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這篇文重新浮出來一下
※ 引述《TPCMAX (左岸沉思)》之銘言:
舊文一篇
看得懂的人就懂了
在2004年,當時連國土都沒有,連球場都沒有的巴勒斯坦隊來到台北,他們打出了一場讓
人難以忘懷的比賽,他們的對手,就是臺灣。
巴勒斯坦沒有固定的國家隊,他們徵召球員的方式是用網路公告,然後在某一天有興趣的
人自行到埃及的開羅集合,再由教練來挑選球員。
他們沒有主場可以比賽,只能借杜哈的場地來舉行,他們沒有地方可以訓練,只好在公園
的草地練球,就是這樣克難的一支隊伍,就在我們面前,在客場壓著主隊打,打出了一場
漂亮的進攻足球,我們輸的不是球,是意志、是企圖心、也輸了對足球的想望。
我們的世界排名比巴勒斯坦高的原因只是,我們沒有戰亂的紛擾,可以放心的比賽,而他
們要踢一場球,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說到足球環境差,臺灣會比巴勒斯坦差嗎?但是
他們贏球的意志力是如此旺盛,他們的鬥志是如此強悍。
賽後,我起立了,全場觀眾也起立了,我們起立鼓掌,卻是為客隊鼓掌。
當時我寫了一篇文章,現在事隔多年,看起來還是那麼有感觸,因為這個國家的改變,還
是那麼的令人搖頭。
從筷子談起
筷子,跟足球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我要在足球板聊筷子的故事?因為有朋友提到了我們國
家培訓隊曾經聘請過的南斯拉夫籍技術顧問,勾起了我一些回憶,這篇文章,算是懷念一
位老友,也是一些省思。
第一次見到Dragan,是在萬年商業大樓的地下街,當我接到一位來自加拿大在台辦事處人
員的電話時,實在是嚇了一跳。他們告訴我,有一位從南斯拉夫來的教練,帶著一位美國
籍的職業球員,想要跟我見面。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為什麼會有來自地球另一端的朋
友,突然莫名其妙的找上我,當然,對我來說,能有這樣一次漂洋過海的因緣,實在是一
件無上的榮幸。
2002年,臺灣的足球年,「足球年」這三個字對我來說,就是這一年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沒想到,這個笑話還能聲名遠播,傳到了被戰火蹂躪的巴爾幹半島。Dragan Skoric在
南斯拉夫算小有名氣,雖然不算什麼金牌教練,但是執教過好幾支南斯拉夫頂級聯賽的球
隊,曾經帶過的球員中,最赫赫有名的是效力於西班牙聯賽皇家社會隊的科瓦塞維奇,而
Peter Lane,是他遠從南斯拉夫帶來臺灣尋夢的十九歲美籍球員。
相信長期以來關心國內足球運動發展的朋友,都應該還記得,在2002年世界盃之後,體委
會提出了一個計劃,打算推動國內的半職業聯賽,計劃在兩年內,讓國內的國小足球隊達
到兩百隊、國中一百二十隊、高中八十隊、大學六十隊,而且要在四年後讓中華隊的世界
排名進步到一百名以內,像聯合報的賈亦珍賈大哥、民生報的何長發何大哥等人,當時都
跟我一樣,坐在記者會的會場,對於體委會提出的計劃(笑話?),訝異的合不攏嘴,我
以為參加的是電視上的吹牛大賽節目,幸好我很有修養,沒有當場說出「聽你在唬爛」這
樣的話來,可是,偏偏就是有人相信了,只有完全不了解臺灣的口水文化的人,才會對這
樣的口號抱有期待,當Dragan對我說,他聽說臺灣要辦職業聯盟,所以跟Peter想來臺灣
找機會的時候,我差點沒有從椅子上跌下來。
第一次跟Dragan見面,我只能用「心虛」跟「同情」來形容我的感受,我不知道怎麼跟他
們開口說,他們從幾千公里外的地方來到這個美麗的寶島,絕對找不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Peter是個混血兒,他的母親是個越南籍的華人,父親則是美國的外交官,長期駐在南斯
