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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episode.cc/read/ArtificialkidsN/my.180715.214037/134
騎著夜刃豹跟恐懼戰馬,艾波恩他們一路往北,朝希理絲指示的廢棄夜
精靈村莊前進。
由於擔心可能有更多部落追來,他們馬不停蹄,入夜時也只在野地裡倚
著夜刃豹取暖,靠著三人輪流守夜撐過了兩個晚上。
儘管他們如此戒備,但一路上,除了林間道路一如往常的泥濘,偶爾會
絆一下瑟凡西諾的恐懼戰馬以外,他們並沒有遇到多少阻礙。頂多就只有在
找到村莊時,訝異地發現那裡已被梟獸與腐化熊怪佔據,成為這些生物的根
據地而已。
為降低風險,他們決定不驚動梟獸與熊怪,改在附近尋找其他歇腳處。
於是在繞了村莊一圈後,他們終於趕在入夜前,在跟廢村有段距離的山壁旁,
找到一間只塌了半邊屋頂,勉強還能休息的傾頹石屋。
將座騎藏到樹叢間,瑟凡西諾開始打理累垮的夜刃豹們。艾波恩將行李
搬進石屋,整理內部環境。瑞斗到附近撿拾柴薪。
但等了好陣子,連夜刃豹們都已經靠著彼此睡下後,法師都還沒有回來。
吩咐瑟凡西諾在營地警戒,艾波恩提起戰斧外出找人,接著很快在山壁
湧泉旁,發現昏迷不醒的法師。
將瑞斗扛回石屋,艾波恩匆匆檢查他的傷勢。先前由於急著離開現場,
他並沒有機會確認法師與術士的狀況──這兩個人,一個是初出茅廬,遇事
容易慌張的新手冒險者;一個則是潛心研究,空有技術與天賦,卻沒有多少
實戰經驗的學者。突然撞上這種事,受到的衝擊與傷害,自然也比他更嚴重──
想到這裡,艾波恩不禁有點自責。
除了前天戰鬥所受的傷以外,瑞斗的舊傷也已再度裂開。但更令聖騎士
訝異的是:在法師體內,居然還潛有他先前從沒察覺過的暗影傷害與能量。
盯著法師蒼白的臉,艾波恩蹙眉。
「瑟凡,」他看向憂心忡忡的術士。「我知道這不合規矩,所以妳就在
妳能回答的範圍內說明就好。」他問:「妳們先前在黑石深淵,到底發生了
什麼事?」
瑟凡西諾絞緊十指,垂首不語。
「……我明白妳們有苦衷,也不想探問太多細節。」艾波恩解釋:「但
我不是法術傷害的專家,他的傷也是我以前沒見過的類型。妳若能告訴我一
點線索,或許能對治療有幫助。」
望著瑞斗微微顫動的眼皮,瑟凡西諾握住瑞斗的手,輕輕吁出一口氣。
「我……其實,我也不太確定,瑞斗他到底怎麼了。」她誠實地說:「
那時候,我們有好段時間都是分開的,所以──」
她的手下意識地加重力道。
「我知道,瑞斗他遇到了很多事。可是他──他不希望我擔心,一直不
肯告訴我。很多事,都是他一個人扛起來,事後才告訴我的……」
瑞斗的手還殘有燒傷痕跡。瑟凡西諾眼裡已經泛起一層薄霧。
明明她都已經說過,她要幫助他,陪他一起走過這些事了。但事到如今,
她卻還是跟以前一樣沒用。還是跟以前一樣,只能待在原地要人協助,等著
人出手拯救。
瑞斗在暴風城時,已經痛苦到甚至無法直視她了。他唯一能選擇的只有
逃離,唯一希望的,就只有同樣從黑石深淵走出來的她能陪著自己,讓他不
要那麼孤寂。
可是到目前為止,她除了向瑞斗許下一句又一句毫無意義的承諾外,又
曾為瑞斗做過什麼?
她跟那些總是空口白話,在兒童週時隨口許諾便轉身離去的冒險者們,
又有什麼差別?
