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性描寫(很少……但還是要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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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春谷完全變了個模樣,就算是狂風暴雨當頭,怒西昂也沒看過這麼晦
暗的天空,像是所有光線都被吸走。往南邊看去,山稜的線條依稀眼熟,魔
古山宮拔地而起,俯視下方的湖泊——現在像是一灘污水,可疑的物體載浮
載沈,難以看出那是魚還是屍體。當怒西昂走下丘陵時,觸手就在他前方破
土而出,潮濕腥味跟著砂石飛濺,地面陷出一道深溝。不遠處一個全副武裝
的熊貓人被捲走,哀嚎馬上變成碾碎骨肉的悶響。
「退後。」安杜因擋在他身前,好像黑龍還需要保護似的。沒等怒西昂
指出這有多荒謬,他就向前猛衝,手中的劍光芒流轉,在陰暗裡像是難以逼
視的火焰,比箭靶還醒目,他肯定沒想過這一點。
好歹他不再手無寸鐵衝進敵陣,怒西昂想他大概也只能要求這麼多。觸
手甩下攻擊,劈開空氣發出尖銳的聲音,安杜因往旁閃開,神色變得冷硬,
像是慣於殺戮的士兵,這一刻停頓只是為了評估對手的弱點。他下一劍就把
觸手砍成兩半,肢體落地後仍在抽動,殘根左搖右擺,終於也頹然倒地。
「只要傳送門還開著,那些怪物就不會停。」安杜因指著丘陵下方的裂
口,黑暗和閃光在當中打轉,形成令人暈眩的漩渦,吐出一個個黑色的形體。
可想而知,那一帶的防守最為嚴密,如果他們想靠近,還得先踩過好幾
個無面者的屍體。那怪物足足有三人高,輪廓模糊難辨,渾身覆蓋著污泥般
的黑色液體,跟著腳步滴落地面,彷彿那只是古神暫用的皮囊,因為灌注了
太多力量而開始融化。
「我們得想辦法。」
安杜因不是在詢問意見,因此怒西昂只說:「你想怎麼做?」
「如果部隊引開對方主力,我們就有機會解決那幾個法師,關閉傳送門。」
怒西昂估量著距離。「我去就行了。」
「想都別想。」安杜因一口回絕。「你做事這麼莽撞,得有人看著你才行。」
「你不該讓自己身陷險境。」怒西昂嘆氣,當然,在聽到回答前他就知
道安杜因會說什麼。
「如果我躲在後方,來到這裡有什麼意義?」他抱起雙臂,抬起下顎,
全身連金髮都濺了鮮血和黏液,臉上劃過一道傷口,狼狽得要命,但怒西昂
得承認,他看起來就像個國王,跟聖光還是什麼力量都沒有關係。就算他即
將衝向地獄,身後的人也會心甘情願跟上去。
大概,這就是怒西昂會在這裡的原因。
安杜因皺眉,像是察覺了不對勁。「怎麼了?」
「沒。」真是詭異,黑龍不禁納悶。和安杜因在一起,他又開始盲目行
事,還覺得可能會很有趣。
這到底是好是壞,還真說不準。
戰役已經持續三天,毫無結束的跡象。湖畔幾乎成了廢墟,草原融化成
泥,冒出紫紅色的膠狀物體,像是大地的創口正在生瘡化膿。熊貓人退進村
落,在屋舍間戰鬥,又被迫放棄撤離。現在火勢蔓延,古老的建築向內塌陷,
地上滿是飛濺出來的碎片,而怪物像是又增加了一倍,前面的燒成焦炭,後
面的踩過屍體繼續往前。
「該死的大火球,那些人被困在裡頭。」熊貓人的將領吼著,一臉氣惱,
彷彿無法忍受自己無能為力。怒西昂記得她姓陶,名字就算了不重要。她的
身形嬌小,狠勁卻不輸任何男性,手上大刀沾滿血和黏液,直往下滴。
「在哪裡?」安杜因毫不猶豫踩過庭院,怒西昂差點想翻白眼,他還真
想衝進燃燒的門洞,只是還沒靠近就被高溫逼退,嗆得開始咳嗽。
還是老樣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守的界線。在安杜因做出更多蠢事前,
怒西昂把他推到後面。「待在這裡。」
