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恕刪
看到這個標題的時候有點猶豫,最後還是決定說出來了。
我出身在苗栗山線的一個鄉鎮,沒有先念幼稚園,直接上小學。
因為鄉下很封閉,在地的幼稚園生幾乎就是小學成員,相對來講我就是外來種,加上成績
不錯的緣故,有一些人看我很不順眼,但我基本不想起爭執。我不會去挑釁,但是我一定
會還手。
一路上雖然零星有點小衝突,不過也就一路到了高年級,換了一個導師。
這個導師喜歡下圍棋、讀四書五經,每次上課之前,我們都要先一起念一段弟子規三字經
那一類的東西,反正他去廟宇搬了那種附上常理舉要、朱子治家格言、千字文等等等的大
合集,發給每人一人一本。
他常常把端正品格掛在嘴邊。
討厭我的那些人後來時常陷害我,我常常一回教室就被老師叫到教室後面的導師桌,問我
剛剛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
但那些事情我根本沒做過,像是破壞花圃啊、欺負同學啊、罵髒話之類的,甚至案發地點
我剛剛完全不在場。
一次兩次的時候老師會相信,但後來甚至對方會有所謂人證出現,一群人七嘴八舌的編織
一件我沒有參與過的事情。
後來我時常被處罰,但我百口莫辯,雖然有些同學會在下課後跟我講說他知道我沒有做,
只是他不敢講,因為對方說如果他說了就跟我一樣。
我並不怪他,至少他心裡知道什麼是對的,只是沒有勇氣。
老師甚至會用"我成績比較好,更該正視自己的品德"為由,給我加重懲罰,最後我的形象
簡單來說就是說謊成性、恃才而傲、情緒不穩、人格偏差,以上都是節錄自那位老師的發
言。
曾經我被找去辦公室,他問我,可不可以把第一名讓給同學,讓同學也享受一下得第一名
的喜悅。我當時的回答是「那不是我的東西,誰都可以得到。」
於是我又多了自大不受教的評價。
體育課在玩躲避球的時候,我因為不小心砸到女同學的頭,被認定是故意做為,一整學期
體育課都只能在旁邊罰站。
後來甚至老師連聽都不聽,只要那些人一講我就被懲罰。
懲罰項目是打耳光、用經典合集的書柄重擊後腦、小鼓棒抽打屁股或者手,之後再做人體
拱橋一整堂課,實在撐不住而跪在地上休息的時候,他就會走過來用腳踹我的肚子叫我重
新拱好。
我一週最少有三天是這樣渡過的,至於我下堂課要不要繼續,看他心情。
他最變態的地方不是這個,而是在懲罰我時,後面那些陷害我的人歡聲雷動開始起鬨,他
不但沒有喝止他們,而是說:
「應觀眾要求,再來一次。」
好像在他心裡,他是正義,我是邪惡,而這一切只是一場特攝秀。
有一次我終於忍受不了哭喊著「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對我」時,他身後的同學開始高聲嘲笑
,模仿我的語調,跟加入一些羞辱人的字眼。
眼前這個人竟然只是冷笑著說:「你要不要反省一下自己,不要每次被處罰都一副可憐兮
兮的樣子?」
隔天上學,下課時我原本要去福利社買點點心,走廊上那個陷害我的主謀擠出哭臉跟哭腔
:「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我第一次主動出手攻擊他,完全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打,然後馬上就有同學把我們架開,
一起陷害我的人還趁機對我出手出腳。
我那天一整個下午都在當人體拱橋,手掌跟指骨也被打到瘀青不自主的發抖。
但我沒哭,就算撐不住被踹了幾腳也沒哭,好像這一切都跟我無關了。
我沒有跟我父母講過這些事情,因為我的媽媽是一個很暴走的人,我一直害怕她到學校去
大吵大鬧,而我認為那不會讓我的日子變得好過。
她時常很得意的說,我的班導一定很疼我,一方面是因為她跟所有的媽媽一樣,覺得自己
的小孩是最棒的,一方面是我的導師確實交給我很多差事,她覺得我得到了很多機會被器
重著。
那些工作我還是都會去做,因為我一廂情願的認為,這些東西可以讓他對我改觀。
從一般的跑腿,到校慶班級表演項目的話劇劇本、班級內小比賽的安排與規劃等。
事實上我只是給了他更多的時間去想要怎麼"矯正"我的劣根性,但我仍然相信下一次或許
就會發現其實我不是他講得那麼壞。
在學校被那樣對待,回到家裡要配合我媽媽的想像演戲,我幾乎要崩潰,沒有可以逃跑的
地方,沒有一個一定能改善的方法,除了忍耐我沒有別的選擇。
很感謝當時的一個主任發現了我的狀況,把我拉去做科展,減少我待在班級裡的時間,我
們的題目也得到不錯的成果,讓我真正感覺到一些快樂。
不過那段時間帶給我很多後遺症。
我胸腔腹腔的內傷去給有名的中醫診斷,吃了一年多的水煎中藥才好轉,我變得不知道怎
麼流眼淚、甚至失去了身為人的自覺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什麼。
我完全不知道怎樣再跟別人、跟群體相處,對我來講很多時候像是表演,觀察別人的反應
來揣摩自己該怎麼回應,我很努力想要做普通人,至少要表現地像個普通人。
直到大學認識了女友,在她多年的陪伴跟鼓勵下,我才逐漸找回眼淚跟許多情緒。
但直到現在,我只要聽到有人講「自己是善良的人」,道貌岸然愛引經據典的、說大道理
的,把世界講得一片祥和美好的,我都會下意識地感到反胃。
沒辦法,我曾經當過大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