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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episode.cc/read/ArtificialkidsN/my.180715.214037/143
困頓的路途持續了好幾天。這段日子裡,瑞斗一行人幾乎沒有交談。
白天,他們會利用微弱的光線,在茂密的森林中盡可能前進。直到最後
一點陽光已經徹底從林間消失之後,才就地鋪上地墊跟防水布,四人輪著守
夜度過危機四伏的夜晚。原先在石窟養傷時,還偶爾會出現的笑語跟閒聊,
早已被艱困的路況折磨得完全不見蹤影了。
艾波恩已經無心採集植物樣本。
瑟凡西諾也很少露出笑容。
老是胡說八道的希理絲也不說話了。現在的她,只是視路途狀況,或騎
或牽著骷髏戰馬,成天面無表情地領著所有人往前走。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多禮拜。
儘管沉悶的氣氛持續依舊,但當希理絲於晚餐時宣布:他們已經離薩維
亞不遠,很快就能脫離這種地形的時候,眾人還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原本
陰鬱的情緒也散開了一點。
「我們現在,大概在這邊。」
將地圖放在腿上,希理絲比劃著。瑞斗靠在她身旁,手上飄著團小小的
火球,正在替她照明。貿然升起營火會留下痕跡,對此刻的他們來說太冒險
了。
「看喔,我們這邊路很高。」夜精靈的手指在地圖上輕劃。「我們是沿
上面,往北然後有一點點點東這樣走。但湖在下面,所以這邊要切下去。路
你們也知道,滑到會死,往下走就一直滑一直死。瑟凡妳就把特麗收起來,
馬不能騎,行李自己背。
湖這邊,最南這邊,可以很窄直接到對面,然後繞薩提納爾外圈,然後
往北邊薩維亞,再跟之前講一樣,一路東邊會有林歌神殿,就可以切艾薩拉
過去了。」
「大概還要幾天,才會到妳說的這個險坡?」瞇著眼,艾波恩問道。他
現在已經越來越能理解希理絲破碎的通用語了。
「三還四天吧,差不多。照這樣走。」希理絲微笑。
「太好了──」瑟凡西諾鬆了口氣,放心地靠到艾波恩身上。「真的──
這段路好累喔,每天都……」
「喂喂,不要被她的講話習慣傳染好不好?」瑞斗不耐煩地彈了個響指。
「總而言之,等平安通過妳說的那個下坡路段以後,我們應當就能輕鬆多了。
但就算這樣,我們還是要考慮部落追上來的問題。在那之前都要小心。」
希理絲點頭。「反正,就這樣。繼續躲。過去對面,過湖,他們就難找了。」
討論完畢。他們結束晚餐,照著分配好的守夜順序輪流睡下,平安度過
這一夜。
接下來的兩天,他們的路途都相當平順。
或許是因為知道很快便能脫離這種處境,這回他們雖然同樣沒有交談,
然而艾波恩能感覺到:大家心情都輕鬆了不少。不只瑟凡西諾臉上有了笑意,
連希理絲的表情都平緩多了。
淡淡晨光間,水氣依舊蘊在林蔭間,充滿令人厭倦的煩膩感。
牽著骷髏戰馬,希理絲在前方小心地探路。骷髏戰馬沉默地踩過腐朽的
樹幹,周遭茂密的蕨類植物被牠乾瘦的軀體擦過,不時發出沙沙輕響。瑟凡
西諾拉著艾波恩的夜刃豹,背著自己的行李,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艾波
恩將行李放在瑞斗的夜刃豹上,自己扛著重斧在後頭壓隊。
瑞斗單手拉著韁繩,另一手輕撫夜刃豹的脖子,看似漫不經心,卻不住
往周遭的森林望。
「怎麼了嗎?」艾波恩問。
「不,我也不確定。」瑞斗的口氣罕見地有點遲疑。「我就是覺得不太
對勁。」
瑟凡西諾轉頭看他。「要休息一下嗎?」她停下夜刃豹。「我們最近都
一直趕路,瑞斗你應該很累吧?」
瑞斗搖搖頭,停在原地沒說話。艾波恩看著他,又望向還在拉著馬往前