「我一直都是被幫助的那個人。」
低著聲音,瑟凡西諾輕聲說。淚水在她的碧眼裡打轉,但她告訴自己:
絕對不可以哭,不可以落淚。
她不能再哭了。
「瑞斗,跟小希,他們都是這樣。他們老是照顧我,在我遇到危險時拯
救我。但我卻到現在,都還是這麼沒用。」
她不像瑞斗那樣天賦異稟,也不像希理絲那樣敏銳機靈,或是像艾波恩
那樣飽經風霜,背後有多年經驗的累積。無論是以何種形式,他們都各自走
在前方,而她也只能從後面看著他們的背影。
可是,她不能只是這樣。
她的同伴已經受傷,已經那麼需要幫助了。她不能還只是繼續在後面慢
慢走。
「……如果,我可以再聰明一點,再厲害一點,反應快一點。小希就不
用……瑞斗也、也可以不用受傷,不會像現在這樣──」
她當然明白,自己必須更強大。
然而,她不明白該怎麼做。
她知道他們都走在她的前方,知道她得加快腳步,知道她得奔跑起來,
才能繼續握緊這些人的手。可是她真的不曉得該如何辦到這件事,甚至看不
到半點可能性。
她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在暴風城進行術士訓練的時光。
當時,雖然她拼命想弄懂暗影能量、法陣結構,以及惡魔本體間三位一
體的關聯,但卻怎麼都沒辦法理解這之間的關係。德米賽特老師費盡唇舌,
在地板上將法陣畫了一遍又一遍,她卻還是不明白。到最後,德米賽特也只
能看著她嘆氣。
「就這樣吧。」揮揮手,他疲憊地走出地下室。「妳盡力了。」
儘管德米賽特沒有責怪她,但她也明白:他是非常失望的。
但最讓她難過的是:即便她明白對方是如此失望,她卻依舊無法達成對
方的要求,甚至不曉得該從什麼方向努力。因此到最後,德米賽特能夠讚許
的,也就只有她的努力而已。
如今,她似乎又要回到那樣的日子了。
不同的是,這回她可能面對的,並不只是老師失望的表情。如果她不盡
快讓自己強大起來,那麼等在她面前的,將是同伴們的淚水與鮮血。甚至,
他們可能根本沒有時間對她失望,便會在不知何時會到來的下次戰鬥中,成
為倒在地上的屍體──
瑟凡西諾咬緊嘴唇。
她願意努力。她會盡力去做。她想加快腳步。但事實上,她卻連究竟該
如何邁步奔跑都不曉得,更別提追上這些人了。
她對自己只有失望。
望著術士失魂落魄的表情,艾波恩嘆氣。
「不用想那麼深,瑟凡。有些事,不是一時半刻就能達成的。」他溫和
地說:「比起煩惱這個,妳還是先想想,有什麼線索是妳能告訴我的,這樣
才能真正幫上瑞斗。」
瑟凡西諾閉起眼睛,用力深呼吸。
「對,說得也是。重點是這個,我不可以──」努力平緩情緒,她說:
「好、好的,我──我想想……
呃……瑞斗跟我分開時,他那邊遇到的事情,我真的不清楚。可是後來,
我們和茉艾──反正,我們在黑石深淵遇上了一場戰鬥。瑞斗當時曾被心靈
震爆跟暗言術‧痛打中。可能是那時的傷還沒好,又遇到這次的事,才會變
得這麼嚴重。」
「確實有可能。但我記得,妳們兩個在聖光大教堂住了好段時間,體內
殘餘的法術能量早該清除了。」
思索著,艾波恩有些疑惑。
「總之,我會繼續試著替他處理。妳先去吃點東西吧。」搖搖頭,他說:
「現在看來,我們得在這休息好幾天了。最重要的是:等瑞斗醒來,我們得
和他談談接下來該怎麼辦。」
瑟凡西諾垂下頭。
「……小希她,已經不會回來了嗎?」她小聲地問。
想起希理絲的狀況,艾波恩又嘆了一口氣。
「……我不知道。」他誠實地說。瑟凡西諾的頭垂得更低了。「但既然
她要我們來這裡,那她若打算回來,自然也會知道該來這裡找我們。所以在
那之前,我們要先把自己照顧好,別讓她到這裡時,還需要替我們擔心──
對嗎,瑟凡?」
抓緊裙擺,瑟凡西諾停了很久,終於默默點頭。
伸出手,她拂過法師覆在額前的黑髮,又依依不捨地撫摸對方已經被燒
掉大半截的馬尾。半晌,她終於站起,轉身走出屋外。
「──我去煮點熱湯。」她說。
艾波恩搖搖頭,繼續替瑞斗施放清潔術與聖光術。
在耀目的白色聖光下,瑞斗的臉逐漸回復血色,掌心也開始有了溫度。
