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給我他媽的考47分？你他媽的，智障是不是？」
台灣啤酒又一大口，臭味從嘴裡飄散，大吼聲把酒氣添的更濃。
考卷被撕碎又揉成團，砸向小飛時散了開來。
他沒有躲，大概因為自己也散開了，就像被擊潰的自尊。
沒有回話，也沒能回話。
「幹你娘！你媽的，死廢物！滾！給我滾！」那男人在沙發上揮舞啤酒罐。
沉默許久的小飛顫抖著身軀，終於開口：
「老爸....那個....學費要繳了....」
「我他媽看起來有錢嗎？肏，幹你娘，你他媽聽不懂人話？」
那一天小飛決定到超商打工。
第一天上工，很不熟悉，還好店長姐姐人很溫柔，聲音親切。
小飛在忙碌慌亂的學著怎麼收銀，來了個客人要結帳，買的是新樂園5號跟些飲料。
跟老爸抽的菸一樣。
他始終都沒開口，爸，菸，真的很臭。
「一共是160。」
客人從口袋裡掏出爛爛的兩百塊直接丟在桌上，小飛焦急的打開檢查，
後面的客人已經排成了不耐煩的隊伍。
要找零錢時卻突然忘記關閉的收銀台該怎麼打開，越是慌亂越是找不到。
「沒關係，你去幫我補飲料。」店長姐姐倉庫中走出來接手。
聽到溫柔的聲音還幫忙CARRY，小飛呼吸才開始和緩，回頭看她順手的結帳，
收銀機打開，店長姐姐把那揉爛的兩百塊撫平，
破破爛爛的紙鈔，在她手中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找到了，應該回去的地方。
那一天回家小飛還是睡不好。
破爛的兩百塊始終在腦子裡旋轉。
「爸....可以幫我出2000嗎？」
「幹你娘，隊友是她媽的廢物是不是？操你媽」男人眼睛只有眼前的電玩。
「爸...」小飛拿著畢業旅行的單子還有自己辛苦的存款。
不知道為什麼，手還是懺抖著。
他看著那男人完全不理會自己，只好再走向前一步：「我說..可不可以....」
「不要。」
「我是說...可不可以...」哭腔。
「沒有。」男人敲打著鍵盤，忙著跟耳機中的隊友打怪。
「不是...爸...你先聽我說...我是說....可不可以...」小飛眼框已經濕了。
雙腳有點軟，真的很想要跟朋友去畢業旅行，留下珍貴的回憶。
就只差2000塊，真的，只要2000。
「可不可以...」
「不行。」
「不是！爸！聽我說！不是行不行.....我是說...可不可以...」
那一天晚上還是要上班。
平常活力滿滿的小飛今天看似變了一個人。
上班還遲到1分鐘。
「怎麼啦？不舒服啊？平常不是都提早10分鐘嗎？今天怎麼遲到？」店長姐姐。
小飛沒有回答，就連結帳的語調也都是死氣沉沉。
今天阿伯又來買菸了。
又是新樂園，還有一個便當。
「要不要加熱？」
「沒有。」阿伯回答，還一邊摳鼻孔。
小飛第一次在結帳的時候，把頭抬了起來，冷冷地說：「要..不要...加熱？」
「我就說謀阿，哩喜咧靠北？」
「我說...」小飛握緊拳頭，身體顫抖，心臟快速跳。
他看著桌上的那一包菸。
還有旁邊開封用的美工刀。
「要不要....」
「我是說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他媽的幹你娘！要不要！操！」
「幹你娘！」阿伯也不客氣一拳就要揮過來。
那一天。
先是小飛的大吼，然後是店長姐姐尖叫。
後來，警車聲響了。
再來是救護車聲響了。
「你爸媽電話幾號？要不要幫你通知家人？」警察先生銬住小飛。
「沒有。」小飛極度小聲的應答。
「我是問你要不要..」
「沒有！」小飛突然抓狂似的大吼：「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哭是一種本能。
保護自己的本能，小飛很需要，好好保護自己。
「我.....沒有...家人。」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