地裡發現那張椅子,術士用力眨著眼,覺得寒風把自己的眼皮
都吹得凍僵了,抬頭順著路面的幅度看過去。
山坡上叢生的杉樹把房子都擋住了,但順著炊煙裊裊升起的線條往上看,是漆黑矗立的山
峰-
而在那之上是萬里無雲的晴空。
跋
在那場戰爭裡,新聞畫面中失去母親的男子哭喊著「no. mama not today.」我記不清是
哪個國家,也已經不確定是不是用英文,卻對這句話耿耿於懷。
偶爾總想著是為什麼不要是今天?那一天對這個人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或者是他母親的
生日?直到我有過經歷,又想想那句話,覺得或許不要是今天,不要是明天,不要有這一
天。
即使終於感覺幸福得再無所求,我們仍要許願。
希望一切不變。
但我不後悔成為今天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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