然而,艾波恩也能察覺:那股潛藏的暗影能量仍未消失,依舊深埋在法
師體內。像是一顆沉默晦靜的種子,悄然潛伏在瑞斗的血管裡,只等時機成
熟,便要立刻抽芽拔高,在他的屍體上綻放陰冷的血花。
「瑞斗,瑟凡……」
看著法師身上那些因鞭打所造成的傷疤,以及烙刑留下的鮮紅印痕,艾
波恩低聲說。
「你們這兩個孩子,到底在黑石深淵裡發生了什麼事?」
悪巧み~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No.57
Separation
瑞斗睜開眼睛。映入他眼簾的,是半邊爬滿青苔的石質屋頂,以及半邊
的燦然星空。
他環視周遭,看見地上攤開的行李,腳邊燒了一半的營火,以及艾波恩
與瑟凡西諾的眼神,立刻掌握了現狀。
「……我昏了多久?」他問。
「整整一天。」艾波恩靠近他,「你還有哪邊覺得不舒服,或是有什麼
不對的嗎?」
「大概就是很餓吧。」望著立刻就要撲過來的瑟凡西諾,瑞斗微笑。「
隨便弄點什麼給我吧?」
「你當然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艾波恩盯著法師。「你還想瞞著我跟
瑟凡多久?」
從瑟凡西諾手中接過碗,瑞斗啜飲著熱湯,不說話。
「……是先前在黑石深淵受的傷嗎?」瑟凡西諾小聲問道。瑞斗捧著碗
看她。「不,我知道瑞斗你不想提。但你都昏過去了,我一定得告訴艾波恩……」
「她只告訴我,你在戰鬥中曾受過哪些攻擊,除此之外沒說什麼。」瞇
起眼,艾波恩雙手抱胸。「我很清楚,這回的事情起因與你無關,所以我不
是要責備你這點。但你至少該把自己的狀況告訴我們。」
「因為我根本沒什麼狀況。」放下湯碗,瑞斗挽起袖口,朝艾波恩亮出
手臂。「你自己檢查。」
握住法師手臂,艾波恩開始偵測對方體內的法術能量。然而除了瑞斗平
穩的法力以外,這回他什麼都沒感應到。
放下法師手臂,艾波恩皺眉。瑞斗端起湯碗。「怎麼樣?」
看著他的表情,聖騎士靈光一閃。「──是詛咒嗎?」他說:「我能處
理的,就只有中毒、疾病跟魔法效果而已。」
「沒錯。」法師咬著湯裡的碎肉乾,「而處理詛咒正好就是我的專長。」
「……看來你處理得沒有你想像中好。」艾波恩沉聲。「那個詛咒可是
從黑石深淵開始,就一直埋在你體內了。」
「我不否認,它確實跟了我一段時間。但對你的批評,恕我無法認同。
畢竟從事實看來,在我們遇到這場戰鬥,導致我得連著兩晚帶傷趕路以前,
你從沒察覺到這件事。」瑞斗冷靜地說:「而且,詛咒跟能立即造成傷害的
魔法不同,它的影響是有延遲性的。換句話說,只要處理得當,它甚至能一
輩子不發揮作用,連過期的牛奶都比它有害。」
「你這是在告訴我:你是刻意不解除它,讓它留在體內與你共存的?」
「一部分吧。」瑞斗聳肩,「當然,我得承認:這個詛咒本身確實強大。
憑我現有的知識,還不足以找出能徹底根除它的方式。但這主要還是因為黑
石深淵裡的法術系統,跟我過去已知的系統並不相同的關係。
黑鐵部族使用的是上古之神乃至元素領主拉格納羅斯的力量,而包括聯
盟、部落甚至中立的達拉然,都沒有多少關於這種法術系統的紀錄──這可
是全新的領域。」停了一下,他淡淡一笑。「從這角度來說,這東西可算是
我在黑石深淵裡最大的收穫了。」
「不可以這麼想!」瑟凡西諾忍不住開口,語氣少見地嚴厲。「詛咒是
非常危險的!時間拖得越長,它只會在體內埋得越深,後續影響也越嚴重──
以前在課堂上時,老師也經常警告我們這點。所以瑞斗你不能有這種想法,
一定要快點處理才行!」
「別說得好像我沒在努力一樣。」瑞斗冷漠地說。艾波恩突然想起,一
路上瑞斗總拿在手上的法術書,還有他隨身攜帶的那幾塊石板。「我再說一
次:憑我現有的知識水平,還不足以找出根除它的方法。
我當然想盡早除掉這玩意。而到目前為止,我也已經能完全抑制它,確
保它不對我造成任何傷害,只是距離要整個拔掉,還差了那麼一點而已。
說白點,如果不是因為突然遇到這次意外,導致我沒有多餘精力控制這