走的希理絲。微弱的馬蹄聲與枝葉摩擦的聲音在林中盤旋。
「……沒有野獸的叫聲。」他突然說。希理絲瞬間停下腳步。
剎那間,他們都聽見了。
森林中有枝葉晃動的沙沙聲。
「敵人!」艾波恩大吼一聲,手中金光炸開的同時,復仇之盾已然飛出,
瞬間砸中剛想從樹林裡跳出來的三名獸人。
最前方,一名化作豹型的牛頭人德魯伊從樹叢間躍出,猛然往牽著馬的
希理絲撲去。但經艾波恩提醒,希理絲已有防備,遇襲同時伏低身形,飛快
鑽到骷髏戰馬肚子下。德魯伊撲了個空,越過馬背落到骷髏戰馬身後,才剛
轉身打算繼續攻擊,就登面給戰馬起腳狠狠踹了出去。
「還有!」從馬腹下滾出來,希理絲抽出匕首。「瑟凡,恐下去!」
「──你們,全部走開──!」瑟凡西諾厲聲大喊。滿溢恐懼的尖嚎聲
剎時響徹林間。兩名原本已經潛行到瑟凡西諾身旁的不死族盜賊瞬時被驚得
往外逃開。
其中一名盜賊反應較快,聽見尖叫的同時,馬上凝定心神,用亡靈意志
重新取回理性。然而他才剛站穩,身形便立刻一縮,就地化作一頭綿羊。
「另一個拉回來。」瑞斗彈指,左手同時蘊起湛藍寒光。「五點鐘我的。」
說著,他揚手,掌中的寒冰箭瞬間擊中一名還藏在樹林裡的不死族法師。
不死族法師被打得猝不及防,不由得退了幾步。他抬起頭,張開雙手正想施
法反擊,祕法飛彈卻已經在他腹部輪番炸開。
眨著缺了一邊的灰白大眼,不死族法師震驚地看著自己穿了個大洞的肚
子,又望向瑞斗。瑞斗面無表情地回望他。
「同樣的錯誤,我絕不會犯第二次。」冷著聲音,他說:「老子現在每
天偵測魔法照三餐開,就等著贓你們這群天殺的狗屎王八蛋。」
他再度揚手,另一發寒冰箭立刻飛出,直接扎穿不死族法師的腦袋。接
著,他彈指,給剛從林中站起的一名獸人施了緩速術。獸人的身形才滯了這
麼一下,艾波恩的重斧已經狠狠劈落他的肩頭。
瑟凡西諾握緊靈魂收割者鐮刀。魅魔安格利亞娜的甜香正飄在她周身。
希理絲半壓在牛頭人德魯伊身上,閃著火光與毒影的毀滅之刃已經捅進
對方腦殼。
瑞斗攤開雙手,燦白的祕法光球自他掌中無聲浮起。
「──就這程度還敢主動找上門,很敢嘛。」歪著頭,罩在稜彩屏護中,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聽好了:有種找碴,就記得一個都別跑!」
而在他的紫電雙眼中,殺意危險地浮動。
悪巧み~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No.64
Potential Threat
順著復仇之盾的力勁,獸人盜賊順勢倒回森林裡,藉著陰影重新隱藏起
身形。
偷襲不成,確實令人扼腕。但敵人的反擊速度這麼快,才是最令他震驚
的。原本十拿九穩的人數與先手優勢,在對方高度的警戒與反應下,竟然立
刻就去了一大半。
牛頭人德魯伊死前的呻吟傳到他耳中。他咬緊牙關,抽出腰間雙刀,安
靜地在陰影間移動,準備抓準時機,再度偷襲。
「──躲起來囉。」隨手甩掉匕首上的血滴,希理絲躍到瑞斗身旁。
「知道。」瑞斗回答。「艾波恩。」
他語音未落,暴風雪已在艾波恩眼前降下,漫天冰箭瞬間撒落林間。還
沒來得及離開暴風雪範圍的獸人盜賊,立時被冰箭扎出好幾道傷口,暴露行
跡。他悶哼一聲,側跑跳開正想消失。然而下一秒,瑟凡西諾的暗影之焰,
便在他身上熊熊燃起。
在瑞斗的警告下,及時退到一旁的艾波恩,已經和另一名獸人戰士纏鬥
起來。戰士舉起雙手錘,橫掃往艾波恩腰間揮去。艾波恩閃身避開,飛快拉
開與瑞斗及瑟凡西諾的距離,接著單腳一踩,奉獻的光波自他腳下衝出,聖
光立刻灌進獸人戰士身體裡,灼熱而刺痛。
獸人戰士呻吟著,毫不退縮地繼續往艾波恩衝去。艾波恩見狀,讚許地
微微一笑,擺正架式再度擋下對方的攻擊。
被變成羊的不死族盜賊正在大叫。瑞斗沒理他,隨手又想往正與艾波恩
對決的戰士施放緩速術。但就在這瞬間,他突然察覺:自己居然無法施放任
何法術。
──沒有魔法反應?