他直接走進火裡。這溫度還堪忍受,只是化為人形讓他很難行動,視線
受阻,每一步都會踢到雜物。有那麼一會兒,他真想乾脆回復原形,直接掀
了屋頂,但那瞬間又感受到項圈的重量,真是詭異,金屬貼著皮膚依舊冰涼,
不受他的體溫和周遭影響。於是怒西昂打消了主意,在這當口,還是謹慎一
點好。
幸好能救的就那麼幾個,一個燒焦了背上的毛皮,一個被倒塌的樑壓個
正著,腿斷了但還意識清醒。一個正試圖跳過燒穿的樓板逃命,能遇到黑龍
實在算他好運。至於其他沒了氣的,就算軀體更焦一點,想必也不會介意了。
「老天。」陶氏奔過來,邊大吼著醫護兵。怒西昂把生還者扔進空地,
熊貓人大口吸進空氣,咳嗽呻吟,語無倫次表達謝意。
「省省力氣。」他大步走開,安杜因已經不在原地,但要找他很容易,
往戰鬥最激烈的地方去就對了。熊貓人正全副武裝排成陣形,試圖把敵軍逼
進湖裡——那看起來比較像整群野獸,頭上沒有臉孔,只有一整顆濁黃色的
眼球,森森利齒突出裂口,體側伸出觸手,詭異地在地上爬動。
這可不是零散、毫無計畫的攻擊,雖然打頭陣的傢伙確實是沒有腦袋又
難以控制,但用來衝撞熊貓人的陣地也夠用了。負責指揮的法師躲在屏障後
方,不斷投出火雨、碎冰和暴風雪。在紫黑色霧氣裡的又是什麼?他們只能
偶爾一瞥古神的手足竄動,而闖進去的士兵沒一個活著出來。
還有含糊,彷彿來自海底深處的聲音,流遍整個戰場,沒有人聽得懂古
神的語言,卻每個人都能理解,像是一隻手插進腦袋,碾壓翻攪,不容拒絕:
歸於我。
可想而知,安杜因直接就站到了最前方,指揮兼突圍。四周像是風暴橫
掃,士兵咆哮,怪物嚎叫,黏液,血和內臟飛濺,碎骨在黑血中閃亮,每一
步都讓怒西昂覺得陷入水裡。人形之下的龍咧出尖牙,昂頭咆哮,有股衝動
想伸展翅膀,直接將這些煩人的東西踩成爛泥,但安杜因就在附近,於是怒
西昂用刀砍進牠們體內再甩出去,砸得這幾隻怪物撞成一團,抽搐掙扎,剩
下的也被安杜因接手斬成肉塊,邊緣燒焦蜷曲,聖光在他手中還真不能小覷。
「你就非要站在最前頭,是吧?」
安杜因用袖子擦去臉上的血。「你不是會保護我嗎?」
「真不敢相信,你好像很享受這場戰役。」
安杜因低下頭,掩住一個笑容。「是挺有趣的。」
「你是說被扔進泥沼裡,身邊都是這些噁心的玩意兒?」
「好歹熊貓人配給的酒很棒。」
「這倒是沒錯。」
反正這些玩意兒留在地窖,也只是被古神的爪牙毀掉。當晚老陳一聲令
下,營地歡聲雷動。儘管八十碼外就有怪物潛伏在黑暗中,但熊熊的火光讓
他們不敢妄動。
「你的酒量根本不行,還敢跟他們胡鬧。」
「機會難得。」安杜因的眼睛閃閃發亮,於是怒西昂領悟到自己又上了
當,他根本沒看起來這麼醉。但再來一次,他還是不會拒絕渾身酒氣,把他
拉進帳棚裡的安杜因。反正外頭忙著划拳跳舞,應該沒人注意這裡的小小動
靜。
「明天還要作戰,不可以太超過。」安杜因一邊警告,卻跨坐在黑龍身
上,雙腿曲起,深深納入他的性器。他只脫了下半身衣物,亞麻襯衫敞到胸
口,繫帶和金髮一樣凌亂。儘管白天都在殺戮,此刻他臉上只有愉快的紅暈,
呻吟間雜喘不過氣的笑意。
「等等。」怒西昂扣住他的腰,不讓他再動下去,兩人的喘息濕熱,瀕
臨失控。「你根本沒有要小心。」
「也是。」安杜因傾身吻他,性器堅硬漲紅,前液蹭上了他的腹部。「那
就打住囉?」
「該死。」怒西昂用力把他壓回去,安杜因把頭埋進他頸間,發出含糊
不清的笑聲。「算了,等等再幫你弄乾淨。」
這正是他記憶中的安杜因,在暴風城堡的寢宮裡,那些壓抑的暴戾一掃
而空,彷彿在這塊陌生的大陸上,他才能真正擺脫束縛,隨心所欲。怒西昂
真不懂,為什麼血肉之軀要被困在地面,這麼多責任,關係,該守的規矩,
還要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有意義。
哎,等戰爭結束,只要安杜因開口,怒西昂很樂意帶他遠走。那些人難
道看不出來,安杜因需要的不是王冠,而是自由?