拉夫,所以Peter在南斯拉夫參加Skoric所執教的職業球隊,因為擁有一半的華人血統,
所以當他在新聞上看到臺灣「即將」大量聘請外籍球員,發展職業足球的時候,就想到要
來臺灣發展,但是因為剛到台灣,一切人生地不熟,他只能透過父母親以前在外交單位認
識的加拿大友人,幫忙安排在台灣的事宜,但是由於他們找不到對口單位的聯絡方式(喔
!這又是另一則奇聞了,臺灣是全球資訊發展指數排名第二個國家,但中華足協當時竟然
沒有自己的網站咧!),結果他們在市面上看到了足球主義,從雜誌中的聯絡方式,找到
了我們,希望我們能幫忙接觸國內的足球團體,為了躲避戰亂,一心想要找機會把妻兒帶
到國外的Dragan信心滿滿的說,他有信心可以協助台灣職業足球的發展,但是,我的朋友
,我實在不忍心告訴你,這只是「中華民國在臺灣(or中華民國是臺灣)」這個偉大國家
,每年發生的百大笑話其中一則罷了。
言歸正傳,筷子才是我要談的主題,剛才說到第一次見面是在萬年商業大樓地下街,我們
約在一家餃子館,Dragan拿起筷子對著一盤餃子戳啊戳的,我在一旁只得忍住不笑出來,
我本想跟店家要一根西式鐵湯匙(因為中式湯匙也很難用),但是Dragan卻堅持一定要用
筷子,他說,他經常跟他的球員說,這世界上沒有學不會的事情,如果地球上有另一個人
可以辦到,那你也一定可以辦到,於是,我很辛苦的看他用筷子吃完那一盤水餃,幾個星
期後,我跟足球主義的總編輯天佑,請他到市民大道吃花雕雞,沒想到,他竟然已經可以
輕鬆的使用筷子了,這讓我想起什麼?想起那支不習慣打夜間比賽的中華隊。
他們來到臺灣之後,我一直力勸Peter回美國去,或是轉往日本去試試,留在臺灣是一定
沒有前途的,似乎,在跟足協接觸了幾次,跟著國家隊練球幾個星期之後,Peter也看清
了他們所期待的美夢只是一場騙局,最後還是選擇了自己的故鄉,只留下了Dragan。妻兒
遠在南斯拉夫的Dragan在臺灣沒什麼朋友,住在西門町天龍大飯店的時候,我經常晚上陪
他去吃牛肉麵,每次國訓隊的比賽,我也想辦法盡量去觀看,2003年的全中運,他到台南
去看比賽,我甚至請了假,整個星期陪著他在台南挑選球員,他總是跟我說,他知道中華
足協雖然聘請了他,但是他肯定不會被續約了,能夠做多少他會盡量做,這個國家其實有
很多很好的球員,但是主政者(指中華足協),對足球缺乏熱情,他這麼告訴我。
跟著Dragan談天,學到了很多新的觀念,怎麼挑選好的球員、怎麼完成一場比賽,我都曾
經撰文在ptt發表過,當然,我也聽到了許多他認為不可思議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他
很訝異中華隊的教練不能自己選球員,而是由中華足協開會遴選後再交給教練來帶,而且
還要指定那些人必須上場。大家還記得去年我們曾經在奧運資格賽中在主場擊敗澳門隊吧
!那場比賽讓Dragan真的見識到中華足協的偉大,在比賽的前一週,中華足協派人告訴他
,下星期三跟澳門隊有一場比賽,但是竟然沒有告訴他這是奧運資格賽,在我打電話問他
對這場比賽有什麼戰術或是有什麼特別準備的時?才發現他竟然不知道這回事,當時,我
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麼。
遠來的和尚會不會唸經?我不敢保證,但卻是有沒有決心改變的象徵,Dragan的際遇,說
明了一切;「主場的球隊竟然龜起來」,巴勒斯坦教練的話,說明了一切;不敢打夜戰的
國家隊,說明了一切。我曾經送過Dragan一頂足球主義的帽子,上面有我的簽名,在離台
之前,Dragan問我能不能再送他一頂,因為他要拿回去給他的兒子,然後告訴他兒子這是
他的台灣朋友送的,最後,Dragan帶了一組筷子回去,他說,他覺得學會用筷子是他來東
方最驕傲的成就。
昨天的比賽結束之後,全場為中華隊嘶吼的球迷,起立為客隊巴勒斯坦鼓掌,我相信這個
苦難國家的球員,一定相當感動,但是我們的球員呢?我們的足協長官呢?他們在那裡?
他們值得我們給予掌聲嗎?這個國家的人民一點都不缺乏熱情,貼的卻是球員跟足協的冷
屁股。