他連忙看向瑟凡西諾,正巧看見術士掌中黑焰消失的瞬間。瑟凡西諾滿
臉錯愕,顯然同樣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剎那間,一名血精靈戰士自林中衝鋒而來,直接殺到瑞斗面前,長劍揮
起直劈而下。
靠著事先施放的稜彩屏障,這劍並未對瑞斗造成傷害。然而衝鋒本身所
帶來的衝擊跟昏眩,卻是護盾無法抵擋的。瑞斗頓時被撞得頭昏眼花,重心
不穩跌坐在地。
──媽你個咧奧流之術!咬著牙,他昏昏沉沉地想。
怒喝一聲,血精靈戰士發出尖銳的刺耳吼叫。瑞斗全身一麻,腦袋劇烈
地疼痛起來。不讓法師有反應的機會,血精靈戰士左手一擺,單手斧寒光閃
閃,已經劈向瑞斗頸項。
「──哈囉?」站在血精靈戰士背後,希理絲出聲招呼:「有看到我嗎?」
她反轉匕首,刀柄重重敲上血精靈的頭盔,發出震耳欲聾的金屬聲。血
精靈戰士頓時一陣昏眩。希理絲又握緊短刀,對準血精靈鎧甲腰間的縫隙狠
命刺下,卻被對方穿在底下的護具擋住了。「嘖!」她低哼一聲,往後退開,
重新藏進陰影裡。
黑氣從血精靈戰士身上冒出。奧流之術的沉默效果已經消失。重新取回
施法能力的瑟凡西諾,再次向戰士施放腐蝕術。
血精靈戰士呻吟了一聲。暗影能量在體內翻攪的劇痛,讓他重新清醒過
來。
定睛看向還半倒在地面的瑞斗,他握住長劍,猛力劈擊斬下。瑞斗連忙
施了個閃現術,這才勉強躲過對方的攻擊。
輕彈響指,他往血精靈施放緩速術。剛要往他衝來的血精靈,速度立刻
慢了下來。然而,即使緩速術確實能阻止血精靈往他衝來,卻無法打斷他從
口中發出的,那聲足以令所有敵人膽戰心驚的破膽怒吼。
昂起頭,血精靈放聲尖吼。吼聲刺耳尖銳,足以奪人心智。強烈的恐懼
頓時襲上瑞斗與瑟凡西諾心頭,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四散逃開,連本來還在隱
形狀態的魅魔都被驚了出來。
「瑟凡,瑞斗!」站在較遠處的艾波恩大喊。然而獸人戰士的雙手錘已
經往他臉上擊去。艾波恩無法,只能退開躲過這波攻勢,揚起巨斧再度反擊。
抓穩長劍與短斧,血精靈戰士的綠眼在頭盔下微微一瞇,看準法師奔逃
的方向,立刻便要衝出攔截住瑞斗。然而他才剛拉開架式,方才已經躲回陰
影中的希理絲便又竄了出來,雙手匕首不由分說,直接便往戰士後頸刺落。
鏗!匕首刀鋒被金屬護頸擋下。面對一個滿身重甲的戰士,這下偷襲依
舊沒有成功。夜精靈盜賊咬牙,又想往後跳開藏進陰影裡。但血精靈戰士自
然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原本要朝瑞斗殺去的長劍與短斧,轉身便往她揮了
過去。
這擊來得猛烈,距離也至近無比。幸好,瑞斗先前施下的緩速術還在發
揮作用,希理絲側身一轉,只讓長劍在她胸前皮甲砍出一道破口,勉強躲開了。
「小希!」看著被戰士不斷逼退的朋友,瑟凡西諾大喊一聲,暗影能量
在她手中重新匯聚成型。
「不要!」希理絲大吼,勉強閃身躲過戰士的攻勢。「羊魅!」
瑟凡西諾沒意會過來,暗影箭依舊朝血精靈戰士飛了過去。暗影箭穿透
鎧甲,深深扎入戰士背心。血精靈戰士吃痛,暴吼一聲,不只沒有收手,攻
勢反倒更加猛烈。唰!長劍自希理絲頭頂擦過,險些斬下她的尖耳。希理絲
扭身躲開,卻躲不過對方左手短斧的攻擊,右臂直接被劈了道長長的傷口,
鮮血剎時噴了出來。
希理絲微微倒吸一口氣。血精靈戰士冷笑一聲,短斧反轉倒提斜劈。鏗
地一聲,盜賊手中的毀滅之刃被打飛了出去。
「住手!」提起靈魂收割者鐮刀,瑟凡西諾再度匯起暗影能量。黑紅光
點在她周身環起,登時便要刺向血精靈戰士。