清晨他們再度出擊,直到日落才回到村裡,一路踩著殘肢斷臂,到處都
亮著火把,免得噬屍獸再度聚集。傳送門關閉後,大部分怪物不是被殺,就
是四散逃逸,士兵總算可以喘一口氣。「沒事吧?」陶氏幫他們打開柵欄,
瞪大眼睛。「你們看起來像是掉進血池裡。」
怒西昂翻了個白眼。「你絕對不會想知道他幹了什麼。」
「我能做的就是這麼多。」安杜因反駁。他根本不打算休息,馬上大步
走向安置傷兵的地方。他們個個狼狽不堪,傷重程度不一。野戰醫院早就滿
出來,治療師只能用木板架成簡單的床鋪,再設法挖出見底的物資來應急。
「忍耐一下。」安杜因低聲說,把手放在一隻濺上酸液,腐蝕成紫黑色
的腿上。看那傷重的程度,聖光也不見得有用,熊貓人早已奄奄一息,連胸
膛的起伏都很微弱。
「沒用的。」怒西昂皺眉。「你還不如保留自己的力氣,今天已經夠了——」
他住口不語,眼前迸出閃爍的光點,籠罩了這一小塊空地,連地上黑色
爛泥般的東西都開始退卻,像鬼魂在陽光下消散。怒西昂未曾受傷,但也感
到暖意流過,幾個熊貓人倒抽一口氣,猛然坐起,看著自己身上的血流止住,
焦黑的傷口逐漸癒合,恢復皮肉原本的顏色。
怒西昂不得不承認,確實讓人印象深刻。
「做得好,年輕的國王,你們打了漂亮的一仗。」聖獸赤吉降落在他們
身旁,像鶴一樣單腳站立,白色的翅膀彷彿煽起大火,也真的有火星落在地
上,燒盡了所剩不多的黑色黏液。「請原諒我們疏於禮數,沒能好好招待你。」
「這是我該做的。」安杜因起身回禮。「希望還不算太遲。」
「別擔心。」赤吉一如往常樂觀。「今天的勝利是個開始,我們不會讓
古神的爪牙再進一步。」
「沒問題。」安杜因露出笑容。「我已經摸清他們的弱點,就算再來幾
個傳送門,我也可以應付。」
「能和暴風城國王並肩作戰,是我們的榮幸。」赤吉溫和地說。「但是
該道別的時候了。」
安杜因皺眉。「道別?」
「你該回去你的城堡,打自己的仗,你在這裡待得太久了。」
安杜因眨著眼,像是想起了什麼,臉上卻浮現更多困惑。「我是怎麼到
這裡來的?」他看著自己的左手,沾滿鮮血和黏液,又看向怒西昂。「這是——」
哎,黑龍只能保持沈默。
「保重。」聖獸微微低頭,那聲音像是直接響在腦中。「希望下次見面,
這一切苦難都已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