玩意。那搞不好直到我把這詛咒解決了,你們都還不知道有這東西的存在咧!」
聖騎士與術士仍舊一臉不同意。法師放下湯碗,抓抓頭,無奈地嘆了口
氣。
「──聽著,我很抱歉。沒把身上有詛咒的事情向你們坦白,確實很不
應該。但我會這麼做是有理由的。」
按住胸口,瑞斗感受著自己的心跳。
「首先,讓你們知道這件事,對我的狀況並沒有幫助。你們兩個──我
沒有失禮的意思──但說真的,你們兩位在各種法術相關知識上,顯然跟我
完全不是同一個等級的。
艾波恩,你能處理基本的毒藥、疾病甚至魔法傷害,但詛咒卻不在你的
知識範圍內。至於瑟凡,妳雖然是術士,按理來說應當在這方面很擅長,但
妳自己也知道:無論是知識量或掌控法術的能力,妳全都比不上我。真要說
的話,妳唯一有可能贏過我的,大概就只有妳會講惡魔語,具備與惡魔相關
的知識而已吧?」
「是、是沒有錯,可是!」瑞斗舉手,示意瑟凡西諾先別說話。
「我知道妳要說什麼:這不是妳們有沒有辦法幫上忙的問題。但瑟凡西
諾,妳先想一想:若我先前就坦承了這件事,那妳們能做什麼?又還能怎麼
做?」
看著面前的術士與聖騎士,瑞斗邃紫的雙眼裡閃著冷靜的光芒。
「妳們要知道:這個詛咒,可是連聖光大教堂那群牧師都無法拔除,甚
至根本沒察覺過的東西。換言之,它已經超出了絕大多數法術研究者的能力。
要想處理它,光靠暴風城甚至聯盟的知識體系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我能
做的當然就是盡速尋找外援。而克希雷姆那邊就是個可能方向。也是因為這
樣,我才會一路上都很急。
說到這裡,妳們應該也明白了:若我向妳們坦白,說明暴風城乃至聯盟
都無法幫助我,我得盡速趕往艾薩拉以研究這個詛咒的細節,那妳們自然一
樣會陪著我上路,我們還是會在路上遇到這些意外,而我一樣會因為連續戰
鬥跟趕路而無暇控制詛咒進而昏倒。一切都沒有改變。
既然一切都不會改變,那我若把這事說出來,也只是徒增妳們的煩憂而
已。可是在我能徹底控制詛咒的情況下,我不想被妳們當成什麼風一吹就倒,
隨時需要關照的病人。畢竟在沒有意外,照正常行程跑的狀況下,我是能照
顧自己的。」
重新端起湯碗,瑞斗繼續享用他晚了整整一天的晚餐。
瑟凡西諾抿起唇,不甘心地揪住長袍下擺。艾波恩雙手抱胸,似乎還是
不太認同這種說法。
放下湯匙,瑞斗將喝完的湯碗推到一旁。
「──好。既然我沒事了,那我想,我們也該來討論其他更重要的問題
了吧?」
十指交疊,他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
「雖然這次的事,完全是場意外。但既然那個夜精靈營地已經被部落發
現,還整個都被抄掉了,那我相信你們也明白了:我們接下來的路途,絕對
會更加險峻。因此我想……」
「等等,瑞斗!」瑟凡西諾突然出聲道:「你說營地被發現,被抄掉……
那是什麼意思?」
她的聲音有點發抖。瑞斗訝異地看向艾波恩。艾波恩搖頭。
「──讓我來說明吧,瑟凡。」他苦澀地說:「算是讓妳能對希理絲小
姐那裡的情形有點心理準備。」
他開始告訴其他兩人,自己先前在夜精靈營地看到的事,以及部落為何
會追來的原因。過程中,瑞斗只是沉默不語,瑟凡西諾卻漸漸面無血色。
而當她聽見烏爾莎之所以針對希理絲的可能理由時,她終於忍不住了。
「……意思是,小希被認為是害死同胞的兇手嗎?」摀著嘴,她顫聲道:
「可是小希她──她本來根本不想帶我們去營地啊!而且,我們會遇到那個
人只是意外而已!怎麼可以──」
「以晨光小姐她們的立場來說,會這麼想是很自然的。畢竟時間真的太
巧了。」艾波恩複雜地說。
瑟凡西諾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原本,她還以為希理絲之所以痛苦,是因為她和瑞斗殺了琳西,卻又在
後面與部落的戰鬥中,讓希理絲居然還得拿同胞慘死的屍體,替她擋下那一