「不行,瑟凡!」然而希理絲卻對自己的傷勢毫不在意。握緊左手的哈
卡萊戰刃,她勉強擋住戰士的長劍,還在持續後退。「魅惑那個賊!」
瑟凡西諾愣了一下,猛然回頭。剎那間,原本還在她身後大嚼青草的綿
羊猛然跳起,變回原本的不死族盜賊。
伏低身形,不死族盜賊冷哼一聲,橫持雙手短劍便往瑟凡西諾攻去。而
在他身後,魅魔安格利亞娜的刺鞭已經狠狠甩在他背上。
「連個小女孩都要出手呀?嘖嘖。」輕笑一聲,安格利亞娜揮起長鞭,
媚眼如絲。「真是的,跟我玩不是比較開心嗎?」
不死族盜賊沒說話,左手格開魅魔刺鞭的同時,右手已經往瑟凡西諾撒
了把致盲粉。剛要逃跑的瑟凡西諾頓時眼裡一陣劇痛,摀住雙眼,彎著身子
痛苦地大叫起來。
「魅他!」架住血精靈戰士的長劍,希理絲大吼。「快!」
「──小安!」用力按住雙眼,瑟凡西諾尖叫。安格利亞娜的長鞭猛然
收住。下一秒,她便纖腰一扭,從背後輕輕抱住不死族盜賊。
「……好啦,騙你的嘛。」貼在盜賊耳畔,她嬌聲道:「剛才對你那麼
壞,是我不好。」
她的聲音柔美無比,跟她周身的香氣一樣充滿甜膩。不死族盜賊身形一
顫。安格利亞娜眨眼,順勢按住不死族盜賊的肩膀,將對方轉了過來。
「──所以啦,」咬著嘴唇,她輕聲道:「你要不要懲罰壞孩子呀?」
不死族盜賊雙手一鬆,手中短劍鏗然落地。安格利亞娜格格一笑,長腿
早已蹭入對方胯間。
看著被魅魔控制住的盜賊,重新取回理智的瑞斗嘖了一聲:是啊,術士
就是這麼難搞。即使技術廢到不行,光靠先天優勢就能強到靠北。
拋開對瑟凡西諾的怨氣,他重新評估情勢:打到這程度,該出手的理當
都出手了,應該沒有更多敵人才對。最初三個獸人只剩一個在艾波恩那裡。
法師第一個打掉。德魯伊解決了。血精靈戰士在希理絲那。羊的那個被魅魔
控住了,既然如此──
他彈指,腳下剎時衝出整片寒氣。原本摸到他背後的另一名不死族盜賊,
頓時被冰霜新星凍在原地。
「……很好。」回身看向不死族盜賊,法師警戒地向後退開,臉上微笑
溫柔無比。「正想著你咧。」
不死族盜賊咬牙,亡靈意志灌注全身,剎時解開凍住他雙腿的冰雪。揮
出短刀,他左手匕首往瑞斗當面刺去,右手袖口卻綠光舞動,染毒的袖箭登
時便要往法師腹部射出。
瑞斗並沒有看漏那抹綠光。他右手一揮,超級新星瞬時炸在不死族盜賊
胸口,直接將盜賊擊飛出去。
「──恭喜你。」看著被拋飛到天上的不死族盜賊,他冷聲說:「能有
機會再死一次。」
剎那間,紫白光芒在他周身環繞,祕法強化電流般竄過他全身。
然後,他揚手,祕法衝擊瞬間劈裂天上的不死族盜賊。四分五裂的屍塊
與內臟摔落下來,宛若夏日午後短暫而激烈的暴雨,頃刻便將陰鬱暗綠的森
林染得血紅。
而站在原地,瑞斗只是看著自己濺上血點的長袍,無奈地低聲嘆息。
──在這種地方,要換套乾淨衣服可不容易。
「──希理絲小姐!」
艾波恩突然大吼一聲,提斧衝向血精靈。瑞斗轉頭朝他們看去。
而在樹林中,希理絲已經給血精靈戰士從背後架住,原本用來擋住對方
攻勢的哈卡萊戰刃,正孤零零地落在她腳邊。
環視眾人,血精靈戰士左臂扣住夜精靈肩膀,將希理絲擋在自己身前,
徹底遮住艾波恩的視野。而他右手的長劍正橫在夜精靈的喉嚨上,示威意味
無比濃厚。
瑟凡西諾抱著靈魂收割者鐮刀,剛被撒了致盲粉的綠眼紅腫不堪,眼淚
還大顆大顆地猛掉,卻連痛都不喊一聲,發抖著完全不敢亂動。艾波恩抓緊
巨斧,方才和他對打的獸人戰士正歪躺在遠方樹叢裡,看上去像是昏迷了。
「放開她。」從手中迸出金光,德萊尼聖騎士警告:「脅持人質這種事
太卑鄙了。」
……不不,我們也差不多啊?看著還給魅魔摟在懷裡的不死族盜賊,瑞
斗忍不住好笑:拜託,這可是戰場,哪有什麼卑不卑鄙的啊大叔?都這時候
了,稍微收斂下自己的聖光跟德行好嗎?
「──喂喂,那邊那個,不好意思,我的同伴不會說薩拉斯語,所以我
來翻譯一下。」悠閒地走向血精靈,瑞斗笑道:「他說你是人渣,應該有點
羞恥心,自己滾回你們奎爾薩拉斯老家跳太陽井自殺!」
聽見對方純正的薩拉斯語,血精靈皺緊眉頭,手中長劍按得更緊了。
「別過來。」用薩拉斯語,他說:「我只要我的同伴。一換一。就這樣。」
「你要她就儘管帶走,我求之不得。」瑞斗笑著,腳步依舊沒停。「但
我先勸你一句:我們家小兔子需求很大,又難搞得很,我個人並不推薦──
這可是過來人的血淚教訓。」
「我說了別過來!」血精靈戰士怒斥一聲,長劍在希理絲喉上割開一道
淺縫。
「瑞斗!」用力睜開劇痛的雙眼,瑟凡西諾大叫。即使不懂薩拉斯語,
她也能明白血精靈的意圖。「不要這樣!小希她──」
「一換一!」血精靈戰士沉聲打斷術士。「把我的話翻譯給其他人聽,
小鬼。敢動我朋友,你的同伴也一樣有事!」
他又加重手中長劍力道,讓盜賊鮮血順著劍鋒緩緩滑落。
希理絲右臂被短斧劈開的傷口還正汨著鮮血,在她腳邊滴出點點血跡。
瑟凡西諾倒抽一口氣。艾波恩也不敢擅動,只能歛起雙眼,仔細確認對
方動向。
「……欸欸欸欸,像這種時候,我應該是主角吧。可以請你們這群配角
不要把我扔在一邊自己對話好嗎?」
然而,在血精靈戰士懷裡,希理絲卻顯得非常興奮。不只滿面笑容,看
起來甚至有點開心過頭。
「欸欸,萊克特,我問你喔!」大笑著,她說:「他是不是拿我當人質,
威脅要你們放他走?」
「抱歉,猜錯了。」站在艾波恩身後,法師笑著回答:「他是要交換人
質。」
「幹這不是更慘了嗎我的媽!」希理絲笑到渾身發抖,連腿都軟了一半。
「靠他們那群人裡明明就有個法師,怎麼開打前都不給隊友上個祕法光輝的
啊?這麼吝嗇!」
「話不是這麼說,其實我也沒有。」瑞斗笑道:「不過我倒是覺得,依
他們這個程度,就算加了智力,大概也效果有限。」
「不准亂動!」血精靈戰士憤怒地扣緊希理絲,「再動我就不客氣了!」
「喔喔喔喔這句我懂。」希理絲沒再亂動,臉上笑容卻燦爛依舊。「他
一定是在說:他現在不會殺我。」
「這個翻譯滿分,太優秀了!」瑞斗讚許地點頭。「真沒想到,原來妳
薩拉斯語還滿有天分的嘛!」
「別再刺激他了!」飛快瞟了身旁的法師一眼,艾波恩沉聲道:「對方
是想讓我們放他們離開吧,瑞斗?我們已經佔了上風,他們短期內追不上來
的。」
「對──啊──都佔上風了,還要放棄優勢。這想法真聰明。最好還買
一送一,讓他連我一起帶走。」仰起脖子,希理絲半瞇著眼靠到血精靈肩上,
一臉享受。「嗯啊,反正戰士很硬,體力又好。這樣一想,改加入他們那邊
好像也不錯滿爽的嘛。」
「希理絲小姐!」
「好啦好啦,沒事沒事。」瑞斗擺擺手,一派輕鬆。「瑟凡,把妳身邊
那傢伙繼續魅好。艾波恩你就放手砍,能多用力就多用力,如果可以,最好
直接幹爆那傢伙。」
艾波恩皺起眉頭。希理絲嗤地一笑。
「沒錯。」她眨眨眼,又蹭了下血精靈戰士的胸口,貼得更緊了。「我
就喜歡對方用力。」
艾波恩看著她鮮血汨汨的脖頸,有點遲疑。
希理絲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盯著艾波恩的重斧,臉上還是笑。
深吸一口氣,艾波恩凝定心神,銀眼歛起,手中巨斧緩緩舉起。看見他
的眼神,血精靈戰士蹙緊眉頭。
猛然間,他頭盔下的綠眼突地凜起,手中長劍往希理絲頸項狠狠劃下!