劍的關係。
她當然知道希理絲肯定會為此難受,但她心裡也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她:
那是不得已的。當時是對方先出手的。妳只是為了救妳的朋友。那不是妳的
錯。小希她當然很痛苦,但她是妳的朋友,她一定能理解妳為什麼會這麼做
的。她最後一定能諒解這些事的。
然而現在看來,希理絲要面對的卻遠不只這些。
「叛徒!」壓住盜賊,化作巨熊的琳西怨恨地說:「帶來部落的叛徒!」
「我沒有!」希理絲大吼,手中匕首不住顫抖。
當時壓在她身上的,其實並不只有琳西本人。在那背後,還有濺灑在整
座營地裡的同族之血。而那些逝去的生命,全都應和著琳西的聲音,怨恨喧
騰地朝希理絲吶喊,對她發出憎惡而沉重的控訴。
相較之下,琳西與烏爾莎的死亡,還有用同胞屍體替她擋刀的事,不過
就是最後一根稻草而已。
「……瑟凡,妳先冷靜點。這不是任何人的錯。」看著術士的表情,艾
波恩開口:「我明白妳的心情。但……對希理絲小姐而言,她此刻面對的狀
況真的很複雜,不是一時半刻就有辦法解決的。」
「也不是我們有辦法解決的。」瑞斗平淡地說。艾波恩忍不住看他。「
對,我知道她那邊狀況很多。因此即使她離開了,我也不會有半點怨言。但
就因為這不是任何人的錯,也不是我們有辦法解決的,所以繼續進行這種討
論,或是為此消沉,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
「你怎麼能這麼說!」艾波恩有些動怒了。「我並不是想責怪你,瑞斗。
但你也要知道,若不是因為希理絲小姐她接了這份工作,那她根本就不需要
遇到這種事。」
「是嗎?那你們也別忘了,當初在鑲金玫瑰時,我可是挑明了要趕她走
的。」瑞斗冷冷地說:「沒錯,基於某些理由,我後來的確留下她了。但你
們可別忘記,當時對她的離開依依不捨的人,並不是我。」
瑟凡西諾搖晃一下,像是要昏倒了。
艾波恩連忙伸手要扶她。然而她只是推開聖騎士,猛然跪倒在地,雙手
撐在身前,垂首瞪著冰冷的石板。
從她按住的那塊石板,她能清楚感覺到:那份冷意正從濕潤陰冷的地底
升起,透過掌心,沿著手臂爬上她的肩頭,接著一路往下,慢慢撫上她的心口。
然後,將她的心臟凍為寒冰,狠狠摔碎在冰冷僵硬的石板上。
看著眼前空無一物的地板,瑟凡西諾終於忍不住嗚咽。
微微顫抖著,艾波恩怒目瞪向瑞斗。
他當然明白瑞斗說得沒錯。不管他們在這裡討論得再多,此時此刻,都
對希理絲的處境沒有任何幫助。但就算如此,他也不該如此事不關己!
「希理絲小姐,是我們的夥伴。」他咬牙道:「我知道你不喜歡她,但
你……這種時候,你起碼該對她的處境有點同理心!」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如果她要走,我不會有任何怨言。」瑞斗一臉冷
漠。「我知道你期望我表現出什麼態度──痛心、哀傷,甚至最好有點自責,
怨恨自己沒辦法替她背負得更多。但這對她而言又有什麼用呢?要知道,她
人現在甚至不在這裡。你們的同理心在這瞬間,對她來說根本沒有半點意義,
只是拿來減輕罪惡感的道具而已。」
艾波恩握緊拳頭。
「──你該慶幸,你身上還帶著傷。」他壓抑地說:「若不是這樣,我
肯定會向你發起決鬥的。」
「別這麼客氣,你就直說你想揍我兩拳吧。」瑞斗淡淡地說:「就當是
臨別的贈禮。」
艾波恩愣住了。瑟凡西諾抬起頭。
「我說了:發生了這種事,如果她要走,我不會有半句怨言。因此同樣
的,你們兩位也是如此。」
看著眼前的術士與聖騎士,法師的聲音仍舊平靜,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似地淡然無波。
「……我們就此別過吧。」
而在他的紫水晶般深邃的雙眼裡,哀然隱隱浮動,綻出別離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