然而,就在他的劍鋒即將割斷盜賊喉嚨的那瞬間,原先被他緊緊扣住的
夜精靈卻突然消失無蹤。
他的懷裡空蕩蕩地,除了空氣以外什麼都沒有。
同時,一隻毛色淡紫的兔子已經翻了個身,輕巧落到地面上。
血精靈戰士不由得一愣。
接著下一秒,艾波恩的巨斧已經重重砍進他的頭盔裡。
從頭盔間短暫噴出一道血流,血精靈搖晃一下,無聲地倒了下去。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轉折,瑟凡西諾只是目瞪口呆,甚至忘了要害怕。
而瑞斗,打從他施完變形術後,他便完全沒再朝血精靈或希理絲投去半
點注意力。
半轉身子,他從掌中升起數枚光球,接著理所當然,揚手就往一旁的不
死族盜賊扔。原本還蹭在魅魔雙乳間的不死族盜賊,背後立刻給轟出一道裂
縫,黑血頓時自他體內炸了開來。
「……唉唷!」安格利亞娜嬌斥一聲,拍著翅膀往後退開。「也不跟人
家講一下!會弄髒耶!」
瑞斗才懶得理她。
紫毛兔晃著長耳,一蹦一跳已經躍到他腳邊。瑞斗彎下身子,從地上抱
起正在用後腳抓癢的紫毛兔。
「──不好意思,我改變心意了。」
將紫毛兔攙進懷裡,法師臉上的笑容燦爛無比。
「仔細想想,我們家小兔子終年發情,個性又機八到不行,實在不適合
送養。所以我就委屈點,還是自己認命負責餵飽她吧。」
瑟凡西諾吁出一口長氣。心情放鬆的同時,突然雙腿一軟,在滿地黑血
間直接跪坐下來,手中的靈魂收割者鐮刀「噹」地落地。
仰起頭,紫毛兔瞪了瑞斗一眼,突然狠狠咬了他手指一下。瑞斗低聲呼
痛,卻罕見地沒有生氣,反而繼續猛搔兔子後頸,笑得更開心了。
拔出卡在血精靈戰士腦殼上的重斧,艾波恩直起身子,環顧四週慘狀。
曾經蒼鬱綿綠,美不勝收的森林,此刻已被鮮血染紅。屍體與肉塊在林
間四散,像是盛宴過後的滿地殘骸。原先瀰漫林間的淡淡水霧與松木清香,
此刻也早已被濃烈的血腥味取代。
站在這片悽慘的光景裡,艾波恩看著碧眼紅腫,虛脫地跪在血海間的瑟
凡西諾,以及一臉悠閒輕鬆,正忙著逗兔子的瑞斗。只剎那間,他的心情突
然非常沉重,複雜不已。
──確實,在對方人數多了己方整整一倍,又是遭到突襲的情況下,他
們這種戰果可說是再完美不過。他不該有半點怨言,也不可能要求得比現在
更多。
然而,看著眼前滿身血汙的瑟凡西諾,還有幾乎滴血未染的瑞斗,艾波
恩卻忽然不太確定:自己到底應該為同伴們全都平安無事而深感慶幸,還是
應該對自己同伴所具有的,那份顯然極度異常的感性,抱持不安與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